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聯手
去太乙蓮舟的時候,是小廝撐船,走的時候卻是王九郎親自撐船送顧重陽回去。
說也奇怪,有王九郎撐船顧重陽竟然沒有一點不安。坐在船裡,看著船蒿劃過清澈的湖水,在如鏡子般平靜的湖面上蕩開陣陣漣漪,她不僅不害怕,反而還有心思欣賞湖面的風景,看著小魚在船邊嬉戲。
若不是怕王九郎覺得她幼稚,她甚至還想伸出手去與湖水親近一番。
阿敏、阿納兩個另撐一船,遠遠地跟著。
王九郎長身玉立,儒雅英俊,划船的姿勢格外賞心悅目,真是秀色可餐。不怪京城的小姑娘們將他當成第一男神,他的確有令人瘋狂的資本。
魏晉時期的大美男衛階風采極佳,奪人心魄,每次出行,圍觀的人擠在一起如城牆一樣,最後活活被人看死,留下了看殺衛玠的典故。
衛階是什麼樣子,她是沒見過的,不過既然這麼出色,那應該像王九郎這樣方能名副其實。顧重陽裝作不經意的看了王九郎一眼,心裡如是想到。
風景如畫,歲月靜好,若時間能一直停留在這一刻,該有多好。
可惜這不過是顧重陽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船很快就停靠在岸邊。
“小姐,妳出來了。”丹心站在岸邊,主動去扶顧重陽上岸,看著熟悉的臉龐,顧重陽心裡覺得十分複雜。
她點了點頭道:“我們回去吧。這是阿敏與阿納,她們以後也在我身邊做事。”
丹心看了看身材高大、行動矯健明顯是練家子的阿納,又看了看臉蛋圓圓、模樣討喜的阿敏,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回到顧家,摒退別人,顧重陽留了丹心說話道:“丹心,我記得妳並不是顧家的家生子,對嗎?”
回來的路上顧重陽一直沉默不語,丹心其實也隱隱猜測到了什麼,她的心一直提著,聽到顧重陽這麼問,她就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是的,小姐,我是夫人後來買進來的。”
顧重陽點點頭道:“妳家裡還有什麼人?爹娘都在嗎?”
丹心低頭道:“爹娘都在,我還有一個哥哥。”她來到侯府三年了,三年沒回家,只能偷偷地書信往來,雖然信上知道爹娘跟哥哥都很好,但是她心裡依然很惦記他們。之前小姐跟公子訂婚之後,她以為小姐很快就會嫁到臨江侯府,她也可以很快就回到家人身邊,可是沒想到後來出了那麼多的變故。
小姐定然發現了什麼,否則絕不會這麼問。不知道她會怎麼處置自己。丹心很緊張,但也下定決心不管小姐怎麼處置自己,她都絕無怨言,畢竟是她欺瞞小姐在先。
“妳進府之後,幾乎每天都在我身邊,我也從來不曾聽妳提起過妳的家人,妳一定很想他們吧。”顧重陽頓了頓道:“我從來不虧待身邊的丫鬟,綠蕪跟青芷都嫁了人,有了自己的生活,對妳我也一樣。我放妳幾天假,讓妳跟家人團聚。”
丹心驚愕地抬頭,不敢置信地望著顧重陽。
“怎麼,高興壞了吧?”顧重陽微微一笑道:“快回家吧,有什麼話等妳回來我們再說。”沒想到丹心卻突然跪下,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道:“小姐,對不起,我一直都在騙妳。我的確不是慶陽侯府的家生子,但我是臨江侯府的家生子,是郝公子將我送進顧家,讓我在小姐身邊照顧妳。”
“這個我早就知道了,之前郝邵陽受重傷,我給他治病的時候,他就將妳的身份告訴我了。”
丹心聽了更加愧疚道:“小姐,妳不怪我嗎?”
