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中毒
夏鳳知看著這一幕,一陣無語。
翠姑不顧場合的發作,平時也不是沒有,可像今天這樣惹得大當家大發雷霆,卻是頭一次。
再看旁邊的眾人,個個都錯愕的看向了大當家。
離城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大當家,很識趣的停了下來等待。
有勞周郎中費心。大當家收斂了怒意,沖著周郎中拱了拱手,客氣的說道。
請。夏鳳知笑笑,引著周郎中去找憨娃。
兩個婆子在後面迅速跟上。
離城看在眼裡,悄然的記在心上。
憨娃今天沒出來,在屋裡畫畫。
夏鳳知也不回避,領著周郎中進了門,指著那一幅幅紅得像血的畫,問道:周郎中,您可知曉這種心病要如何治?
心病?周郎中驚訝的看向她。
是。夏鳳知點頭,將憨娃的情況全部告訴了他。
周郎中越聽越是驚奇,等她說完,笑道:蕭夫人,這不過是個小匪,您何必這麼上心?
若非不得已,誰願意落草,更何況憨娃並不是匪。夏鳳知搖頭道:他無法選擇他的出生,但他的未來,不應該只局限在這兒。
蕭夫人倒是悲天憫人。周郎中笑了起來,一改之前在大廳裡的拘謹,打量了她一眼,笑道:蕭兄果然有眼光,娶了個好夫人。
夏鳳知驚訝的看著他。
他這語氣,似乎和蕭之桐很熟啊。
我此番來鏡嶺城,原也是聽說他成親了,來看看新夫人,誰知道直接被他安了這差事。周郎中無奈的笑著,再次打量她一番,道:罷了,以後我便在這寨中住下,也算是還了他的人情……不對,我保了他的夫人,保了他的兒子,還幫他收籠這山中的人心,他倒欠我兩個人情。
說著,沖著她眨了眨眼。
夏鳳知無語,她聽出來了,他和蕭之桐是朋友,還欠了蕭之桐的人情,這次來是被臨時抓包上來的。
不過,重點是,他以後留在山上?
夏鳳知的心裡暖暖的。
顯然,蕭之桐擔心她一個人在這兒沒人照顧,給她送了個郎中,估計還是個有本事的郎中。
我先幫他看看。周郎中見她不說話,笑了笑,轉身走向了憨娃。
憨娃頭也沒抬,只管自己在那兒繼續畫,一遍一遍,畫著夏鳳知。
畫中的人,發飾和衣服都有變化,唯一不變的都是背後那紅紅的背景。
周郎中走到旁邊,出手如電的抓住了憨娃的手腕。
憨娃抬頭,驚恐得想要掙扎。
周郎中的右手上不知從哪裡抹出的針,直接紮在憨娃的腦袋上。
憨娃眼睛一翻,倒了下來。
你做什麼?夏鳳知嚇了一大跳,脫口喊道。
不是妳讓我給他治的嗎?周郎中看了她一眼,迅速的接住憨娃,輕鬆的抱了起來,打量了一下屋裡,道:他的床是哪個?
夏鳳知驚疑不定,她有些看不明白這個周郎中的意思,一言不合就扎針,還把人給紮暈了,他不會是薛璃派來的人吧?
可此時此刻,她也沒辦法,只能選擇相信。
裡面。
周郎中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快步進了裡屋,將憨娃放到了床榻上,直接挑開了憨娃的腰帶,扒了上衣。
夏鳳知緊皺著眉,緊跟在後面,心裡忐忑不安。
不過,這個周郎中跟著她過來,離城看見了卻沒有阻止,那就表明,離城相信這個人……
想到這兒,她才又稍稍的定了定心,安靜的站在一邊看著他施針。
但是,這一幕在別人看來卻是不一樣。
那兩個婆子嚇了一大跳,互相看了一眼,留下一個,一個急急的跑了出去。
沒一會兒,大當家率先闖了進來,離城跟在後面,再後面則是翠姑他們。
看看,看看!翠姑沖得最猛,到了前面,指著被紮得像刺蝟一樣的憨娃,高聲說道:我就說他們不安好心,你偏不信,現在你自己來看看,憨娃被他們害成了什麼樣!大當家黑著臉,怒目瞪著周郎中的一舉一動,卻沒有隨便上前。
你們在幹什麼!給我住手。翠姑見他不動,大喝一聲,就要衝上前阻止周郎中。
夏鳳知大驚,一伸手就抓住了翠姑的後領,但是,她力氣沒有翠姑大,再加上有孕在身,這一動,有些岔氣。
翠姑趁機用力就要撞向夏鳳知的肚子。
夫人!離城大喊一聲,迅速的沖過來,直接插在夏鳳知和翠姑之間,靠著他的身體,反震開了翠姑,同時轉身護在了周郎中前面,看向大當家的問道:鐵大當家的,你的人就是這麼對我們夫人的嗎?
