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禍根
眼看著護院被押下,李文慶質疑地望著張可遠道:張大人……這……這不對啊。張可遠整張臉都漲得血紅,他嗓子一陣陣發緊,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方才他還自信滿滿,現在竟然也有了幾分質疑。
這蠢貨怎麼回事,一轉眼就脫胎換骨了不成?
這不可能。
大人,再不出手可就來不及了。李文慶隱約看到季子安身邊出現過一個人,那人身形修長很像李雍,果然是他們聯手。
張可遠向下屬揮了揮手,幾個人向前走去。
季子安,張可遠走近立即開口道:這到底是太原府,帶人來搜查證據為何不提前知會本官。
季子安抬起頭來,只見數十個兵卒按著腰刀圍了上來。
季子安心中一顫,不禁吞咽一口,如果沒有李雍那句話,他八成早就散了架道:知府大人難道忘了嗎,禦史要以查案為重,我這也是為聖上辦事,身不由己。
好個身不由己。
既然如此,本官豈能袖手旁觀,張可遠吩咐左右道:幫著季大人一起搜查。
旁邊的李文慶不禁露出笑容,只要有張可遠在,季子安就會處處制肘。
六叔,你這是在做什麼?一個討厭的聲音從李文慶背後響起來。
李文慶一口氣頓時壓在了胸口,他還沒來得及調整呼吸。
殺人了,那是殺人了嗎?季嫣然指著地上的護院,嘶聲尖叫道:祖母快來啊,死人了……
李文慶順著聲音望過去,只見幾輛馬車都到了莊子口,車前車後圍著的都是下人。這麼多女眷在,他們做什麼都會礙手礙腳。
妳們來做什麼,李文慶呵斥季氏道:都回去。
二叔,你千萬別生氣,季嫣然驚慌地擺著手道:你們不要動怒,我……我去勸六叔,讓他立即離開不要查了。
六叔,季嫣然上前幾步,扯住了季子安的衣袖道:六叔,我們走吧,他們人多,我們……我們打不過。你看看,他們都有刀,你會跟阿雍一樣被捉起來的。
張可遠的目光就落在季嫣然臉上。這就是季子安想要偷走的那個侄女。
叔父,季嫣然握住了季子安冰冷的手,不停地抖動著道:您可不能死,您死了我要怎麼向父親交代,父親定然會以為我沒有好好照顧好您。
季子安欲哭無淚。
這話,真戳他心窩,他不能讓大侄女死在這裡,否則大哥定然會氣得一命嗚呼。
來人,張可遠忍無可忍道:將這婦人給本官拉開。
誰敢,季子安只覺得胳膊被人擰了一把,整個人立即抖擻起來道:本官倒要看看今日誰來取朝廷監察禦史的項上人頭。
季子安手一揚,鋒利的劍直插入土中。
今日他這條鹹魚就要翻身了。
李雍隱隱約約聽到了季嫣然的聲音。她到底是跑了過來。
他說的話,她根本就沒有聽。
李雍看向唐千道:保護好他們。這季氏一刻不在他眼前,他都不知道她能闖出多大的禍。
李雍面色陰沉,就連唐千也不敢怠慢,三爺鮮有這樣的時候,緊緊皺起的眉頭中仿佛有一絲緊張的神情。
三爺好像最近關心三奶奶有些多?難道是為了報救命之恩。
……
李文慶竭力忍耐才沒有抽出身邊的刀。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可惡的人。
該死的季氏緊緊地扒著季子安的胳膊,仿佛終於找到了靠山。
這個季子安沒有張可遠說的那麼不堪,能年紀輕輕就坐上禦史之位,必定有幾分真本事。
張可遠這個蠢貨,就這樣栽在了季家人手中。
萬一真的找到了番貨……他也不能就這樣束手待斃,他要為自己謀條後路。
李老太太看著不遠處的季子安,身上自有幾分的浩然正氣,站在那裡不卑不亢,這與她心中的季六差距甚大。
季家老祖宗沒有看上的孫子,現在竟然這般出息。
從前是她看走眼了。
大人,找到了。
衙差驚喜地將箱東西抬到季子安面前。
張可遠眉頭一皺立即幾步走上前,箱子裡裝著的是香料和藥材,這就是最有說服力的物證,李文慶這次跑不掉了。
正當所有人尚在怔忡時。
李文慶厲聲喊道:錢氏。
李二太太下意識地看過去,只見李文慶滿臉怒容。
李文慶道:這些東西是哪裡來的?
