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賦（中）

第一章 幽香

那一晚，篝火點起，柴鍋架起，為了節省水，他們做的是烤肉。

出城前，古鏡城人豢養的牲畜基本上都被帶了出來，所以這第一晚大家吃的就是烤乳豬。

烤架上那烤得金黃流油的小豬，讓已經趕了一天路，本來還沉浸在悲傷情緒的古鏡城百姓一個個不禁饞得口水都要下來了。

但他們也沒有忘記幫助他們那些袁家軍，紛紛上前拉著軍卒一起享用。

軍士們有了袁飛傲的指示，當然不肯過去，兩邊拉拉扯扯起來。

玉無雙看到這情景，便推了推袁飛傲的手臂：我們現在是共患難，讓他們坐在一起吃飯，不是更有助於軍民情深？

袁飛傲想了想，便揮手下令：一起吃吧，記得別占人家太多便宜，尤其是老弱婦孺，要多幫襯著些！

玉無雙站在一隻已經烤好的小乳豬前，好奇地彎著腰看著那正在搖動轉架的小兵，問道：這上面是抹了什麼，聞著好香。

小兵笑道：抹了些孜然、辣椒和香料。咱們出門在外打仗，有時候就要露宿外面很久，打些野味，抹上這些香料來吃，味道特別好。

幹看著幹嘛？看著就能填飽肚子？身後響起袁飛傲的聲音，玉無雙還沒有回頭，袁飛傲就將她拉著一把坐到了地上。

然後袁飛傲抽出掛在腰上的一把匕首，從架子上剌了一塊肉下來，遞給玉無雙：嘗嘗就知道好吃不好吃了。

玉無雙這輩子也沒有坐在地上，捧著肉吃。

她本想說回去搬個凳子，或者說找個盤子碗什麼的，但見周圍的人都是這樣席地而坐，大口大口地吃著烤肉，還一個個都很開心的樣子，忽然覺得自己的想法真是太過於講究，難怪袁飛傲笑話她是個大小姐。

於是她只將雙手在衣服上擦了兩下，也學著他的樣子，豪氣地接過那塊肉來，因為太燙，她的手不得不來回翻動那塊肉，才能勉強把肉放進嘴裡，咬了一口。

肉皮已經烤得金黃鬆軟，甚至有些酥脆了，雖然實際入口時的味道因為肉沒有經過長時間的醃制而稍顯得不夠香濃，但因為肉質很嫩，又因為這大漠之下眾人饕餮烤肉的溫暖而顯得別有滋味。

她偷偷看了一眼袁飛傲，見他正撕下一塊後臀尖，夾在一塊饅頭中，便好奇地問道：這種吃法……好吃嗎？

肉夾饃，妳沒吃過？袁飛傲又遞給她一個饅頭。

這饅頭也已經在烤架上烤過，又熱又酥，袁飛傲看她怔怔地瞧著自己，想起她手邊連個工具都沒有，便又給她重新做了一份肉夾饃再遞給她：連肉帶饅頭，一起吃，吃了更頂飽，飽了就睡得香。

玉無雙噗嗤一笑，大口咬下去。

果然，因為那饅頭也是烤得焦酥，所以味道比起單吃肉竟更好吃。

袁飛傲對旁邊正在烤肉的小兵說道：今晚吃不了的肉，叫他們記得收起來，明天還可以接著吃。這些老百姓平日在城裡事事方便，現在外出都不知道怎麼保存肉，你去和他們說一聲。

小兵應了一聲下去傳令，臨走前那小兵卻又回頭偷偷看了一眼玉無雙。

玉無雙正低著頭吃東西，並沒有留意小兵的眼神，倒是袁飛傲看到了，喝道：看什麼看？

小兵是袁飛傲的親隨，和他平日熟稔慣了，就嘻嘻一笑道：大小姐美若天仙，小的想……她要是做將軍夫人該多好。

滿口混話的東西！快滾！袁飛傲抓起一把沙子丟過去，回頭對玉無雙說道：我治下不嚴，妳別介意，回頭我揍斷他骨頭！

玉無雙的頭卻埋得更低，嘴角上扯的笑意並不被袁飛傲察覺。

袁飛傲以為她生氣了，或者是不好意思，便又說道：要不然我現在就去揍他給妳出氣？

別！玉無雙連忙一手拉住他的袖子，然後又意識到自己手上都是油膩膩的，急忙收了回來，紅著臉說道：他不過說句玩笑話，我有什麼可生氣的……

袁飛傲笑道：好！大小姐是個寬宏大量的人，不如我敬妳一杯！哎呀，就是這裡也沒個杯子！

他解下自己的酒囊，四處看看，不知道該把酒倒在哪裡。

玉無雙卻伸手把他的酒囊拿過來，直接打開塞子對著自己的口喝了一大口。

那辛辣的酒液讓她被嗆得直咳嗽，袁飛傲忙拍著她的後背說道：著什麼急啊？渴了也不能這麼喝酒啊！

玉無雙也不知道是醉了，還是被火架子烤得，臉頰紅撲撲的，一雙星眸中帶著微醺的醉意，水波蕩漾地看著他：將軍對我古鏡城有這樣的大恩大德，我古鏡城中只有一件寶物可以報答將軍的大恩，不知道將軍……敢不敢收？

