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口之家
前面陸陸續續把飯菜端上了桌,雖然還沒都做完,男人們還是一邊上桌一邊說話。劉青陪著金氏和金氏的兒媳婦鄭氏聊了一會兒,覺得前面的客人已經上桌吃飯了,裡面的女眷也是客人,不好讓人家在裡面幹看著,因此想了想,還是告辭出去了會兒。
劉青到了灶房,裡面忙得轉不開身,沒人搭理她,她上前拉了拉蔣氏的袖子,扯著嗓子道:“奶,金奶奶和嬸嬸都在屋裡面,是不是也給她們準備一份飯?”
蔣氏一直在灶房裡面,現在由她和李氏負責掌勺,上菜都是劉家姑姑負責的,還真不知道客廳的情形,聽到這話愣了一下,手上的動作便一頓,好在旁邊的李氏極有眼色,忙接過她手中的鏟子,道:“娘去看看吧,就剩幾個菜了,我來炒。”
把鏟子交給李氏,蔣氏也沒什麼不放心的,當下便松了手,轉頭問道:“怎麼她們在裡屋,沒在堂屋一起吃飯?”
“咱們家地兒小,堂屋都坐滿了人,加上她們就有些擠了,而且我瞧著高家……姑姑,好像也不喜歡這麼多生人。”
想到堂屋裡的一群大男人,蔣氏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姑娘教得小心些也沒什麼,又不是在自己家,見了一屋子男人,難免拘謹。
“青青想得很周到,既然都請她們去裡面坐了,再請她們出來吃飯未免尷尬,咱們重新端一份去裡面吧。”蔣氏想了想,笑道:“好在這菜妳姑姑備得有點多,一下子沒裝完,每樣都剩了一大盤,否則難免委屈了客人。”
正在旁邊打下手的劉大姑便笑道:“那青青等會兒,我先裝個盤,還好今兒我跟妳小姑把所有鍋碗都洗了,不然菜盤子都不夠使。”
劉青笑呵呵地道:“辛苦大姑和小姑了,妳們下次再來,讓侄女兒好好孝敬妳們。”
有蔣氏這個大嘴巴的娘在,劉家姑姑早聽說過劉青的手藝了,聽到這話,劉小姑當下笑道:“我早就想嘗嘗青青的手藝了,以後一定多多進城來,也享受享受侄女兒的孝敬。”
劉小姑嘴上是順著劉青的話說,但既然表示了以後經常會進城,自然也就表明了會多多照顧他們,蔣氏會心一笑,但還是裝作惱怒的樣子,笑駡道:“妳個當姑姑的,不照顧侄女兒也就算了,還在這兒想著享受呢。”
“侄女兒聽話又懂事,我們才能早早享受到她的孝敬不是。”說這話的是劉大姑,她已經麻俐的裝了好幾盤菜,放在灶臺上,眼瞧著快放不下了,便招呼劉小姑道:“小妹,妳幫著青青把這些菜端進去吧。”
劉青連忙上前,笑道:“小姑不用忙活,我多走兩趟就端完了。”
蔣氏轉念一想,遠親不如近鄰,女兒再有心照顧娘家侄子侄女,可嫁出去的媳婦到底不那麼方面。關鍵是永寧鎮來城裡也要小一個時辰的路程,進城還要收進城費,沒事的時候,哪能總讓女兒們往城裡跑?
因此,真正要說到能照看自家的,還得是隔壁一家。眼下男人們和隔壁家男人聊得很好,可但凡平日裡有個雞毛蒜皮的小事,也不好去麻煩高家男人,說到底,真正能互相幫襯的,還是女人。
人家非親非故的,也未必會像男人那般熱心的幫襯,正好今兒都過來吃飯了,是個拉近關係的好機會,現在關係處好了,往後人家才願意幫襯。
于人情世故上面,蔣氏的腦子轉得很快,想明白關竅,便轉頭對李氏道:“妳注意些火候,別把菜炒壞了,我去前面看看。高山媳婦都來坐好一會兒了,還沒個大人出去招待,全是青青一個孩子在進進出出的忙活,也說不過去。”
蔣氏倒不是不放心劉青的辦事能力,她相信自個兒孫女能把客人招待好,但就怕客人覺得讓個孩子招待她們,誤會自家瞧不上她家,那就麻煩大了。
因此蔣氏決定,灶上的活可以慢點出,女眷那邊,還得她親自過去陪客。
劉家人熱情好客,主要是準備的飯菜豐盛又美味,不單單是在堂屋吃得滿嘴流油的男人們,裡面的女人們也吃得心滿意足。李氏和劉家姑姑炒完所有的菜,端上了兩個桌後,也進到裡面來吃飯了。
蔣氏本來就同金氏聊上了話,又加了個嘴巴能說會道的劉小姑,氛圍很快就炒熱起來。
劉家這邊想拉好關係,金氏也是個爽利的性子,看她上次自來熟的對劉青就知道了,於是一群女人聊得起飛,看樣子很有些相見恨晚的味道。
直到聽見堂屋裡的動靜,好像是要送客了,金氏才意猶未盡的起身,對蔣氏笑道:“蔣嫂子,這會兒時辰也不早了,你們還要回老家,我就不多打擾了,今兒嫂子熱情招待,改明兒來了城裡,可得去我家坐坐。”
