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供認不諱
他一邊在心中暗道:初一說大人不苟言笑性子沉默甚至有些冷酷,如今看來,這小子根本就是在誑我,這麼隨和親切的主子,滿京城也沒有幾個好不好?
聽聞怒目門神宣仵作總算被徐大人送離戰場,鄭同光、于修、程剛立刻抓緊機會急急趕來。
一進屋,于修便迫不及待報功道:大人,刺客全部落網,不但如此,卑職還帶人搗毀了一個反賊的窩點……
不等嚷完,察覺到身邊冷颼颼飄過來兩記眼刀,于修怔了一下,立刻又大聲道:多虧了知府大人英明,親自指揮,算無遺策,才能讓反賊全部落網。
眼刀的威力立刻消失,于修用眼角餘光偷偷看了一下,只見鄭知府嘴角含笑,正柔情似水的看著自己。
他不由抹了把頭上冷汗,暗道好險好險,差點兒就犯了大錯。
這等潑天功勞,竟然把頂頭上司知府老爺排除在外,我以後還想在蘇州地界混嗎?徐滄聽到這消息,也是精神一振,蹭一下坐了起來,振奮道:這樣大事,為何不早些告訴我?
三人的目光立刻整齊劃一變得哀怨無比:大人您還好意思問?我們倒想早點告訴您來著,也得宣門神答應啊。
這幾天她就跟下了崽兒的母貓護著剛出生的貓崽兒似的,看誰都像是要叼走您的土狗,誰敢過來打擾您養傷啊。
咳咳……小宣到底年輕,不通人情世故,又掛心我的傷勢,所以行動激進了些,諸位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徐滄多聰明的人,立刻便明白了,連忙替宣素秋解釋一句。
不敢不敢,宣仵作也是為了大人好,下官(卑職)也不是不懂分寸的人。幾人異口同聲回答。
這話倒是發自肺腑的誠懇,能不誠懇嗎?徐大人都這麼說了,你還怨氣沖天的,是想和大人叫板嗎?
她守在本官床邊三天三夜,幾乎沒怎麼合眼,剛剛總算讓我攆去睡覺了,咱們快趁此時機速戰速決……
徐滄不等說完,看見三人古怪眼神,就察覺到這話不對勁兒。
這不是說明自己害怕宣素秋嗎?堂堂大理寺少卿怎能給人這種印象?
不行,絕對不行。
因此不等說完,他就連忙補救道:女孩子別的還好,就是哭起來實在讓人受不了,本官也耐不得這樣攪擾。
哦!
三人不約而同地點頭,聲調卻不經意間就拉長了。
那意思很明顯:大人您不用解釋,我們都明白您的苦心。
徐滄不自禁就有些心虛,轉念一想,心中暗道:愛怎麼想怎麼想去,小宣未嫁我未娶,便是讓你們知道我追求她,甚至畏懼她又如何?
于捕頭和我詳細說一說事情經過吧,唔,儘量簡潔些。克服了心中障礙,徐滄重新端好了大理寺少卿的架子,接過初一遞來的熱茶啜了一口,一邊讓于修先開口發言。說起來,這還多虧了宣仵作。于修稍微定了定神,開始眉飛色舞的彙報工作。
哦?徐滄一挑眉,微笑道:這竟然和小宣有關?
是啊大人。于修大概是有些渴了,喝了口茶水才嘿嘿笑道:大人記不記得小宣離開我家時,囑咐鳳兒去給我娘採集露水治療眼疾?
這事兒我知道。
徐滄點點頭,就見於修一拍大腿,恨恨道:誰知那個鳳兒竟就是反賊的一份子,可恨我和娘竟被她騙了許久。那天刺客在半路刺殺大人,我包紮好傷口後又讓幾個兄弟們去辦大人吩咐下來的事,誰知晚上做了噩夢,夢見我娘被那些刺客報復,我嚇得天不亮就往獅子峰趕,因為著急,就抄了近路,恰好看見鳳兒在和方家兒子說話,我當時就疑心上了,過去時那賤婢果然慌張失措,還狡辯說是給我娘採集露水,我卻疑心她是用這個做藉口彼此傳遞消息,但當時人單勢孤,我也假裝相信她所說的,沒打草驚蛇,回來後帶著幾十個兄弟,又問程將軍借了一隊御林軍,拿著鄭大人的手令去方家搜查,果然搜出了那些刺客,坐實了他們謀反的事。說起來,若不是小宣,卑職就算端了方家老窩,鳳兒這條毒蛇卻說不定就會漏網,這真是天網恢恢惡有惡報。
話音剛落,程剛也連忙道:當時于捕頭說過大人懷疑方家,下官也覺得事情緊急,寧可錯殺不能放過,何況那方家若真是清白人家,咱們也不會無端殺人,所以就派了一隊御林軍隨于捕頭過去,卻不成想果然逮到了這一條大魚。
鄭同光一見兩人把功勞都分了,這怎麼行?於是也跟著道:程將軍說得沒錯,若非事情重大,下官也不敢隨便開具搜查拿人的手令,這蘇州富商盤根錯節,實在不好惹。不過事情臨頭,當斷則斷,不然反受其亂,下官謹記大人教誨,這才當機立斷,命于捕頭帶著衙役們包圍方家,果然沒有放跑一個反賊。
徐滄咳了兩聲,沉聲道:那些反賊可招供了?三場大火是他們放的嗎?
