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殺手之王
去哪裡了?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出去,你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嗎?前宅後院都忙得要命,皇上和娘娘們心情也不好。
黑暗中忽然響起的聲音嚇了張寧一跳,接著燭光亮起,他看了眼披著衣服靠在床頭的程啟,知道瞞不過去,索性惡人先告狀,小聲抱怨道:還說我呢,你也不看看自己,把我哄睡了,你卻跑出去,結果我醒了不見人,又惦記著洛嬪娘娘,想著過去看一眼,在外面瞎跑了好一陣才找到地方。
是嗎?程啟微微一笑道:那洛嬪娘娘現在如何了?言語中竟沒有多少關心之意,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老天保佑,我在外面悄悄站了一會兒,一開始只聽見姐姐哭,後來不知為什麼,就聽見他們說找到解藥,再之後,好像洛嬪娘娘便解毒了,也能喝水了,這會兒幾位嬪妃都出來了,皇上和姐姐還在屋裡,洛嬪大概也休息了,我實在睏得不行,這才回來。倒是哥哥,你先前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裡,跑哪裡去了?也不怕我出事。
程啟道:我去了一趟茅廁,出來只見東跨院那邊的人出出進進,我琢磨著幫不上什麼忙,便回來了,誰知就不見了你,前前後後找一遍,也沒找到,我怕你回來找不見我,就再沒離開。
這話本是平常,但張寧看著那雙眸子灼灼地緊盯自己,不自禁就有些心虛,連忙扭頭爬上床。
就聽程啟淡淡地道:怎麼你這衣服上好像有不少草葉兒?在哪里弄的?
呃……我在後院瞎跑瞎撞,誰知道什麼時候沾上的。反正今天姐姐沒心思管我,哥哥別告狀就好。張寧隨口答著,然後屈膝坐在床上,拽過被子蓋了半身,看著屋頂道:哥哥,你說發生了這樣事,皇上和姐姐她們是不是很快就會回京城了?
差不多吧,一天之內兩起刺殺,可見有些人已經按捺不住,皇上一日不回京,這危險就一日不能解除。怎麼?你也想跟著他們回京?
那肯定的啊,姐姐說過要帶我回去的。
張寧猛地掀了被子下床,三兩步來到程啟身前,爬上榻坐在他對面,兩隻眼睛亮晶晶的道:哥哥你呢?我記得皇上也說過,要你跟著回京城對吧?可惜他是皇帝,不能隨便認弟弟。只是這樣一來,你要住在哪裡?要不然我們一起去姐姐的娘家住,如何?她說她的爹娘和兄長嫂嫂們都很好。
你是萱嬪娘娘認下的弟弟,自然該住在她家裡。我就不一樣了,我如今已經是大人,當然要自己養活自己,當日爹娘他們雖然走了,家裡還留了些銀錢東西給我,最起碼在京城過上兩三年自在日子,還是不難的,兩三年後,我也該有養活自己的能力了。
那太好了,不如我跟你一起住吧。我們兩個一路上交情這麼好,住在姐姐家,到底還是不方便,她的家人我也不認識,但是哥哥就不一樣了,有你照顧我,想必姐姐也會放心。
程啟:……別胡說,憑什麼有官宦之家不住,非要和我混在一起?我一個大男人,照顧自己已是勉強,再加一個你,這日子怎麼過?何況我不是去京城玩的,我要上學。
那我也跟著哥哥上學啊,怎麼說皇上也算是我姐夫了,安排我和哥哥一道上學也不是什麼難事,對不對?
程啟深深看著張寧,仿佛這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
好半晌,他忽然問道:先前有刺客來,你跑哪裡去了?
