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暗潮湧動心事重
冷庭譽要見盈光,衛鸞有些不大情願,內心裡她雖知道此時生活十分簡陋,可安生生活了七八年,盈光自從出生就差一點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拿刀砍死。
雖說認真論起來,是眼前的新燕王冷庭譽救了盈光。只是衛鸞心裡也明白,冷庭譽當初只怕只是嫌棄她們鬧,或者出於善良。她也清楚,當年雖然不是她願意,但事實上無論怎麼說,都繞不過是因為燕王冷仲然和她一夜後,導致燕王冷仲然和東王妃賀慕容之間嫌隙更大,甚至後來東王妃賀慕容搬到了莊子上居住,最後死去了。衛鸞有些擔心冷庭譽會對盈光不利。
可冷庭譽要進,他又是燕王,衛鸞心裡拿不定主意,也深知若是冷庭譽執意要見,她根本攔不住。
衛鸞短暫的思索後,竟是直接跪了下來。
春芽不知所以然,只見衛鸞跪了,先是一怔,意識到主子都跪了,她立馬緊跟著也跪了下去。
冷庭譽皺了皺眉,似要說話。
只是不等冷庭譽開口說話,衛鸞已經將話截在了前頭。
衛鸞道:盈光早年燒壞了腦子,一直癡癡傻傻,人情世故她什麼也不懂。而且她本就無辜,如今天可憐見,她終於會開口說話,卻是只怕會詞不達意。若是……
冷庭譽不等衛鸞說完,已經意識到這是衛鸞怕他會傷害那個……三小姐,說來,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
原來她就盈光。
冷庭譽直截了當道:帶我去見她,我不會傷害她!
衛鸞得了冷庭譽的話,心裡略安,留下春芽在看鍋,自帶著冷庭譽去見了盈光。
盈光此時卻不在屋子裡,而是坐在水榭的一個荒廢的亭子裡。
亭子破敗不堪,只衛鸞搬來水榭住後,閑來無事時曾帶了春芽盈光來此移栽了不少的花卉,每日注意澆水施肥鬆土,加上養的又都是些好活的見風長得花,倒也讓水榭裡頭在每年春夏的時候,因了花卉,有了精緻。
盈光此時就坐在涼亭裡,涼亭上頭爬滿了薔薇。薔薇本就是好養活的花草,一年四季都迴圈開花,此時也不例外。
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薔薇花葉,打在盈光的身上,光暈稀釋了盈光臉上原本的黃色,讓她氣色好了些。
衛鸞本身是個美人,冷仲然人也十分俊美。有這樣的基因,盈光也醜不到哪裡去。如今已經七八歲,因為不加鍛煉加之營養不良的緣故,看上去有些瘦小,雖瘦小,五官依稀可以預見長大成人後的絕色。
冷庭譽看的第一眼倒是有些愣住了,他仿佛在盈光身上看到了母妃賀慕容的影子,他有些疑惑。待聽到身旁衛鸞呼喚盈光的聲音時,才恍然過來。
衛鸞本就長得同他的母妃賀慕容十分肖像。盈光是衛鸞的親生女兒,自然像盈光,也因此像他的母妃賀慕容了。
這樣一想,就有些通了。
盈光卻是定睛看著冷庭譽,整個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一動不動的望著冷庭譽。
衛鸞仔細瞅了一眼盈光這種表情,只覺心跳似乎慢了一拍,盈光的那種眼神讓她恍惚間回到少女時代。也曾有人那樣眼神熾熱的望過自己……不過,也不全像,似乎跟當年那人望自己的眼神又不一樣。
衛鸞心裡擔心冷庭譽會生氣,忙試著小聲喊盈光的名字。
盈光……盈光……她聲音極小卻很清晰,一遍又一遍響在夕陽西下的天空中。
盈光卻仿佛不曾聽到一般,依舊呆了一般癡癡的望著冷庭譽。
冷庭譽有些不解,他並不喜歡不親近的人這麼長久的打量他。他於是咳嗽了一聲。寂靜的夕陽西下,冷庭譽那聲咳嗽聲顯得很是突兀。
衛鸞眼神都慌了,用餘光偷偷打量了冷庭譽一眼,就快步沖上前去拉了盈光。
盈光倒是沒有抗拒,這又讓衛鸞有些吃驚。衛鸞心裡再明白不過,自從盈光會說話以來,盈光就忽然大改了性情一般,不再喜歡她的接近。
只是不等衛鸞去思考其中的緣故。
眼前卻發生了一件令衛鸞和冷庭譽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景象來。
大顆大顆的淚珠如同斷了弦的玉石一樣從盈光臉上滾落下來。
于冷庭譽而言,他除了於他極為親近的蘇衡蕪還有母妃賀慕容以外,其他女人多也不敢在他面前哭,就是親表妹如羅廣蘭在他面前哭泣也只會惹他心煩。
可是眼前這個素昧平生的庶出妹妹的眼淚卻讓冷庭譽莫名的心軟起來。
他做出了一件自己都有些意外的事,遞給她一塊素白的帕子。
盈光淚眼朦朧中看了冷庭譽一眼,從冷庭譽手裡接了那帕子去擦眼淚,眼淚卻是越擦越多……