翠姑反跌了過去,退了好幾步才在眾人的幫助下穩住腳步,立即指向憨娃大聲說道:憨娃都快要被他們害死了!你還在想什麼?
大當家的臉抽了抽,一動不動的盯著那些針。
這時,周郎中紮完了最後一根針,轉過身淡淡的看了翠姑一眼,目光落在大當家身上:救,還是不救,你自己拿主意,不過,看在蕭夫人的面子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這小子身上中的毒沒二十年也有小十幾年了,再不救,從此,也只能做個真憨娃了。
你……你說什麼?大當家大駭,錯愕的看著他,脫口問道。
他的身體裡,有一種毒。周郎中指著憨娃,一字一句的說道。
怎麼會……什麼會中毒?大當家震驚得看向了一邊的翠姑。
翠姑這時倒是安靜了,目光閃爍的站著那兒,看到大當家看過來,她臉色一白,立即又挺直了腰杆,冷聲說道:你看我做什麼?難道你懷疑我害他?姓鐵的,我這些年沒名沒份的跟著你,侍伺你,還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他,你現在有事就懷疑我?翠姑,現在也沒有人說妳下的毒吧。夏鳳知惱怒翠姑對她動手,站在一邊煽風點火道:妳這麼著急洗脫,是心虛了吧?
妳個臭丫頭,賤人!要不是妳……翠姑氣得發抖,正想罵,突然面前人影一閃,她的脖子便被離城掐住,嚇得連聲音都沒了。
大當家的,這就是你們的誠意?離城板著臉,看向了大當家的,冷冷的說道。
行了,人家不願意救,就不救吧。周郎中慢吞吞的,伸手就要拔憨娃身上的針。
別。夏鳳知歎了口氣,阻止了周郎中道:憨娃是無辜的。
周郎中睨了她一眼,笑道:人家當爹的都不急,妳急什麼?
夏鳳知頓時噎住。
好吧,她可不是憨娃的什麼人,還真的沒辦法替憨娃做主。
周郎中,請救犬子一命。大當家咬了咬牙,也不理會翠姑,上前一步,單膝跪下,沖著周郎中抱拳懇求道。
這一跪,頓時驚到了所有人。
夏鳳知也愣住了。
她來到這兒的時間並不長,可是,從大當家為了憨娃擄了她過來,到後來大當家為了憨娃同意她的條件,再到這一跪,她看到了一位父親對兒如山般的深情。
大當家的請起。周郎中的臉色也正經了許多,上前將他扶了起來,掃了一眼滿屋的人,認真的說道:想要給憨娃祛毒,不能著急,且聽我細細說來。
您說。大當家立即點頭。
周郎中的目光落在他身後的那些人身上。
都出去。大當家立即明白,轉身揮了揮手,陰沉的目光在翠姑臉上定了定,說道:毒是誰下的,以後再查,不過,所有侍候過憨娃的人,自己回屋待著,沒我的命令,不得離開。
翠姑梗著脖子,看向大當家的眼中滿是傷心,淚水順著她黑黝的臉,緩緩的滑落。
離城。夏鳳知瞧了瞧,小聲的喊了一句。
離城這才鬆開了手,退回到她身邊。
翠姑,走吧。幾個平時和翠姑比較要好的婦人過來扶住了翠姑,一邊小聲的勸著,一邊扶著她走了出去。
沒一會兒,屋裡只剩下大當家的、離城、夏鳳知和周郎中,當然,還有床榻上的憨娃。
周郎中,犬子可還有救?大當家焦急的問道。
他並不去問那是什麼毒,對他而言,追究什麼毒,比起能不能救下憨娃,後者更重要。
當然有救,不過……周郎中說到這兒,看了看那邊的憨娃,歎了口氣道:他體內積毒太深,想要解毒還需要徐徐圖之,我此番來,只是為蕭夫人安胎來的,能用到的藥不全。
需要什麼藥,我馬上讓人去找。大當家立即說道。
有些藥,你們找不著。周郎中搖了搖頭道:這樣吧,我今日先配一付藥,一會兒你讓人去熬成了熱湯,到時候,我讓他先泡一晚上,邊泡邊銀針引毒。唉,也就是我來得及時,要不然,他這樣不眠不休,不出七天,神仙也難救了。
好,好,只要能救我兒,我什麼都可以答應。大當家急急應著。
夏鳳知望瞭望他,有些觸動。
父愛如山,她曾經也有過,可是,那已經是前世遙遠的事了。
也正是因為這份求之不得,她對大當家才真心欽佩,這也正是她敢留下的原因。
大當家一心為憨娃好,只要憨娃好,她也能安全。
周郎中,你可有把握?想到這兒,她忍不住問道。
穩妥些治的話,一年。周郎中豎起了手指頭,晃了晃手道:但,治也有風險,他積毒太深,我就算能將他的毒全部清除,可他這憨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