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太后裝病
三人匆匆趕到,白葉拿著帕子略略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再看楚容若竟然沒有半分疾走之後發汗的模樣,不由心中隱隱有些擔心。此時畢竟不是說話的好時機,且她一到就立刻有人迎了過來把她請去一旁殿中。
張錦蘭此時臉色煞白,人倒是已經醒了過來,只看一旁床邊吐出來的水,還有一些酒宴上吃下的東西,就知道恐怕是宮中有經驗的嬤嬤做的。
白葉上前,淨手給她把了把脈,這才松了一口氣道:並無大礙,只需驅寒安神,修養幾日就好了。
張錦蘭聞言立刻哭了起來,白葉見狀愣怔了一下,倒是一旁的一個姑娘低聲安慰道:無礙的,妳落水,那侍衛只是為了救人……
那麼多人看著我被他抱了上來……張錦蘭嚶嚶哭出聲來,道:我,我往後還怎麼活……她心中暗恨,雙手緊緊抓著被子,關節都泛白起來。她落水的目標,可不是那個籍籍無名的侍衛,而是楚少戈!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她明明跟楚少戈從小一起長大,為什麼他沒有下水救她,只是讓一個侍衛……難道他不知道,落水的她被一個侍衛救上來,究竟意味著什麼?他們自小一起長大的情誼,難道就真的比不上她身邊的那個女人,那個從鄉下來的鄉巴佬究竟有什麼好的,就那麼一篇文章,真的就讓楚少戈動了心思不成?
張錦蘭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旁白葉只安安靜靜開了藥方,直接交給了宮女,道:先抓一付藥給張姑娘煎熬喝下,雖然如今天氣炎熱,可湖水畢竟涼寒。張姑娘還是先喝些驅寒的湯茶才好。
她說著轉身沖著張錦蘭緩緩點頭道:張姑娘需要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了。說著她退了出去。
外面守著的人立刻就圍了過來,薛如銀最靠前,緊張問道:怎麼樣,張姑娘她……白葉點頭道:並無大礙。她聲音略微揚高,好讓旁邊的人也都聽個清楚。
眾人皆是松了一口氣,恰在此時,太后匆匆趕來,見著眾人紛紛行禮,她隱下不耐煩之意擺手道:都免禮了,本宮聽聞有人落水,情況如何?
她說著看向了白葉和一旁的徐如銀,目光中一瞬間閃過了冷意,轉而才笑著道:雲林鄉郡在,想來落水的人應當無事了吧?
臣女來時,張姑娘已經被救起,人也醒來,並無大礙。白葉笑著應道,太后只又看了她一眼,這才徑直入內。
因著張錦蘭落水的緣故,千秋節的這場壽宴也落幕得有些淩亂。等著入宮的宗婦、命婦以及各家閨秀都離去之後,太后這才疲憊地揉了揉額頭,問道:容桂,皇上如今在何處?
聽聞今日皇上得了一篇好文章,這會兒正讓人裱起來要掛在書房呢。容桂說著給太后端了一杯茶道:娘娘累了一整日,喝口茶安安神吧。
本宮哪裡還能安下神啊,錦蘭今日落水,救她出來的可是一個侍衛!太后氣得只拍桌子道:她怎麼就這麼笨,這麼沉不住氣!不過是一個鄉下來的丫頭,皇上與她說了幾句話而已,竟然就使出了這種下策,我的臉面都讓她丟盡了!
太后息息怒,錦蘭姑娘畢竟年紀小了些,沒有經過事情,一時慌亂也是有的。這事兒應當還有回轉的餘地。錦蘭姑娘畢竟從小跟皇上一塊長大的,不說別的,這份情誼就不是旁人能夠比的。
太后緩緩舒了一口氣,半晌才道:原本我就看不上她。張家的姑娘……她搖頭道:原本我尚且想著給皇上尋一個岳家能夠有些助力的,這大半年來,皇上的想法我是越發摸不透了。若非是這樣,我也不會想要讓張錦蘭坐到那個後位上。
張錦蘭若是能夠坐上後位,那就只能夠對她唯命是從了。而一個對她唯命是從的皇后,自然比一個世家出來的閨秀要來得有用。
請皇上過來,就說我有些話要跟他說。最終太后下定了決心,吩咐道:有關他的婚事,也該籌備起來了。
皇帝大婚畢竟是大事,縱然再著急也要三五個月才行。而如今,皇上明明已經親政,為什麼她反而覺得比當年楚容若主持朝政的時候更加束手束腳。
楚少戈很快就出現在了太后宮中,太后笑著指了一下一旁的椅子道:坐下歇歇吧,為了我的壽宴,妳也累了。等著楚少戈坐下,她才又道:聽聞皇上今日得了一篇好文章?