于修咬牙道:那些刺客只是嘍囉,並不肯承認,但方家幾人卻是語焉不詳,卑職看八成是他們放的火,只是不動大刑,他們不肯招供罷了。
徐滄搖頭道:這有些說不通,都已經確定了謀反大罪,斷然是逃不出法網了,如果真是他們做的,為什麼不肯招供?
于修洩氣道:這個……卑職也不明白,不過大人放心,待卑職回去好好審問,就不信大刑之下,他們還能守口如瓶。
徐滄有些猶豫。
卻聽于修急道:卑職知道大人是心存仁慈,但這些都是亡命之徒,就算沒有這項罪名,他們也必死無疑,絕對沒有冤枉他們的可能,所以動刑也是無妨的,又不怕屈打成招。
鄭同光也點頭道:大人,于捕頭說得沒錯,他們竟然敢刺殺朝廷命官,這是淩遲之罪,還怕什麼大刑啊?
不妥。徐滄搖搖頭:罷了,我這傷勢再將養些日子,應該就可以下地走動,到時還是我親自去牢裡問一問吧。
于修眉飛色舞道:也好,有大人這神斷青天的威名,不怕那些反賊不招供,說起來,卑職早就久仰大人的……
許是和徐滄併肩戰鬥了一回,于修此刻面對高高在上的欽差大人,明顯沒了從前的拘束。
又因為端掉了前朝餘孽一個窩點,這可是天大的功勞,所以整個人就有些興奮地收不住了,這話匣子一打開,頗有滔滔不絕的架勢。
只是這架勢剛開了個頭,就聽對面初一猛然一聲咳嗽打斷了他。
接著初二也連聲道:各位,我們大人大病初愈,不能勞神,那個……感謝各位大人的好意,這就請回吧。
啊?于修懵了,喃喃道:我……我還沒說完呢,怎麼就下逐客令了?
這直爽人一句話,就讓對面的徐滄和初一初二都尷尬起來。
而三人也意識到有些不對勁,連忙扭頭看去,就見宣素秋陰沉著臉站在門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
于修和程剛一個高兒就蹦起來了。
鄭同光考慮到自己是斯文人,還得講究個四平八穩,不好意思跳起來,不過也立刻站起了身,咳嗽一聲道:大人傷重初愈,那個……下官不打擾了,不打擾了。
說完三人灰溜溜地來到門邊,跟溜邊兒黃花魚似的貼著門邊向外走。
卻見宣素秋沖他們拱手致意,三人忙道不敢不敢,也訊速地拱手一禮,接著便逃之夭夭。
這……這就走了?也太沒義氣了吧?
初二和初一都看呆了眼,好半晌,初二才憤憤不平地叫了一聲。
卻聽身旁初一咳嗽一聲,大叫道:那個……我得去廚房看看水燒開沒有,不然大人沒有熱水泡茶了。
初二也恍然大悟,跟著道:是是是,該熬藥了,我去看著小丫頭們,免得她們粗手粗腳的熬不好。
都給我站住。
徐滄冷哼一聲,一句話就讓兩個同樣沒義氣的小廝定住腳步。
呵呵!想讓我獨自面對小宣的暴風雨,做夢去吧。
這就是為人奴僕的悲哀啊。
初一初二哀怨地看著主子,做西子捧心狀,差點兒把徐大人給逗笑了。
只是一看到耷拉著臉,硬是把青春美顏給生生演成了晚娘面孔的宣素秋,徐大人就沒心思笑了。
咳咳,行了,別東施效顰了你們兩個。徐滄板起面孔,對初一初二冷著臉道:到底還是小宣關心我,睡著覺呢都不放心,還得跑來看看。就你們兩個做事,能讓人放心嗎?小宣才走,你們就把人給我招來了,你們還記得少爺我是個傷患嗎?說,收了那幾人多少錢?就淪落成對方狗腿子了?
初一:……
初二:……
大人,您……您是說我們?
就是說你們,怎麼著?你們做錯事,還不允許說一說了?什麼時候養成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