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戲比較煎熬
皇后伸手揉揉額頭站起身,芙蓉連忙扶住她,輕聲道:娘娘說了半日話,想來身上也乏了,去歇一歇吧。
皇后笑道:哪裡至於到這個地步?我還好。只是……這一次皇上的作為,我實在看不明白,到底他的矛頭,是指向誰呢?
芙蓉心裡一驚,疑惑道:娘娘是懷疑?皇上和萱妃並未反目?可……這是為什麼呢?皇上似乎也用不著和萱妃演這一齣戲吧?
演戲?皇后眉頭一挑,喃喃地道:若真是演戲,自然是為了讓人放下戒備之心。莫非皇上也察覺到萱妃風頭太過,已經成了眾矢之的,所以有意冷她幾日?
芙蓉沉聲道:若真是如此。皇上在這個時候封楊妍為常在,豈不就是要禍水東引?皇后慢慢走著,沉吟不語,好一會兒才搖頭道:不對,楊妍她還沒有這個本事。皇上……似乎也用不著有意冷淡萱妃。他可是皇帝,怕什麼眾矢之的?奇怪,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芙蓉笑道:不管是為了什麼,娘娘只穩坐釣魚臺便好,總會有水落石出之日。
皇后微微一笑,點頭道:妳說得沒錯,本宮身為皇后,自然要有皇后的氣量。那些明爭暗鬥,且先由著她們。到最後,鬥得一地雞毛,本宮為她們收拾殘局便是。
娘娘說得是。芙蓉這樣說著,目光卻忍不住在皇后肚子上瞄了一眼,心中暗自嘆息道:即便是皇后,可這肚子總沒有動靜,終究不妥。
幸好如今後宮裡的妃嬪們都還沒有皇子公主,而萱妃……皇上對她,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呢?真令人捉摸不透。
不但皇后和芙蓉在猜疑,正趕回凝萃殿的舒妃也在心中暗自思量。
待回到凝萃殿,就見楊妍迎了過來,笑吟吟向她行禮。
舒妃便拉著她的手恭賀鼓勵了一番,聽她說還要去拜見皇后,這才放行。
待楊妍走後,鶯歌便忍不住笑道:娘娘,我看萱妃娘娘這一次怕是真要失寵了。您看這位楊常在,真比她強百倍,看著就讓人賞心悅目,說話就跟黃鸝鳥兒似的,清脆俐落。素日裡在養心殿,大概也是這個性子,才會讓皇上注意到她,到底如今有了因果。可見當日在江南,她苦心籌謀,非要進宮,這條路是對的。
舒妃看了鶯歌一眼,沉聲道:妳也覺著皇上是因為喜歡她,所以才和萱妃起了爭執?鶯歌笑道:自然。難道娘娘心裡還有疑惑?其實也正常,皇上從前是喜歡萱妃的直率性格,如今這方面有人不比她遜色,她不再是這後宮中獨一份,再看她模樣性情,哪裡值得人傾心喜愛?尤其最近,為了楊妍這事,皇上和萱妃鬧得不可開交,那可是皇上啊,受得了這個氣?就算反目成仇,也不是不可能。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還是覺得這事兒來得有些突然,妳也不要掉以輕心,還有,和奴才們說一聲,別以為萱妃這就是失寵了,一個個的想著報仇雪恨,去永慶宮的人面前耀武揚威。
是,奴婢明白。鶯歌答應了一聲。
就見舒妃走到窗前,看著外面一院秋色,輕聲道:不明白,看不透,所以更要小心謹慎。我是花了多少心血,才走到如今?絕不容許出半點閃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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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這都快中秋了,怎麼計畫反倒停滯不前了呢?妳到底有沒有多去舒妃那裡坐坐,給她一些即將受寵的錯覺啊?
朕去了,能做的都做了,只能說,舒妃太過謹慎小心。
養心殿裡,譚鋒和寧溪月相對而坐。
眼看著心上人一臉急切,皇帝陛下也覺十分煩惱,又有些鬱卒,握著寧溪月的手哼哼道:大半個月沒見面,好不容易妳來一趟,就一心撲在這件事上,妳就是這樣對待朕的?
寧溪月猛地瞪大眼,看著譚鋒道:皇上這是在怨我對您不夠熱情?也不想想這都是誰作出來的?不是您要長興侯府和魏國公府狗咬狗,我們至於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嗎?相思之情,我不比您少一星半點兒,可這麼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兒?我都快兩個月沒痛痛快快吃過一頓飯了,您知道嗎?
吃飯難道比相思還難過?妳這意思,是把朕和飯相提並論?
