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宮
莫祈寒到達龍陽宮的時候,莫馭明午休剛起床,梳洗之後,太監們端上來茶點和水果,然後便都退下了。
「寒兒,你今天的政事都處理完了嗎?」莫馭明執起一瓣桔子放入口中,又拿起一瓣遞給莫祈寒,莫祈寒接過,吃下後才小心的說道:「父皇,政事處理的差不多了,兒臣還有一事想請教父皇,之前夢青在莫祈冥的秘室中見到了一幅畫像,回來後便臨摹了一幅給兒臣,兒臣完全不認識那畫中女子為何人,後來和父皇相見,又雜事繁多一時忘記詢問父皇,前日漫漫偷溜進了香壇居,看到了那畫,兒臣才記起這件事。」
「畫像?在哪兒呢?」莫馭明一顆葡萄撚在指間,疑惑道。
「在這兒。」
莫祈寒將畫軸擺在桌上,緩緩打開,莫馭明起身走近,視線定格在了那畫中女子的臉上時,眼眸立刻變得呆滯,震驚,僵硬。
「父皇?」莫祈寒輕喚了一聲,看著莫馭明的表情,眉頭擰成了一條線,目光立刻回到畫像上:「父皇,您認識這女子嗎?她是誰啊?」
莫馭明陰鬱著臉,蹭的背轉了身子,不再看一眼那畫像,語氣急促的道:「把它收起來。」
「是,父皇。」
莫祈寒茫然不已,只好聽話的捲起了畫軸,而莫馭明已經走回了原處坐下,撚起一顆葡萄,卻是手指抖了好幾抖才放入口中,食不知味的問道:「你說這畫像是在莫祈冥的秘室裡懸掛的?」
「是啊,這女子您知道她是誰,對嗎?」莫祈寒很小心翼翼的問道,看來,這絕不是一個普通女子,令母后變了臉色,又令父皇失態,會是什麼人呢?
「你聽著,這畫像千萬別讓你母后看到,明白嗎?」莫馭明略顯著急的叮囑道。
莫祈寒嚥了嚥唾沫,很是囧迫的小聲道:「兒臣已經拿給母后看過了。」
莫馭明一驚,蹭的站起了身,臉色立刻變白:「你母后看了之後是什麼反應?她說什麼了?」
「父皇,母后她臉色不好看,什麼也沒說,就讓兒臣問父皇那個女子是誰,然後……然後就回寢宮去了。」莫祈寒越說聲音越小,看著莫馭明緊張的神色,不禁跟著緊繃了身子。
聞言,莫馭明用力閉了閉眼睛,低喃道:「完了,完了,寒兒你害慘父皇了!」
「父皇,到底她是誰啊?兒臣怎麼害慘您了?」莫祈寒百思不得其解,那女子是莫祈冥的姐姐或妹妹嗎?可是也說不通啊,陵王妃只生了莫祈冥一子,皇家玉碟上並未記載還有別的女兒……難道?
「寒兒,你母后就說了那麼一句嗎?」莫馭明又著急的問道。
莫祈寒飄遠的思緒被拉回,抿了抿唇,艱難的點點頭:「父皇,母后她怎麼了?兒臣是不是做錯什麼了?」
「寒兒,你有所不知,這是三十多年前的舊事了,唉——」莫馭明嘆一口氣:「你母后又要為此跟父皇置氣了。」
「父皇,這是三十多年前的事?那這女子她是……她和父皇是……」莫祈寒震驚的看著莫馭明,不敢胡亂猜測,可是又忍不住想到了那方面。
果然,莫馭明向後仰靠在椅上,沉默嘆息了半晌後,才緩緩開口:「這女子原是朕的妃嬪,封號愉妃,是太宗五年參加選秀入宮的,當時朕宮中妃嬪眾多,朕與你母后感情雖深,卻自風流,那愉妃生的美艷動人,舞姿領冠六宮,朕便一時沉迷於愉妃,而忽略了你母后,整整兩個月未踏進鳳辰宮半步,只是每日差人去探視,卻不曾想,你母后氣怒難平,將朕每日派去的李德厚擋在鳳辰宮外,不見任何人。」
「當時朕年輕氣盛,雖知你母后性子本如此,卻也震怒不已,便更加寵幸愉妃,也不准李德厚再去鳳辰宮探視,而與你母后賭氣冷戰,誰知,這一賭,便是兩個月,誰也不肯低頭退一步,直到那一日,鳳辰宮的大宮女偷著跑來求見朕,朕這才知曉,你母后竟在朕寵幸愉妃不久便病了,染了風寒不肯宣太醫,她性子傲,平日裡不向朕低頭,遇到當時那種朕三宮六院獨寵愉妃的情況,更是一怒之下不准宮人稟報朕,至那大宮女來報時,已寒氣入侵五臟,性命堪虞!」