李二太太搖了搖頭,這不應該在她陪嫁的莊子上啊,她從來沒有見過這些東西,也沒有人向她稟告過……這是怎麼回事。
妳是不是和旦哥一起……李文慶氣得發抖道:你們……怎麼能做出這種事。
我……我沒有……我沒有……李二太太一時恍惚道:老爺您知道的,您相信我……不是我……
老爺知道她沒有在自己的莊子上放這些東西,她哪有這樣的膽子。
一定是有人要陷害我,李二太太將目光挪到了季嫣然臉上道:就是她,是他們叔侄故意將東西拿來了莊子上。
李二太太滿懷期望地看著李文慶,這一刻能夠為她說話的也只有老爺了。
李文慶也沒有讓李二太太失望,他沉默了片刻,轉身向張可遠拜了下去道:求大人明察秋毫,李錢氏溫和敦厚,嫁到李家也是賢良淑德從來不曾犯過什麼錯,這一定是弄錯了。
李文慶說著有意地看向李二太太,他那一雙眼睛溫柔似水,仿佛將李二太太的心都融化了。
我相信她,這裡定然有……誤會……李文慶謙卑地低下頭來。
李二太太不禁鼻子一酸,仿佛回到了十年前,老爺為了這個家,為了她不得不向長房伏小,現在又是如此。
她心中本來對李文慶的一絲懷疑現在也去得乾乾淨淨,從丞哥的事開始,他們就被季氏算計了,老爺一直對他們那麼好,絕不會傷害她或是丞哥。
都是她的錯,如果她沒有同意季氏做法事,也不會出現後面的種種,她真後悔……季嫣然收到了來自李二太太怨毒的目光,就像是兩道利刃,要將她生吞活剝。
二嬸看看這箱子裡的東西,真的沒有見過?
李雍的聲音傳來,他那高大的身影也擋在了季嫣然面前,隔斷了李二太太對季嫣然的注視。
也許是李雍的身形太過挺拔,季嫣然竟然莫名地松了口氣,她真要感謝賊老天沒有做絕,至少給了她這樣一個可靠又俊逸的夥伴,而非李文慶那樣的豺狼。
衙差將瓷瓶送到李二太太手上,李二太太心不禁一沉,她知道老爺在為江家買賣番貨,可是到底都是些什麼東西,老爺沒有跟她說過,她也沒仔細去問,可是這樣的瓷瓶她卻在老爺手中見過。
難道這些番貨是老爺的,可……為什麼會出現在她的陪嫁莊子上。
天漸漸亮起來,將火把襯得愈發黯淡無光,李二太太像是被抽乾了力氣,臉色蒼白地讓人扶著站在一旁。
季子安吩咐身邊的衙差道:將證物和相關人一起押送去衙門,本官要親自審問。李文慶攥起了拳頭,李二太太幾乎要暈倒在地。
……
季子安帶著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進了城。
不知是誰傳出去的消息,大街兩側已經站滿了前來看熱鬧的百姓。
季子安騎在高頭大馬上,只聽人群中傳出一聲道:青天大老爺來了。
青天大老爺。
季子安的手一抖,心中不知怎麼的生出了幾分酸澀的情緒。
熱鬧的大街漸漸被百姓呼喊淹沒。
季子安的眼睛漸漸紅起來,他忽然有種奇怪的錯覺,覺得自己還能做許多事。
他轉頭去人群中找季嫣然,終於在後面的馬車上看到了半張探出的臉頰,她眨了眨眼睛,臉上是與有榮焉的神情。
季子安不禁笑起來。
街邊的茶樓中,修長的手指輕輕地轉動著茶杯。
陽光落在他的肩膀上,襯得他說不出的安靜道:季子安若是能順利回京,從今往後也算有些官聲了。
他舒了舒袖子道:李雍這步棋走對了,江家已經有林家這樣的對手,不能再添一個冉家,所以江家人不會輕易動禦史。
李約說著站起身,隔著竹簾向外望去。
季子安得了民心,這就是一個禦史的依仗。
李約正要收回目光,正好有輛馬車從他面前經過,車簾掀開了個縫隙,正好讓他看清楚坐在其中的那個女子。
一雙清澈靈動的眼眸好奇地打量著周圍,嘴唇無意識地微微抿著,彎起的嘴角上掛著抹笑容,就像忽然而至的春風,讓一切都暖起來。
李約微怔,杜虞敏銳地察覺到異樣道:有什麼不妥。
李約重新坐下來抿了口茶,茶杯落在桌子上發出清脆的響動,卻遠遠不如他的聲音悅耳道:沒什麼,只是有些像而已。
杜虞卻沒有這般的鎮定,快步跑下了樓,轉眼又氣喘吁吁地回返道:宗長,您的眼神不好了。您知道她是誰嗎?
李約靜默不語。
杜虞道:她是季氏,那個名聲很壞,做事魯莽討厭的季氏,她怎麼會像公主。
李約微微一笑道:看人未必要看模樣。
也許是那種讓人心生喜悅的神情吧!即便是抹極淡的笑容,也似道亮麗的光,將一切照得如此璀璨。
但也僅僅如此,因為像卻不是她。
李約靠在小榻上,拿起一本書來看道:看熱鬧去吧!
杜虞動了動嘴唇道:沒什麼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