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太后說謊
入夜了,羊獻蓉用過晚膳之後,便如常的抄寫起佛經來,雖入了八月,依舊顯得十分悶熱,不一會兒的工夫,羊獻蓉的身上便起了薄汗。
宮汐在一旁替她擦拭著薄汗,勸道:娘娘,妳已經解了禁足,怎還抄寫著佛經?
不過是求內心平和,為人祈福罷了。
祈福?娘娘是為何人祈福?
羊獻蓉瞥見一絲龍莽衣袖,聲音便有些輕道:自然是為了……宮汐,妳來瞧瞧我這字抄寫的工不工整?
朕來看看如何?
羊獻蓉似受驚了一般,朝他看了過來,整個人似呆了一般,反應過來之後,才忙朝他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免禮,愛妃抄寫經書為了誰?
羊獻蓉的臉上浮起一絲暈紅,喃喃地道:自然是為了爹娘。
是嗎?怎麼剛剛朕卻聽到,是為了朕呢?
那是……那是皇上聽岔了。
羊獻蓉越否認,司馬衷反而越發相信了,宮汐朝他福身之後,便連忙退了下去。
司馬衷上前查看起羊獻蓉抄寫的經書來,字跡娟秀而有力,可見十分用心,案檯上厚厚的一卷,他疑聲問道:怎麼抄寫得這麼多?
臣妾無用,讓皇上失望了,禁足之時,只好用此反省。
司馬衷的眸色又軟了幾分道:妳不是無用,只是旁人太過狡猾了些,妳會不會怪朕沒護著妳?
羊獻蓉搖了搖頭道:皇上能如此憐惜臣妾,臣妾便萬分感激了。況且,是臣妾太過疏忽,就連宮內混入了內奸也查不出來,才讓人鑽了空子,又怎能怪到別人頭上去?妳如此通情達理,倒叫朕刮目相看了。
那皇上……會不會因此反而對臣妾失望了?
自是不會,妳是朕的女人,又如此忠心,朕怎會對妳失望?
羊獻蓉笑了起來,她笑起來的時候,梨渦淺現,極是嬌美,司馬衷心中一動,忍不住伸出手撫摸上了她的臉,肌膚如雪,身子輕顫,額頭上還有著細密的汗珠,湊近一聞,身上卻透著一股雅香,是司馬衷從未聞過的,他忍不住有些意亂情迷,伸手便抱起了她。
芙蓉帳暖,軟玉柔香,是夜,共要了三次水,羊獻蓉極盡承歡之態,司馬衷甚是歡喜,差點誤了早朝。
羊獻蓉早早便起了身,將一切事務都打點好了,等到了時辰,才將司馬衷叫醒。
司馬衷或許是太過肆意了些,便顯得有些累了。
皇上,到了該上朝的時辰了。
嗯,起來吧。
司馬衷坐了起來,羊獻蓉起了身,動作輕柔的幫他穿戴好。司馬衷還閉著眼,似乎還未醒,等到穿戴完畢之後,才輕叫了一聲道:皇上,該上早朝去了。
司馬衷這才睜開眼,低頭看了看,倒是穿戴得十分整齊,沒出半點差錯。
皇上,臣妾吩咐宮汐準備了些早膳,您要不要用點?早朝那麼久,皇上若是餓了,那就不好了。
司馬衷笑了起來道:妳倒是貼心,旁人可沒妳這麼體貼。
羊獻蓉並未趁機邀功,只是笑了笑,扶著他出了寢宮,司馬衷這才察覺,她這屋子悶得很,這都八月天,竟還如此燥熱,那她被禁足的幾個月內,正是最熱的時候,那她又是如何度過的?而她似乎一句話都未曾提及。
早膳的點心是木蘭做的,她倒是有一雙巧手,司馬衷還真多吃了幾塊糕點,這才去上了早朝。
宮汐與青釉臉上皆是藏不住的喜色,忙道:娘娘大喜了,皇上心底果真還是有娘娘的,娘娘的苦日子到頭了。
羊獻蓉心底雖有些不以為然,但唇角還是勾了起來道:吩咐小允子他們,一切如常,更要安守本份,明白嗎?
是,奴婢知道了。
下了早朝之後,司馬衷批著摺子,似乎想起了什麼,疑聲問道:李全,這宮中可還有旁的地方空著?
昨夜之事,李全自是知曉,羊充容一解禁便侍寢,可見,她在皇上心底是有幾分份量的。
回皇上的話,北殿那有個玲瓏殿,一直空置在那,另外,便是南殿的翠屏宮,也是空著的,離太極殿也近。
李全,你吩咐內廷一聲,務必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將那翠屏宮收拾出來,裝扮得精緻典雅一些。
皇上,騰出這地來,是不是為了羊充容?只是,她如今只是充容,也當不得一宮之主,旁的宮妃恐怕是會有微詞。
司馬衷冷笑了起來道:怎麼,朕要賞賜誰,還要顧及這,顧及那?你照做便是!李全心中一冷,便忙應了下來,看來,這羊充容甚得聖心,這般榮寵,只怕,也就許貴嬪曾有過了。
皇后很快便知道了這個消息,倒沒顯得多激動,反而是孟淑儀,一臉憤懣之色道:娘娘,皇上下令修整翠屏宮,這事,娘娘聽說了嗎?
