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野心
葉瑾修帶著葉庭修走,其他女眷們就都跟在戚氏和席寶珠身後。
席寶珠不是第一次進宮,小時候就曾跟著薛氏來過多回,不過那時她只是個公府小姐,身上沒有誥命,沒有封號,便只能在殿外遙拜一番,磕的頭不少,卻沒資格入殿覲見。
如今卻是不同了,她嫁給葉瑾修,成了正正經經的宣平侯夫人。
葉瑾修的宣平侯雖然是襲爵得來,但他屢立戰功,襲爵時並未降等,仍是一品。
他是一品侯爵,那麼席寶珠就是一品侯夫人,在身份上立刻完美三級跳,今日她終於有資格進殿參拜了。
戚氏在前面領路,該交代的規矩,入宮前就已經交代完了。
宮中是禁止女眷們東張西望、交頭接耳的,到了殿外,自有宮人守候領路,前面一波進去出來,後面一波才能入內。
戚氏和席寶珠在殿外等了差不多兩分鐘,在她們前面進入的平原侯夫人和安寧侯夫人正好出門,兩邊福身見了見禮,宮人們便發出聲音傳喚席寶珠與戚氏入內。
席寶珠的雙手舉在胸前,跟著戚氏一步步走著。
皇后高座主位,殿中央放著一個碩大的青銅鼎爐,青煙繚繞。
說過敬賀詞,行過跪拜禮,皇后和善的請她們起身,並讓宮人看座。
席寶珠將自己手工做的禮物呈送到皇后跟前。
皇后打開禮盒從裡面拿出一個珍珠點綴的金冠,頓時眼前一亮,問道:這是……席寶珠上前回稟道:回皇后娘娘,妾身自小愚鈍,不通女工,無法為娘娘繡錦緞萬福恭賀,妾身對金銀玉器小有研究,便在兩個月前著手為皇后娘娘製成這珍珠牡丹金冠,還望皇后娘娘莫要嫌棄妾身手工粗劣。
皇后孫氏原本以為這東西是宣平侯府敬獻來的,沒想到竟是小小年紀的侯夫人親手所作。
若是工匠製作,皇后只需賞了工匠便可,但是宣平侯夫人親手做的,她就真要好好的看一看了。
這般做工若還稱為粗劣,那宮中大部份的工匠都要被趕走了。
皇后不知是真的很滿意,還是只是給宣平侯府面子,總之看起來確實是愛不釋手的模樣。
沒想到宣平侯夫人還有這等手藝,淑蘭,妳怎麼不早告知本宮知曉?
淑蘭是戚氏的閨名,皇后以閨名稱呼戚氏,可見親近。
便是知道她手藝好,才容她給娘娘做的。不是我自誇,我這個兒媳,在這方面的手藝堪稱巧奪天工。
戚氏將席寶珠給她修補那尊龍門翡翠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與皇后聽。
皇后聽得很入神,還讓戚氏回頭把那修補後的龍門翡翠帶到宮裡來給她看看。
後面還有拜見之人,閒話家常不能時間太長,皇后招手讓戚氏上前,說了待會兒宮宴時,讓戚氏坐到她鄰桌,那時再聊。
拜見過皇后,戚氏帶著席寶珠出來,後面的女眷接著入內拜見。
而那些拜見過皇后的女眷,則統一被宮人們請去旁邊的儲秀殿喝茶說話,待各家女眷們拜見完之後,再一起前往宮宴所在的殿宇。
席寶珠坐下喝了口茶,才有機會問戚氏她和皇后的關係,讓她意外的是,皇后與戚氏居然是忘年閨蜜一般的存在。
戚氏今年四十七,皇后今年三十七,兩人相差十歲。
據戚氏言,當年她還不是宣平侯夫人的時候,就跟皇后孫氏認識。
孫氏是嫡母所生,但苦就苦在嫡母去得早,定國公一年後又給她娶了個續弦夫人回來,孫氏的日子不太好過,機緣巧合,認識了戚氏,戚氏作為大姐姐給了孫氏不少幫助,後來孫氏做了皇后,對戚氏也還頗多照拂。
那皇后娘娘這麼多年都無子嗎?