袁飛傲望著她這嬌豔動人的容顏，心跳也不禁亂了拍子，他生恐玉無雙認為自己是個好色鬼登徒子，也不敢多看她，只呵呵笑道：我袁飛傲是那種施恩就要圖報的人嗎？妳們有什麼好寶貝，自己留著，日後重建家園還用得著呢。

玉無雙知道這魯人又沒聽懂自己的意思，苦笑著將酒囊一舉，說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今夜咱們沒有金樽，將軍的酒囊我用過了，我們就算是生死之交！

袁飛傲接過酒囊正要痛飲幾口，忽然聞到一股幽幽的香氣，他一下子意識到這是玉無雙唇上的胭脂香氣，不禁尷尬得不知道是該喝還是該放。

玉無雙則迎著火光起身，雙臂張開，笑吟吟地說道：將軍，我為您歌舞一曲吧！說著，她便揮動蝶袖，盈盈唱道：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她的歌喉婉轉動聽，舞姿翩然，如出塵謫仙一般，美似畫卷。

周圍的人都不禁停了手，呆呆地看著她歌之舞之……

袁飛傲捧著酒囊，也呆呆地看著玉無雙身影在火光前似耀目的蝴蝶一般奪人心魄。一種從未有過的怦然心動早已在心底默默滋生，更因為她這一番大漠中的起舞弄歌，而更加氾濫開來。

看到她衣袂飄飄，似是隨時可以化風而去，袁飛傲簡直忍不住，想一把將她抓住，抓在手中，按在懷中。

可是最後的一絲理智又按捺住他的衝動，只是怔怔地看著這位絕代佳人，為自己起舞高歌，勾魂攝魄——

夜晚，玉無雙因為心事繁瑣，遲遲不能入眠，聽著帳子外的風聲陣陣，和時不時的馬嘶聲聲，想著自己就這麼遠離家鄉，壓制了多日的惆悵也不禁似海底翻湧的潛浪一波又一波地湧上心頭。

輾轉反側了許久之後，她終於披衣而起，掀開帳簾悄悄往外看。今夜的大漠還算寧靜，一彎金黃的新月高掛天空，灑下的月輝將大漠映照出一片瑩白。

放眼無際的大漠，渺然未知的前途，讓人心生蒼涼之感。

她剛往外走了一步，忽然腳下一絆，竟是有個人坐在她的帳子門口。

因為她的動作而驚擾到了那個人，那人持劍一躍而起，反又將她嚇了一跳。

將軍？她怔怔地看著他——袁飛傲，他怎麼坐在這裡？

袁飛傲本已睡了，但睡得並不沉。

多年軍旅生涯早已讓他養成了時刻警覺的本能。

他揉了揉眼，拉住她往回推：大晚上的出來幹什麼？回去睡覺？

大晚上的，將軍不去睡覺，坐在這裡是為什麼？她望著他還略帶困倦的臉，明明已經睡意惺忪了，他的大帳不是就在旁邊不遠處嗎？

第一個晚上總要警戒些。妳不是一直擔心那個玉華景會回來搗亂嗎？他若是真有心下手對誰不利，妳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頭便是他下手的物件。

可將軍已經派了士兵保護我了。她記得睡覺前明明看到帳子外面有四名士兵守衛，問詢過之後知道是他安排還心生感動。

袁飛傲揉了揉脖子：他們做不如我親自來做更踏實放心。妳回去睡吧。

忽然間，纖纖玉手握在他的雙手上，玉無雙仰著臉幽幽笑著：將軍，你是上天派給我的護身使者嗎？

袁飛傲的胸口似被人狠狠捶了一下，想把手抽回來，卻不料她抓得很牢，他不好意思太用力，結果第一下就沒有掙脫開。

既然我們都醒了，那……我們就去外面巡視巡視吧。玉無雙拉著他沿著帳群緩步而行。

袁飛傲這麼大的個子，平時就算是三五個高手都近不了他的身，倒讓一個小姑娘拉著不由自主地就跟她走了。

兩個人在帳群周圍邊走邊看，踏著星輝月光，大部份的士兵和百姓都已經睡著了，只有一些篝火還星星亮亮地燃燒著。

玉無雙小聲問道：你原來打仗的時候也是這樣經常露營在外吧？

嗯。

第一章 幽香

那一晚，篝火點起，柴鍋架起，為了節省水，他們做的是烤肉。

出城前，古鏡城人豢養的牲畜基本上都被帶了出來，所以這第一晚大家吃的就是烤乳豬。

烤架上那烤得金黃流油的小豬，讓已經趕了一天路，本來還沉浸在悲傷情緒的古鏡城百姓一個個不禁饞得口水都要下來了。

但他們也沒有忘記幫助他們那些袁家軍，紛紛上前拉著軍卒一起享用。

軍士們有了袁飛傲的指示，當然不肯過去，兩邊拉拉扯扯起來。

玉無雙看到這情景，便推了推袁飛傲的手臂：我們現在是共患難，讓他們坐在一起吃飯，不是更有助於軍民情深？

袁飛傲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