衛鸞眼看著盈光的眼睛因哭泣紅腫的如核桃一般,心裡是又心疼又莫名。
适才親眼目睹冷庭譽遞給盈光一方帕子的行徑倒是讓衛鸞心中長舒一口氣,不管怎樣,至少目前看來燕王冷庭譽並不反感盈光。
衛鸞等著盈光終於不再哭了,輕聲提點盈光要稱呼眼前人為燕王。她還本還想介紹冷庭譽是她的嫡兄,只話到了嘴邊,衛鸞又咽了回去。
她還不知道冷庭譽願不願意認盈光這個便宜妹妹呢。
畢竟整個燕王府都是不把庶出子女當回事的,更何況嫡庶本也是敵對。
只是讓衛鸞更想不到的事又一次意外發生了。
冷庭譽竟然對盈光道:妳可以喊我哥……話剛說完,冷庭譽感覺有些不自在,也覺得自己說出這樣的話好似鬼使神差一般,他輕咳了一聲來掩蓋自己的尷尬。
衛鸞有種大喜所望的感覺,忙用眼神催促盈光快點喊哥。她甚至已經迫不及待的在心中描繪出了盈光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這水榭,終於能像個正常的姑娘長大,說不定還會認字,會嫁人……
只是不同于衛鸞的激動,盈光表現的則是極為平靜。她聽了冷庭譽的話後,無喜無悲的只是沖冷庭譽點個頭,然後道:我知道……
冷庭譽也有些意外盈光是這樣的反應,一時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了。
他於是沖盈光笑笑,盈光一愣,轉瞬也給冷庭譽一個微笑。
夕陽的餘暉灑在她的身上,拂過她的臉頰,暈染了她的臉龐,稀釋了與她年紀原本並不相稱的過多的悲傷。
盈光也扯出一個笑來。
衛鸞覺得盈光這孩子傻,都不知道要笑的用力些。
冷庭譽內心卻松了一口氣,盈光這樣的反應倒真有些孩子氣,想來先前反應並不是刻意做戲。只是她怎麼忽然要見自己,又怎麼會一看到自己就哭呢。
偏那無聲的哭又讓冷庭譽心裡十分柔軟。
盈光似乎看出了冷庭譽的不解,她沖他點點頭,吐出兩個字:等等。
說罷,不等冷庭譽反應,盈光已經扭回頭去,沖著衛鸞看過去。
被忽略了許久的衛鸞,咋然目光碰觸到盈光的目光,心裡一時竟然生出受寵若驚之感。
只是這種感覺才剛生芽,盈光略顯冷漠的聲音已出來:我和燕王有話單說,妳回吧!盈光說這話的聲音極低,配上她的表情卻很有份量。
衛鸞情不自禁低下頭去,退後兩步。
之後,衛鸞又覺得不對,複抬起頭來望向盈光。
盈光卻早已眼觀鼻,鼻觀口。
冷庭譽回頭道:衛側妃,先回吧!
既然冷庭譽開了口,衛鸞即使心中萬般想留,她很好奇盈光要和冷庭譽說什麼,冥冥之中,她覺得盈光自從會說話開始就疏遠自己,甚至盈光會開口說話,這裡的關鍵就同盈光與冷庭譽的單獨對話有關。
衛鸞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她不敢多想下去,忙低頭小聲應是,腳步不敢停的離開了。
盈光一直目送著衛鸞遠離,待目光之內再也瞧不見衛鸞,她方重新上了亭子內,並沖冷庭譽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坐吧!
冷庭譽覺得動作似曾相識,又看著盈光明明還是一個小孩子,偏生繃緊了臉,做出一副嚴肅的樣子,很像是在裝大人。
冷庭譽又覺得有些好笑。
只是他剛剛才流露出一些笑意,盈光就猛然朝他瞥了一眼,眼神十分嚴肅。
冷庭譽於是趕緊換了一副正容。
他按著盈光所指的位置坐了下來。
盈光卻是瞅著他沒有說話。
冷庭譽有些不自在,想了想,他率先打破了沉默,開口問道:聽說妳最近才會說話……
盈光點點頭,伴隨嗯了一聲。
冷庭譽又問道:管家說是妳要見我?
盈光再次點點頭,伴隨嗯了一聲。
餘者,並無他話。
冷庭譽倒也不惱,耐著性子道:說吧,見我要問我什麼?
他想,眼前這小姑娘又是託人找他說要見他,又支開了衛側妃,不就是要單獨與他說話嗎?興許他是要求他放他們母女離開水榭。這個倒是要問一問他的父王再說。不過,他又覺得眼前的小姑娘莫名的熟悉,而且還處處透著怪。既是怪,他就不能以常情來揣測她。
不過,不管怎樣,他既然如此開門見山的問她話,她總不能還是嗯一聲。
不想,冷庭譽很快就聽到盈光一聲嗯。
冷庭譽忍不住挑眉。
既然話都不說,那找他過來做什麼。
他有些為搞不清楚眼前狀況而心生煩躁。
盈光瞥了冷庭譽一眼,將冷庭譽臉上的表情一覽盡收入眼底,她無聲的嘆息一聲。隨後,盈光抬起頭,定定的望著冷庭譽,忽然問道:聽說你要成親了?
冷庭譽想反問盈光,她是怎麼知道的?只是話到了嘴邊,他也只是同盈光适才反應一樣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