“弟妹說得是,時辰有些趕,今兒就不留妳了,改明兒再來城裡,定和弟妹好好聊聊。”蔣氏也起身,一派熱情的把高家人送出了門。
高家人一走,劉家人也不耽擱了,劉二叔幾兄弟去牽牛車,劉大爺便在屋裡叮囑劉延甯和劉青。雖然李氏是他們的娘,不過翁媳有別,有些話他不好直接對李氏說,便只拉著孫子孫女好生囑咐。
“旁的就不多說了,高山兄弟和他媳婦都是熱心的,一些舉手之勞的小事,儘管找他們幫個忙。再不濟,還能托人給你們姑姑家帶個話,他們家離得近,進城來也方便。”
大姑和小姑兩家便在旁邊使勁點頭,而一旁的安大爺也不安份,湊熱鬧地道:“還有我呢,你們喊我一聲外公,我自然也要幫忙照看一二。若有高山兄弟家解決不了的,托他給我帶個話,外公幫你們解決。”
安大爺這話就是客氣了,真有什麼事是鄰居幫不了的,那也是帶話給劉家人,斷不會求到他這個親家頭上去。
劉大爺點頭,情還是要承的,謝了幾句,該叮囑的也叮囑完了,遂大手一揮,領著兒子孫子們回家了。
安家父子也同劉家一道出的城。
送走了大部隊,李氏便對挽起袖子要幫她清理殘局的大小姑子道:“先別忙活了,你們也出來一日,快些回去吧,免得對親家那兒不好說。”
“大嫂放心吧,我公婆那兒可熱心了,要不是他們年紀大了,都想自個兒過來幫忙呢。出門前還千叮萬囑,一定要幫你們收拾完了才回去,我們家離得近,晚些回家也沒關係。”
劉小姑也在旁邊附和著。
她們的婆家都不是傻子,當年說親的時候,劉延寧還只是個素有聰慧名聲的孩子,除了那對讀書人的身份嚮往到近乎風魔的安大爺,旁的人家,也只當錦上添花,斷不會因著劉延甯這個孩子而結親。
大姑和小姑的婆家,是看中了劉家的風評,和她們本身的長相性子,才結這門親的。
這麼多年來,她們在婆家的表現,也讓她們的公婆還算滿意。劉大姑作為長媳,待人接物都沒得挑,她婆婆還沒有老得幹不動,卻願意把管家權給劉大姑,可見心裡是極滿意這個長媳的。
劉小姑嫁的是小兒子,沒那麼多責任和負擔,本來輪不到公婆這麼看重的,但她命好,一口氣生了五個孩子,全都是兒子。小兒子對他們夫妻而言都算是老來得子了,對她公婆而言,那就更是寶貝疙瘩,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因著孫子們,兩老對小兒媳婦也是越來越滿意。
可以說,劉大姑和小姑,是憑著自身的努力,從而得到婆家認可的。
但也只是認可而已,早些年蔣氏對除李氏以外的兒媳婦,也都認可呢,卻也沒見著她對王氏、林氏和安氏多寬容。
這段時間,因為安氏不遺餘力的拉著娘家幫婆家,而她娘家人也的確熱心又給力,幫了劉家不少忙,兩家關係可謂是一日千里,蔣氏對安氏這個兒媳婦才越來越滿意。
這次他們進城來,蔣氏甚至越過了王氏、林氏,把鎖糧食油鹽的鑰匙,給了小兒媳婦安氏——別小看一個鑰匙,蔣氏這個舉動,證明了她對安氏的看好。
蔣氏現在霸道又強勢,管著這個家不放,但她年紀到底大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管不動了,到時候這個重任,還得落在她們這些兒媳婦身上。
李氏身為寡婦,又有出息的兒女,未必看得上劉家的管家權。而只要長媳不掌家,她們也就不用再講究長幼有序了,無論是王氏還是安氏,誰管家都一樣。
蔣氏在這個時候給安氏鑰匙,說不定以後交給安氏的,就是管家權了。
劉家現在日子越過越好,去年才大半年,就賺了幾十兩銀子,今年賺的只會更多,生意長期做下去,每年都有幾十上百兩的收入,這樣的家誰不想管?
安氏尚且只是請娘家過來幫了些忙,便得到了這般重視,劉大姑和劉小姑,娘家可是有個要考科舉的侄子,這要是考中了,她們就是秀才的姑姑,身份自然跟著水漲船高。
以往,劉大姑和劉小姑作為村裡丫頭,能嫁到鎮上去,還是靠近城裡、生活富足的永寧鎮,絕對是高嫁了,因為娘家離得遠,身邊沒個幫襯,剛嫁過來的頭幾年,她們也不是沒吃過苦頭。
要是劉延寧考中了功名,境況就不一樣了。他們泥腿子出身,能跟秀才家結親,那是祖上積了德,是他們家高攀了這門親事,要不是下手得快,放到如今,這親事他們還攀不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