大家閒聊的時候,宋芷柔忽然開聲問了句。
這一開口,就讓戚氏緊張得放下茶杯,左右觀望一圈,幸好她們坐在最邊上,周圍沒什麼人,否則宋芷柔這麼一句話,可真要給葉家招禍了。
宋芷柔見戚氏滿臉怒意,也不敢再問,兀自低頭喝茶,眼珠子左右動了動,不知道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皇后確實這麼多年都沒生出皇子,倒是生了兩個公主,這也是為什麼直到今日,皇帝還沒有立太子的原因。
按照規矩,皇后之子才是太子,縱然皇帝寵愛柳貴妃,也不會在這種繼承大統的事情上糊塗。
所以,儘管皇帝十分寵愛柳貴妃與其子安王殿下,至今也從未鬆口,要冊封安王為太子。
只是眼看皇帝、皇后都已年近四十,憑著這麼多年對柳貴妃的寵愛,朝野呼聲最高的太子人選,已經很明確的落在了安王身上。
再說賢妃所生之子禹王殿下,雖然賢妃出身甯國公府,但其實與皇后一樣不怎麼受寵,而她的兒子又選擇了一條不為皇帝喜歡的道路,一頭紮進了從軍的道路,自此父子越行越遠。
在儲秀殿吃了大約半個時辰的茶,那邊宮人們便來請諸位女眷去御花園入席。
葉家的座位被分在右側中段,戚氏剛坐下,便有宮人上前來請,皇后果真在她桌子旁邊給戚氏安排了個坐席。
戚氏吩咐席寶珠照顧好妹妹們,自己便往主位附近走去。
席寶珠在席間看到了挺著大肚子的杜氏和薛氏,對她們招招手,薛氏瞪了她一眼,席寶珠便吐舌坐好。
葉彩衣她們坐在後面一排,恭恭敬敬的,別說說話了,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周圍雖說坐了不少人,但因為皇后已經到場,所以御花園中竟然十分安靜。
忽然一陣尖聲唱吟聲起:皇上駕到。
此言一出,在席位的眾女眷們紛紛起身,低頭行禮。
席寶珠悄悄抬頭看了一眼,只見從花園小徑上走來一個中年儒雅的男人,穿的是一身明黃色龍袍,卻不像是正經上朝時穿的那種,而是改良過,寬袍大袖,減了金龍纏身的設計,只留些祥雲海牙之類的紋路。
走起路來衣袂飄揚,看著別有一番瀟灑。
大陳皇帝蕭芳人如其名,生得陰柔俊美,跟他身後同樣陰柔的安王殿下有的一拼。怪不得說安王最像皇帝,他倆確實就是一個風格,最多有點年齡上的差距。
皇帝四十多歲,仍未蓄鬚,看著還是白面書生的模樣,笑呵呵的對眾女眷抬了抬手。他身邊太監便會意高唱道:眾夫人平身。
皇帝是從男賓處來的,今日畢竟是皇后生辰,各府女眷入宮恭賀,皇帝自然是要到場來跟大家見見面的。
而除了皇子和後宮妃嬪之外,其他男賓依舊禁止此時進入御花園,另有別處安排。皇帝身後除了跟著安王,還有柳貴妃、薛賢妃,及各宮妃嬪,皆坐於主帳之內。
席寶珠她們離得比較遠,看不清,聽不見主帳裡在說什麼,做什麼,只是遠遠的瞧見戚氏上前給皇帝行禮,然後回到皇后身邊。
柳貴妃確實生得很好,哪怕三十多歲了,看起來還是很精緻貌美的。
她起身給皇后舉杯恭賀道:臣妾祝皇后娘娘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臣妾先飲為盡。柳貴妃的聲音如出谷黃鸝,當年她這一口好嗓音也是她承寵的關鍵,直到現在,皇帝悠閒時仍喜歡讓她唱一唱那江南小曲。
皇后似乎不太願意與柳貴妃對飲,慢姍姍的拿起杯子,與柳貴妃碰了一下。
柳貴妃倒是爽快,一杯盡數飲下,然後看向皇后。
皇后孫氏其實很不耐煩理會她,奈何皇帝在側,各府女眷在前,該做的面子還是要做的。
將杯子舉到唇邊,正要喝的時候,皇后孫氏忽覺腹中一陣翻滾,忍不住往旁邊側身,立刻便有宮娥端來銀盆等著。
孫氏乾嘔了好一陣,貼身伺候的宮婢已經開聲傳太醫了。
皇帝親自來到孫氏身後給她順氣,問道:皇后這是怎麼了?
花園中的各個女眷也都看見了主帳中的變化,紛紛探頭觀望。
皇后突感不適,只好入殿休息,戚氏隨行。
看著她們離去的背影,席寶珠有點納悶皇后到底怎麼了。
正一頭霧水之際,席寶珠便忽然感覺到一股灼熱的目光,順著感覺抬頭一望,只見那安王殿下一雙桃花眼正灼灼的盯著自己。
那一刻,席寶珠只覺得像是被一條毒蛇盯上般,通體惡寒。
上回在白馬寺外的官道上,大雨裡他用那種噁心眼神盯著自己的感覺,便於此時相同,席寶珠幾乎可以斷定,自己非常討厭這種感覺。
儘管安王的目光很討厭,但席寶珠只要不去看他,也就不會被噁心到。
現在讓席寶珠更加擔心和好奇的,是皇后娘娘的事情。
皇后娘娘莫名其妙的感覺身子不適也不知是為什麼,看來只有等戚氏回來,才有可能知道。
戚氏隨皇后去了一會兒便回來了,皇后孫氏身邊的貼身宮婢親自送戚氏回到宣平侯府的坐席。
坐下之後,席寶珠借著給戚氏添加水酒的機會,小聲問道:娘,皇后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