第一章 隱瞞
梁霄把內間的門關上,轉回身扶住她的肩膀,雖怒,卻隱隱有一絲喜:妳吃醋了嗎?徐若瑾冷笑幾聲:不,我不介意她的存在,也不介意的是你一直心裡都有她的存在,可我在意你的隱瞞和欺瞞,特別是對我!張仲恒死了,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對不對?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
梁霄的臉色驟冷,握著她肩膀的手,繃得很緊,很緊……
梁霄的灰眸好似深淵中的寒冰,讓徐若瑾不禁湧起恐懼的念頭。
儘管只是一瞬,卻讓她失了神。
梁霄盯著她:他死與不死,妳很在意嗎?
我在意的不是他的死活,我在意你瞞著我。徐若瑾掙脫開他捏疼自己的雙手:既然是交易,那就要公平,公平!
妳真當咱們之間只是一場交易?梁霄一步一步的走近她,逼得她步步退後。
待她無路可退,徐若瑾仰起頭,冷漠的看著他:對,就是交易!
梁霄嘴角青筋暴露,攥緊的拳頭咯咯作響。
他的眼中赤熱如血,有一肚子的話悶在其中,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徐若瑾緊緊的咬著嘴唇,咬出了血。她的眼淚蘊含在眼眶中,強行不讓它掉落下來。儘管她說的很是肯定,可她的心中卻不願那麼去承認兩個人的關係。可不願承認又能如何?他的心根本不在這裡,何必自作多情?口中的血腥氣,讓她抿了抿嘴,別過頭去。
她很想就這般醉過去,最好明日醒來,可以忘記一切想忘記的。
她剛邁出一步,梁霄猛的把她拽到懷裡,霸道的親吻上去。
你,你放開!
不許動!
我嘴裡血腥氣太重。
我喝!
她執拗不過他的手臂,被他的嘴唇肆虐侵略。
她的眼淚流了下來,潤在他的臉上,讓他猛烈的動作停了下來。也讓兩個人的情緒微有和緩。
張仲恒不是我殺的。梁霄突然又提起了這個極其不願提到的人:我曾與嚴弘文賭過一條人命,妳還記得嗎?
徐若瑾恍然想起,驚愕的看著他:他選的是張仲恒?
梁霄點了點頭道:其實張仲恒早已死了,只是昨日才爆出死訊,妳知道是為什麼?因為侯夫人來中林縣探望梁家。
徐若瑾呆愣片刻,癱坐在床邊:我不明白,為何這麼多人想要對付梁家,想要噁心徐家,卻偏要從我身上下手。想到嚴弘文,她不禁恥笑道:嚴家人不是一向護著徐家的嗎?怎麼偏偏捏著我與張家曾有婚約的事糾結沒完?我嚇住了袁蕙翎,卻沒想到遠在京都的人,還要對我下手,我徐若瑾到底有多麼大的本事,讓這麼多人都惦記我!
梁霄走到她的面前,將她滑潤的面龐捧在手心:因為妳是我梁霄的女人。
所以便要這樣?徐若瑾看著他:如果你娶的不是我……
我娶的是妳,沒有什麼如果。梁霄的話聲音不大,卻堅如磐石。
她聽在耳中,低下頭不去看他:這個理由,雖然聽起來很舒心,很美,但仍舊不能遮蓋,你隱瞞我的事實。
梁霄,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不想告訴我真相,是為了什麼?
她的髮絲在抖,說明她的心裡很煎熬。
他抬起手為她將淩亂的髮絲別回耳後:因為,我喜歡妳。
徐若瑾驚愕的抬頭看著他。
梁霄的目光格外深邃:沒聽清?因為我喜歡妳。
徐若瑾又咬起了嘴唇,這一次不是面色蒼白,而是湧起紅潤。
她沒想到他會突然蹦出這樣一句來。
娶不上嫣兒姑娘才這般說?她沒聽夠,在估計刺激著他。
梁霄狠捏了一下她的耳垂:再胡說,妳試試?
徐若瑾哎喲一聲,他這次真的捏得很疼。
可她卻不願服氣,瞪他道:難道我說的有錯嗎?她與你青梅竹馬,她更是……更是母親早已認定的兒媳婦兒,才貌雙全,更是出身侯門,哪一樣不比我更好?
她千好萬好,有一樣不如妳。梁霄捋著她的髮絲把玩,似在回答,更似在自尋答案。徐若瑾把頭髮搶了回來:哪一樣?
心。梁霄的回答只有一個字。
說得好似你更瞭解她?