「朕當下便心急如焚的趕去了鳳辰宮,驚見床榻上你母后已氣息奄奄,瘦若嶙峋,朕痛心疾首悔恨萬分,宣了太醫為你母后看診,守了她七天七夜,這才撿回了她一條命,誰知,她一清醒,便要……」
莫馭明眸子微閉,當年的畫面又不禁浮上眼前……
「皇上,臣妾自請廢黜皇后封號,貶為庶民!永生再不踏進皇宮一步。」梁傾城雙頰凹陷,黯淡無光的眼神卻寫滿了堅定。
莫馭明震驚的白了臉色:「傾城,妳要離開朕?妳不想和朕做夫妻了嗎?妳要丟下我們的兒子,丟下朕嗎?」
「是!」梁傾城淚珠在眼眶中直打轉,卻強忍著不讓它掉下來:「兒子是太子,是你們莫家的骨肉,臣妾沒有權利帶走,那便留給皇上,他長大了若問起臣妾,皇上就告訴他,說他生母已逝,叫他安心讀書,好好學習治理江山。臣妾與皇上,緣份已盡,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不!」莫馭明一聲淒厲而出,死死的抱住了梁傾城:「朕不答應,朕絕不答應!傾城,是朕錯了,妳原諒朕這一次好不好?朕好不容易才救回妳的命,怎能讓妳離開朕?傾城,朕可以不要任何女人,但是唯獨不能沒有妳,再給朕一次機會愛妳好嗎?」「皇上,您不覺這番話很可笑嗎?您的愛妃呢?拋下她到臣妾這裡,您捨得嗎?放傾城走吧,傾城原本就不想待在宮裡,傾城喜歡青山綠水,喜歡廣闊的天地,為了愛皇上,我甘願折斷自己的羽翼,可是您的身邊有太多的女人,我不過是眾多女人當中的一個,多我不多,少我不少,皇后的位子我不稀罕,皇上還是給了您的愛妃吧!」
梁傾城笑的涼薄,眸中淚珠不斷滾落,灼傷了莫馭明的心,莫馭明直搖頭,語帶哽咽:「不,不是的,傾城妳知道的,朕的真情都在妳身上,各宮妃嬪雨露均沾,朕的主心骨只在鳳辰宮,朕承認,朕不是個一心一意的男人,因為朕首先是個帝王,後宮女人與朝廷的關係盤根錯節,朕根本不能做到只專寵妳一人,愉妃是個意外,朕是糊塗了,竟一時沉迷於她而忽略了妳,朕改,朕再也不翻她的牌子,好不好?」「你走,走啊!我不聽,不聽!」梁傾城捂著耳朵聲嘶力竭的哭喊著,而後再一次昏倒。
「傾城!傾城!」
那一日,莫馭明直感覺天崩地裂,悔恨交織,他不是個好男人,是他負了梁傾城,他千辛萬苦追求到她的人,她的心,卻忘了承諾過她的事,後宮三千,同一個妃嬪不連續侍寢兩夜……
梁傾城把自己關在鳳辰宮,不見任何人,更不見莫馭明,一關便是一個多月。
而莫馭明從知曉梁傾城生病的那日起,便一度冷落了後宮,更是冷落了愉妃。
她不見他,他便每夜立在鳳辰宮外吹蕭給她聽,用自己的真心彌補她,喚她回來……莫祈寒靜靜的聆聽著,眼眸裡不斷的閃現著驚愕,原來竟是這樣!原來父皇曾說對不起母后,就是因為這件事!
可是——
「父皇,那母后是怎樣原諒您的呢?您使什麼手段了?」莫祈寒略有些激動的問道,這手段要是好,得學學,以後萬一他得罪漫漫了,興許還能用得著。
還有,看來廢六宮真的是必須的,不然他的漫漫鐵定要飛掉了!
莫馭明深深的一嘆,眼睛睜開掃視了一眼莫祈寒,方才說道:「那個時節,正巧是深秋了,朕每夜吹蕭,在外面吹的冷風多了,也染了風寒,不停的咳嗽,朕也故意不讓太醫診治,不吃藥,然後接著吹,那自然吹的音不準而且斷斷續續的,你母后聽出蕭聲不對,忍不住派人來探,朕就讓李德厚把朕的病情誇大了五分,你母后本身是愛朕的,一心急便出來見朕了,和好便是順理成章了。」
莫祈寒俊臉抽搐了,咂舌道:「父皇竟使了苦肉計啊,這招兒臣不用學了,兒臣早已經用過了!」
「嗯?你跟朕學招數?然後去哄你那個死丫頭?」莫馭明怒了,臉上黑線密佈。
「要是招數好的話,學以致用也是沒錯的嘛!」莫祈寒很囧的笑,那個笑容看在他父皇眼裡,卻很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