有這事?
是啊,娘娘,那翠屏宮離太極殿最近了,皇上下令整修,恐怕是要讓旁的宮妃入住。賈皇后眸色微冷道:那妳覺得,皇上想讓誰入住?
請恕嬪妾直言,只怕就是那個羊獻蓉。
哦?
宮中得寵的幾位,皆是一宮之主,位份也是九嬪之列上,而位份低的,卻沒幾個得寵的。倒是那羊氏,禁足之前,本就十分得寵,沒想到,這過了三月,皇上依舊十分憐惜她,昨晚更是歇在了她那。如今又有修整翠屏宮,叫人不得不深思了,娘娘,這羊氏若不除,只怕是心腹大患!
賈皇后面露不耐之色,冷聲道:孟淑儀若是如此看不慣,自可自己動手,本宮到時自當推波助瀾。
孟淑儀這才察覺有些不對勁了,連聲道:娘娘,嬪妾只是為了給娘娘解憂,絕沒有旁的意思!
若是想為本宮解憂,就該清楚,本宮如今的心腹大患到底是誰!羊氏毫無根基,再容她得意幾日,也不打緊,而許貴嬪,那才是本宮要除去的人。
孟淑儀心底一驚,連忙陪著笑臉道:是嬪妾太心急了,總想著要斬草除根。娘娘說得是,那許貴嬪才是娘娘的眼中刺,只是,娘娘,那銅雀宮一直防得死緊,連個自己人都放不進去,想要在銅雀宮內下手不容易。
許氏不會在銅雀宮躲一輩子,到時候,有的是機會。
娘娘聖明,嬪妾受教了。
這重任,本宮就交給妳了,若是能除掉她,三夫人之位上,有妳的位置。
孟淑儀一聽,立即跪了下來道:多謝娘娘,嬪妾定會為娘娘排憂解難。
至於那羊氏,妳去跟其他宮妃透點消息,給她找些麻煩也就是了。縱是皇上恩寵,也不過是個充容,宮內位份比她高的人,比比皆是。
娘娘說得是,嬪妾知道該怎麼做了。
※※※
隔了幾日,司馬衷都未曾來,反倒是去了銅雀宮,三日之中,有兩日是歇在那的。下令修整翠屏宮之事,宮內已經傳遍,誰也不知道到底是給哪位主子準備著,流言四起。
而羊獻蓉這,倒是平靜得很,宮汐與青釉等幾人心底是有數的,不過誰也不會在外面亂說話。
只是用午膳之時,羊獻蓉看著呈上的膳食,臉色沉了下來,宮汐一看,面色也不好看,忙叫小允子進來,訓斥道:小允子,你怎麼辦事了,如今娘娘解了禁足,怎麼還呈這些膳食上來?
小允子左臉微紅,似被人打了一掌,十分氣憤道:娘娘,小允子無用,鬥不過禦膳房的人,申辯了幾句還被打了,請娘娘責罰。
羊獻蓉眼底劃過一絲暗芒道:這哪裡是你的錯,不過是那些下人受人指使,捧高踩低罷了。你這一巴掌絕不會白挨,你也不必多說,人家禦膳房送什麼,我們就吃什麼,且等著便是。
羊獻蓉沉吟片刻之後又道:小允子,你去查清楚,打你的人,到底與哪宮的娘娘有關係,還有,這膳食又是何人準備的。
是,小允子領命。
青釉忍不住道:娘娘,您如今已解了禁足,怎能吃這飯菜?不如娘娘向皇上告一狀,皇上定會為了娘娘出氣。
羊獻蓉笑了笑道:這北廂,我已住了近半年了,那三月是如何過來的,你們都心知肚明,妳可知為何皇上今日便修整了翠屏殿?任何事,只有他親自看到了,有了切身的體會,才會感同身受。等著吧,這些日子的委屈,我會為你們一一討回!
※※※
司馬衷來時,已是三日之後,天氣稍微轉涼了些,空氣中飄起了雨,因提前打過招呼,故此,司馬衷入了這芙蓉殿,便看見羊獻蓉手持著油紙傘站在殿門那處,翹首以盼。
司馬衷心底微軟,尤其是羊獻蓉一看到他時,面上露出淺笑,梨渦淺笑,眼裡似有光芒劃過,讓人心底頓時湧起一絲暖意。
司馬衷朝她走了過去,羊獻蓉對他行禮,被司馬衷扶了起來,他溫聲道:外面下著雨,天氣又轉涼了,何必要在這候著?
臣妾想早點看到皇上。
司馬衷笑了起來,羊獻蓉挽著他的手臂,一手撐著傘朝裡走,傘大部份朝他這邊傾斜著,她的左肩膀上濕透了大半,直到進屋了之後,司馬衷才注意到,眉頭皺了起來道:妳這肩膀怎麼濕了?
不妨事,臣妾等會換件衣裳便是,皇上快去裡面坐著,臣妾泡了壺菊花茶,溫度正合適,皇上可以先品品。
說完這話,羊獻蓉便去了內殿換了衣裳,司馬衷看著,眼底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後宮妃嬪眾多,嫺熟溫柔可人的宮妃,不在少數,可如羊獻蓉這般,將他放在心尖上,處處為他著想之人,卻極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