我不想去瞭解。
總擺出這副高傲的模樣。徐若瑾躲開他,找了一個毛巾擦拭著臉。
又哭,又羞,她的臉上囫圇如畫,更是滾燙一片。
梁霄把她手中的毛巾拿過來:那就讓這個高傲的人,為妳擦一擦臉。
徐若瑾頓一下,倒是仰起頭來任他服侍。伺候他也不是一兩日了,他服務一下也是應當。只是沒想到他會說出那四個字。
不管是真是假,這一會兒卻是獨有二人的夢。她想多夢一會兒……
他也對今日貿然而出的話自嘲的心頭苦笑。
他的確是喜歡她。
兩個人從針鋒相對,逐漸變為此刻的旖旎有情,可天公不作美,總有打破和諧平靜的人。
凝香在外面敲了敲門:四爺,四奶奶,方嬤嬤來了,有事要找二位主子談。
方嬤嬤?
徐若瑾瞬間從溫柔穀中抽離出來。
方嬤嬤已經很久沒有主動的來找過她,顯然這是急事。
梁霄沒有耽擱,直接過去開門吩咐快請。
徐若瑾整理一下髮髻衣襟,又用帕子讓臉上的紅暈冷卻片刻,才出了門。
方嬤嬤坐在正堂的椅子上,雙手敷在腿上,挺直的腰板、端莊的姿態,臉上雖微帶笑容,卻讓所有丫鬟都望而生畏,乖乖的在一旁俯首站好。
黃嬤嬤每一次看到方嬤嬤都覺心虛,好似那一雙眼睛能看透人心,讓她不敢對視過去。
剛剛兩位主子好似吵了幾句嘴,四奶奶是個急脾氣,可心地卻是善良的,稍後還請方嬤嬤您多寬慰引導,您在府中是說得上話的嬤嬤,無論四爺還是四奶奶,都聽您的。
黃嬤嬤的訕笑討好,卻只讓方嬤嬤輕笑道:妳怎麼知道兩位主子吵了嘴?
吵得有些凶……黃嬤嬤找出理由,又後悔起來。
為何偏偏要廢那句話?倒是被挑出了毛病。
主子床頭吵架床尾合是常有的事,輪不上我們這等老奴拿大插嘴。
方嬤嬤看向黃嬤嬤的臉色冷下來:黃嬤嬤有空還是幫著管一管院子裡的瑣事,西角門郭奴家的婆子已經回去幫著帶孩子了,沒空再幫您傳信兒帶東西了。
黃嬤嬤的臉上一驚,雙腿酥軟,險些跪了地上。
徐若瑾與梁霄從內間走出來,方嬤嬤臉上的冷容褪去,又是那副端莊和煦的微笑。看到您笑,我的心也算踏實了。徐若瑾過去挽起方嬤嬤的手臂:母親讓您來傳什麼吩咐的?
方嬤嬤笑了笑道:是為了銀子。 為了銀子?
徐若瑾很驚詫,她看向梁霄,卻見他的眉頭微蹙,顯然也不知此事。
方嬤嬤笑了起來:別那麼緊張,關鍵在於‘靈閣’酒鋪。
侯夫人的娘家是岑國公府,無論從出身到下嫁忠勇侯,她自小便是在規矩中摸爬滾打,最瞧不得這個商字,所以夫人就怕侯夫人會逼著妳把酒鋪子停了,所以這件事夫人讓老奴拿來一百兩銀子,算作是夫人入了股。方嬤嬤把銀票從懷中拿出來,放在桌上:有夫人在,侯夫人自當不會說得太過份。
徐若瑾看著那一百兩銀票格外刺眼。她沒想到婆婆歷來看不上自己,卻會在這件事上擋在身前。
拿著,母親的心意。梁霄走上前直接把銀票揣在了懷裡:母親出銀子把玩點兒胡鬧的事,免得日子太輕閒無趣,何況梁家人向來是喜歡熱鬧的,誰讓如今人少呢。梁霄已經把事情定了性,徐若瑾也認定的點了頭:勞煩母親費心了,倒是我做事魯莽,做‘靈閣’之前,根本沒有考慮這麼多。
四奶奶您為夫人出了一口惡氣,夫人面子上雖未露,心裡卻是歡喜的,何況這裡是梁家,住的都是梁家人。方嬤嬤看著她:您更是梁家的四奶奶呢。
徐若瑾剛剛刻意消去的紅又湧起來,下意識的看了梁霄一眼,卻是羞得不再說話。黃嬤嬤在一旁看愣了。剛剛的確是聽到兩位主子在吵架,怎麼吵得那麼凶,好得這麼快?
梁霄沒有顧忌黃嬤嬤愕然的目光,見方嬤嬤有心要走,把未著外襖的徐若瑾留下:我親自去送。
嬤嬤慢走。徐若瑾送到正堂沒再出門。
梁霄緩緩而行,陪著方嬤嬤漸漸走遠。
婆婆送來的一百兩銀票和做這件事的目的,徐若瑾真是意外。
平日裡被罵、被鄙視、被訓斥,甚至挨打,但關起門來,婆婆卻格外清醒,她是梁家的夫人。梁霄一直陪著方嬤嬤走了很遠。
待到前後無人的僻靜之地,方嬤嬤停住了腳步:四爺有什麼話就吩咐吧。
思前想後,這件事還是提早讓母親知道更好,免得侯夫人到此說時她再失了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