“身為奴婢,妳也是身不由已,必須要聽從主子的安排。既然是郝邵陽安排的,我為什麼要怪妳呢。而且郝邵陽送妳到我身邊的目的是照顧我,並不是害我,所以我並不怪妳。”
顧重陽說著,語氣比先前硬了幾分道:“原先我跟郝邵陽往來密切,還是未婚夫妻,妳替他照顧我無可厚非。可現在我跟他已經退親,他也娶妻生子,今非昔比,妳繼續給他傳遞消息,將我的一舉一動全部告知郝邵陽,這就有些不合適了。雖然妳也是受郝邵陽的吩咐,不得不這麼做,但是對我而言,卻是非常不尊重的。
我不怪妳,但是也不能留妳了。一僕不能事二主,這個道理,妳應該比我更清楚。身為下人,最重要的不是能力,而是忠心。”
丹心或許對自己很忠心,可當這份忠心遇到郝邵陽的時候,就會大打折扣。既然她已經跟郝邵陽一刀兩斷了,丹心也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了。
“小姐!”丹心早已淚流滿臉,張了張嘴,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到底主僕一場,顧重陽也不是鐵石心腸,見她這樣也有些難受,遂放軟了聲音道:“我並沒有怪妳,甚至打心眼裡感激妳。妳到我身邊這幾年,著實為我做了不少事情。要不是有妳的幫助,我之前跟次房老太太鬥法的時候,恐怕也沒有那麼順利。妳家人親戚都在臨江侯府,妳回去之後便可以跟家人團聚。見到郝邵陽,妳只說是我不想留妳在身邊了,相信他也不會怪妳。”
丹心的愧疚終於達到了極點,她哽咽著給顧重陽磕了一個頭道:“小姐,對不起,以後我不在妳身邊,妳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嗯。”顧重陽點點頭道:“妳也是,回去跟家人好好團聚。”
第二天一大早,顧重陽就去了王家。
等中午她回來的時候,就聽到崔老夫人的院中一派歡聲笑語,原來再過三天就是信國公老夫人的生辰,信國公府就派人過來傳話,說請英大夫人帶著顧家的小姐們去參加壽宴。
信國公老夫人與顧重陽的祖父是嫡嫡親的兄妹,一直對顧家照顧有加。
信國公府出了一個惠妃娘娘,尚了一個公主,聖眷優隆。顧家的爵位能夠還回來,多虧了惠妃娘娘在皇帝、皇后面前周旋。
顧家一直沒有機會報答信國公府,如今有了這個機會,這次的壽禮無論如何也不能少了。
崔老夫人留了英大夫人、二夫人與葛碧蓮商量壽禮的事情,小姐們自然跟著顧重陽去了側廳。
這兩年顧家災事不斷,顧重珠又惹了大禍,顧家的小姑娘除了顧重華成功考入蕊珠書院外,其他的女孩子很少出去交際。如今有了這樣好的機會可以出去湊熱鬧,她們自然高興不已。
顧重珠滿面春風,嘴角的笑容就沒有散過。
顧重珍譏諷道:“二姐姐,妳還是收收笑容吧,雖然賀公子的確長得不錯,可妳們也不過是相看而已,到底沒有定下親事,更不曾交換庚帖,隨時都有變故。我勸妳還是不要高興太早了,免得到時候哭得太難看。”
顧重珠臉上的笑容僵了片刻,就反唇相譏道:“我是為能去參加姑祖母的壽宴高興,跟賀公子有什麼關係?妳這麼生氣,莫非是嫉妒?”
不待顧重珍回答,她就笑著挽了顧重陽的胳膊道:“四妹妹,等過幾天去信國公府的時候,咱們兩個一起吧。大姐姐是蕊珠書院的才女,但凡她去的地方,名門閨秀都圍著她轉,我們兩個肯定無人問津。與其到時候落單尷尬,倒不如我們結伴,也省得一個人孤單寂寞。”
顧重陽是無所謂的,笑著點了點頭道:“也好。”
顧重珍卻把眼一瞪,挽了顧重陽的另外一隻胳膊道:“四妹妹,妳若是怕落單,跟著我在一起就是,妳跟我都是四房的,怎麼能跟其他房頭的人在一起。再說了,還有惜月表姐,我們三個一起,豈不比跟某個外人結伴更熱鬧?”
柴惜月也點頭道:“珍表妹說得是,就我們三個一起吧。”
顧重陽看了看得意的顧重珍,淡然的柴惜月,又看了看一臉氣憤的顧重珠,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
柴惜月跟顧重珍兩人已經結盟,故意針對顧重珠。
表面上是小姐之間的拉幫結派,實際上卻是二夫人費氏與四夫人葛碧蓮之間的較量,她們誰也不服誰,都想打理次房的商鋪田產。
既然這樣,她就和稀泥好了。如果葛碧蓮與柴惜月老老實實,她就當前世的事情是一場夢,可如果她們自己作死,那就新帳舊帳一起算。
顧重陽做出一副左右為難的樣子。
顧重珠突然一笑道:“四妹妹,這沒什麼好糾結的,妳跟我一起,咱們走出去,別人就會知道咱們兩個一個是二小姐,一個是四小姐,是嫡出的正經小姐。某些人是什麼表小姐、珍小姐,聽著就上不了檯面。”
“妳說誰上不了檯面?”顧重珍最怕別人拿她的出身說事,顧重珠這幾句話簡直就是戳中了她的傷口道:“我是顧家正經的小姐,是經伯祖母同意上了族譜的,妳憑什麼罵人?”
她聲音高亢又尖銳道:“走,跟我去見伯祖母,我要讓伯祖母給我主持公道!”
顧重珠臉色一白,她最怕崔老夫人了,她不打人,不怕人,就讓人跪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小黑屋中。不給飯吃,不給水喝,只放一個恭桶,一餓就是一天一夜。
她光想想就覺得怕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