太后這話讓楚少戈臉上露出了些許笑容道:確實是一篇好文章,那裡面的一些句子兒臣現在都能背出來……他說著真的背了幾句喜歡的句子,太后心中卻越發的不耐煩起來,只耐著性子聽著楚少戈把薛如銀這篇文章給誇讚了一遍,隨口又誇讚了兩句。
楚少戈看出她全然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心中不由也有些煩悶。等聽到太后提及張錦蘭的時候,他心中更是怒火沖天。
太后究竟想要做什麼,他如何看不明白?
他的婚事,豈是她可以拿來作伐的。
……錦蘭呢,你們也是一起長大的,你小時候還吵著要娶她……
母后,那都是小時候不懂事亂說的,豈能當真。楚少戈忍不住打斷了太后的話道:如今兒臣跟錦蘭姐姐都長大了,實在不好再說當初的玩笑話才是,免得壞了錦蘭姐姐的名聲,不是嗎?
皇上這話是什麼意思?太后猛然直了直身子道:難不成皇上覺得張家的女兒配不上你?
母后誤會了,張家的女兒自然是好的。楚少戈沉聲道:只是,兒臣已經有心儀之人了。今日過來,正想與母后說明此事,回頭讓欽天監算一個好日子,上門提親呢。心儀的姑娘,怎麼之前未曾聽你提過?太后神色一變道:難不成就是寫出那篇文章的女子?皇上,女子無才便是德,那文章再好,你也不該……
母后,正是薛姑娘。然而兒臣卻並非因為這篇文章對她心生好感的。楚少戈笑了一下道:或者說,不是因為文章的內容。更何況,這篇文章也不是她所作的。
楚少戈說著露出了些許的笑容,只他並未再多解釋,只看著太后道:兒臣婚事是大事,此事母后費心,兒臣自然明白。兒臣素來把錦蘭姐姐當做姐姐一般對待,實在並無兒女私情。倒是那位薛姑娘,兒臣當初在落霞山見她時就頗為喜歡,一直不好對母后直說。想著等來年朝政局勢更加穩定再開口……
※※※
楚少戈在宮中與太后所說的話自然無旁人知道,白葉解決了跟楚容若這一段時日的冷戰,只覺得神清氣爽,回去之後去看了看白淵,見他百無聊賴地嗑瓜子喝茶,不由笑了笑。
白淵見她回來立刻讓人撤了東西,身子前傾看著白葉道:如何?
大舅母今日挑明瞭我的身份。白葉端著茶水喝了口潤喉,回頭看向白淵道:我看著,太后倒是因為這個遲疑了些,什麼都沒做。原以為這次入宮,太后定然會暗中動些手腳,卻沒有想到她提足了精神,最後卻什麼都沒有發生。
只是想到薛如銀的那個決定,她還是不由歎了口氣。
白淵揚眉道:怎麼了?看著白葉神色略有不快的模樣,他眉頭皺了一下道:不會還是為楚容若生氣吧?妳如今可是堂堂白家的嫡長女,妳若是想要嫁人,這京中未婚的男子可以說輪著讓妳挑,何必為了一個楚容若心煩意亂。他避著妳……
二哥!白葉不由頭疼,這樣的話,像是對一個適齡且未婚的姑娘說的話嗎?讓別人聽到,不知道的還以為她人品作風不好呢:你瞎說什麼的,我發愁是因為有人讓我給二哥捎句話,我有些不知道該不該說?
什麼該不該說,再說了,妳在那姑娘堆裡面待著,我一個人都不認得誰會讓妳給我……捎……捎話?說到最後,白淵遲疑了片刻,只看著白葉。
白葉只笑而不語,一雙眸子中透著玩味的意思看著他。
白淵被看得越發的尷尬起來,半晌才乾笑著道:究竟是誰啊,竟然勞動妹妹……白葉輕笑出聲道:二哥不是說,姑娘堆裡你都不認得嗎,你且想想你認得哪個?她說著揚眉看著白淵,一副戲謔的模樣。
白淵小麥色的臉上漸漸浮現了一層緋紅,半晌才遲疑著開口道:妹妹,林……林姑娘,讓妳捎什麼話?
二哥怎麼知道是林姑娘呢?白葉似笑非笑,然而看著白淵面紅耳赤的樣子,不由露出了笑容,道:林姑娘說,她的婚約已經解除了。
林雅涵之前早早就定下了婚約,原本連著婚期都要定下了。誰知道林家被蘇家牽連,對方見林家敗落,竟然是不顧臉面要跟林家解除婚約。後來林家之事說了個清楚,雖然不如之前那般盛極一時了,卻畢竟是百年的世家,底蘊還在,這家人竟然又厚著臉皮尋了回來。
林雅涵是如何的性子,平日裡面溫婉大方,很是顧及家族臉面的。這次被人如此對待,如何還願意繼續婚約。偏當時那一家只急著撇清跟林家的關係,且林家被關押,兩人定親的信物還未曾交換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