我害怕,就鑽到了桌子下。
張甯面不改色,卻聽程啟厲聲道:胡說,慌亂過後,我到處找你,桌子下面全都看過,你根本就不在。
那時候大廳裡亂作一團,我在桌下躲了一會兒,也害怕被人發現,就跟著人流到處跑,本來想上二樓的,可是皇上和姐姐都在,護衛們站滿了,我就往外跑,在一個假山裡躲了一會兒,直到外面平靜下來,才出來。
程啟盯著他,似乎是在思量這話真假。
張寧連忙陪笑道:當時忘了招呼哥哥,是我的錯,只是我後來想著,你比我大,往外逃肯定比我在行,索性也就顧不上你了。哥哥你別怪我啊。
程啟呵呵一笑,露出的潔白牙齒在燭火下泛著一縷反光,格外為他增添了幾絲深不可測的味道。
他悠悠道:我自然不會怪你。只是覺著有些奇怪,我聽說殺手之王三番兩次出手幫忙,這事兒就透著詭異,皇上從京城帶出來的人手肯定沒問題,那這問題就只能出在半路,可路上也只收留了咱們兩人,我知道我是個文弱書生,不可能是那殺手之王,那就只剩下你了,小寧,你這種種跡象,實在可疑啊。
我?張寧哈哈大笑,只笑得前仰後合道:哥哥,我倒希望自己是殺手之王,姐姐說千百年後,這人可也是個傳奇人物。但你看我哪裡像呢?是年齡?還是模樣?又或者,你覺得一個小孩子就可以做殺手之王?那要是這樣,你就把我當殺手之王好了。以後我說什麼,你都得聽我的,不然……嘿嘿嘿!我就對你不客氣。
程啟:……
或許我猜錯了,我也覺著這事兒匪夷所思,就算你從娘胎裡開始練武,也不可能就成了殺手中的頂尖王者啊。不過,小寧,若我猜對了,我希望你能恩怨分明,記著皇上和萱嬪娘娘對你有多好,你……
哥哥說什麼呢?就算我是殺手之王,我也足夠恩怨分明了吧,我幫了他們啊。是不是?好了,其實我不是,你愛信不信。
張寧說完,便賭氣轉身下榻。
眼看要走回自己的床鋪時,就聽程啟輕聲道:不管你是誰,只要你和皇上娘娘回京城,就獲得了新的身份甚至是生命。我希望你能堂堂正正,學文習武,將來做一個于國于民有利的棟樑之才。
想讓我變成為國為民的棟樑之才?那就要看哥哥你有沒有教我成才的本事了。張寧回頭咧嘴一笑道:我相信哥哥的能力。
程啟:……
這孩子……萱嬪娘娘真是個奇女子,連隨便認的弟弟都這樣古靈精怪。
說起來,自己只是想試探他一下,怎麼……到後來就被這小東西給賴上了呢?
什麼我有沒有教他成才的本事,教育他的擔子怎麼也輪不到我吧?真是莫名其妙。※※※
果然刺王殺駕這種事情不是容易做的,咱們辛苦培養的死士,這一下子就去了大半,真真心痛死我了。
鬍子花白的老者一拳搥在桌子上,卻聽旁邊穿黃衣的中年人淡淡地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要緊的是接下來怎麼辦?皇上大概已經疑心到咱們頭上,若讓他活著回京,還能有咱們的好兒嗎?
另一個穿著白色對襟褂子的中年人搖頭嘆道:不然呢?經過這兩次刺殺,他身邊肯定是鐵桶一般,難道還能進行下一次刺殺?可惡,昨晚上到底是誰?平白壞了咱們的好事。
江兄,就算沒有他們,你覺著咱們就一定能成功?我知道你想用出那些影子,可經過這兩次,你應該也能看得出來,皇上身邊的高手實在太多了,影子們怕也要功虧一簣的。
花白鬍子的老頭皺眉道:這話說得沒錯,昨晚那一撥刺客,倒是給咱們當了先鋒,讓咱們更瞭解皇上的實力。如今看來,刺殺這一條路子是行不通的。
那怎麼辦?皇帝不死,咱們就沒活路了。
白衣服揉著額頭,看向身旁一直沒開口的黑衣枯瘦老者,焦急道:董老,您快想想辦法啊,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咱們幾家上百年的基業毀於一旦?
被稱為董老的老頭兒睜開眼,陰惻惻的目光在其他三人身上掃了一遍,沉聲道:各位說的都有道理,刺王殺駕不可行;可若是不殺那皇帝小兒,待他回京,即便所有刺客全部被滅口,不會供出咱們,咱們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就是。黃衣服連連點頭道:我原本還想著,皇上整治了鹽商,對咱們總該手下留情,不然他想幹什麼?以一己之力拔除民間最大的兩股勢力,他就不怕元氣大傷嗎?可如今看來,他還真就不怕,而且我敢說,他恐怕從京城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打定了這個主意。
是啊,現在事情難就難在這一點,皇帝不死,我們就要滅亡。
花白鬍子的老頭嘆了口氣。
忽見董老微微一笑,淡淡地道:話不能這樣說,皇帝是國家之主,咱們是民間的大家族,彼此互幫互助,方是長治久安之道,何必非要鬧個魚死網破呢?
話音未落,其他三人的臉皮子都忍不住抽了幾下。
白衣服性子直,瞪眼叫道:都鬧到這個地步了,還能彼此互幫互助?就算咱們現在低頭,皇上恐怕也容不下了。董老,你莫開玩笑。
不是開玩笑。我是真心這樣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