譚鋒咬牙,就見寧溪月吐吐舌頭,小聲道:我這不是也著急嗎?眼瞅著就要中秋,這事兒總不能拖到過年吧?我還指望著您年下的豐厚賞賜呢。
譚鋒:……
朕原本想著,明年春天派甯大人去遼東,可如今舒妃這般小心,還是將這個殺手鐧早些用出來吧。秋高氣爽的時節,也適合遠行,愛妃覺著如何?
寧溪月:……
皇上,咱們……或許可以再等等?
再怎麼等,妳爹都要去遼東,晚去不如早去,朕看寧愛卿可是磨拳霍霍志向淩雲,讓他早些去遼東,他只會高興。
那怎麼著也得等過了中秋啊。這一去遼東,沒有個三五年,我爹他回得來嗎?好歹讓他陪我娘在家過一個中秋節再去。
好,就依愛妃,中秋節後便讓寧愛卿前往遼東上任。說起來,還是愛妃深明大義,朕原本還想著,入冬前啟程就好。
寧溪月:……所以她這是又坑了一次爹?
皇上,您……您太過份了,走,立刻給我走。
等在外面如履薄冰的素雲等人,眼睜睜看著寧溪月擎著花瓶將譚鋒攆了出來,不由齊齊垮了肩膀。
真是……之前屋裡沒什麼動靜,她們還以為皇上和娘娘終於和好,誰知……到底這又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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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觀音女兒看過不少,但如這一尊,形象栩栩如生,且是上等和田玉的,當真少見。就是慈甯宮佛堂裡供奉的那一座,比起這一尊,尚且稍有不如。如此珍稀之物,娘親是從何處得來?
正是初冬時分,凝萃殿的暖閣裡,舒妃正和母親對坐說話,兩人之間的炕桌上,擺著一尊約有尺許高的白玉觀音。
舒夫人聽見女兒極力誇讚這尊觀音,不由笑容滿面,得意道:娘娘久在宮中,眼界開闊,您說好,那自然是好的。說起來,這白玉觀音,可費了妳爹不少的周折。
舒妃抬起眼,微微一挑眉,沉吟道:哦?不少的周折?不會是爹爹和人家爭持起來了吧?
舒夫人笑著點點頭,接著又注目看了女兒幾眼,感嘆道:妳是知道妳爹性子的,向來不服輸。從前因為妳在這宮裡不得意,他不得已,才收斂了許多。如今天可憐見,皇上重新垂青於妳,咱們全家也都跟著揚眉吐氣……
不等說完,便見舒妃正色道:娘,此話差矣,皇上不過是因為瑣事纏身,心中煩惱,所以多來了我這裡幾趟,怎麼就成了重新垂青於我?叫我說,爹爹不該逞強出頭,仍該在家修心養性才是,如此方才合皇上的意。
舒夫人不以為然道:妳也太小心了。別忘了,妳爹可是有從龍之功。那麼多臣子,功勞還沒咱們家大呢,在外面行事都是橫行霸道的,妳爹又沒有這般輕狂過,怎麼會不合皇上的意?
舒妃沉聲道:萬萬不可掉以輕心,不要輕視皇上的雄心和手段。先前從江南回來後,我看許多勳貴倒是消停了一陣,可試探之後,發現皇上沒了下文,他們就又故態復萌。別人家這樣做,我們家不行。無論功勞還是情份,都禁不起這樣的消磨,一旦越過皇上的容忍底線,焉知我們這些有從龍之功的家族,不會像江南那四個大家族一般,在皇上的雷霆之怒下煙消雲散?
舒夫人見女兒這般鄭重,心中也有些不安,呐呐道:萬萬不至於如此吧?不是說皇上如今很寵愛妳?妳看萱妃當日得寵的時候,寧家多風光啊。如今妳得寵,輪也該輪到咱們家風光一回。
寧家就是再風光,妳可曾看到過甯大人得意忘形?我爹在這一點上,遠不如人家。更何況,我總覺著這件事有些莫名其妙。皇上和萱妃因為楊常在不和,可又沒看出他有多寵愛楊常在,即便多往我這裡來幾趟,也是因為我謹慎溫柔,懂得察言觀色,說話合他的意。我總覺著,在他心裡,真正喜歡的還是萱妃。
這些話,平日裡在宮中也沒什麼人可以訴說,如今見了母親,舒妃方得以暢所欲言。卻見舒夫人滿不在乎道:我的兒,妳是不是想太多了?那寧風起都被皇上趕去遼東,若真喜歡萱妃,會把她爹打發到那麼個天寒地凍的地方?叫我說,這分明就是給萱妃的警告,若她以後還這麼不知好歹,妳聽我的,有失寵的日子叫她熬呢。
遼東雖然苦寒,卻也不可忽視。舒妃握住母親的手,言辭懇切道:娘,千萬要讓我爹沉住氣,再忍一些日子,待我在宮中多看幾日,看看皇上的心,是不是真的就離了萱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