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懲治孫寡婦
經過來福這番話,桐月也就打算安心在家過年,這也許是她們姐妹在家鄉過的最後一個年了。為免節外生枝,桐月叮囑梅月和荷月不要聲張,兩人意會,三人一直不動聲色,仍跟往常一樣過日子。年貨該辦辦,家務事該做做,一切都跟平常沒什麼兩樣兒。
白氏和林老實也沒察覺出什麼異樣來。如今的林老實跟以前相比,著實起了一些變化。繼上次發作之後,他表面上似乎接受梅月了,也很少再提什麼丟臉不丟臉的事兒。他對白氏十分和氣甚至殷勤,白氏半輩子都沒受到這種待遇,她先是受寵若驚,接著是喜不自勝,不停地跟幾個女兒說她終於熬出頭了。
她用略顯得意的口吻對三人說道:妳們看妳們的爹終於收心了變好了。怪不得妳姥在世時常說,這男人年輕時脾氣再不好,再胡混,年紀一大還是會回家來,終會知道誰對他好。常言說,浪子回頭金不換。何況妳爹也不是浪子,他就是一時糊塗了。接著她又舉了幾個年輕時打得頭破血流最後男的幡然悔悟跟女人白頭偕老的故事。梅月聽著默然無語,荷月依舊不屑地撇一撇嘴。
桐月望著灰濛濛的天空,淡淡地答道:好像還有句老話叫:狗了改不了吃屎,驢改不了拉磨。一個人總不能老跟狗較勁他吃不吃屎的事情。
白氏本來是興沖沖地想跟三個女兒分享一下自己的心得體會,再憶憶苦思思甜,如今見她們這個反應,又是失落又是不滿,尤其對桐月不滿。她長長地歎了口氣道:妳們三人哪,算了,我先不說妳們了。妳們都是祖宗,我一句也說不得。我去看看妳二姐去。白氏搖著頭歎息著去找杏月了。
白氏走後,梅月和桐月相對苦笑,荷月卻在那兒嘿嘿嬉笑。
晌午的時候,白氏滿面笑容的回來了,手裡還挎著一個籃子,裡面放著一大塊臘肉和三隻手帕以及一雙花色鮮亮的繡花鞋。
白氏當著三人的面,一樣樣地往外拿東西道:妳二姐夫這人真是沒得說,人和氣又大方,家裡有重活了從來不用叫就主動過來幹,他家裡有什麼好吃的,不用妳姐提,自個兒先說‘把這肉給爹娘送過去嘗嘗吧’,要換了別人,說不準整日跟防賊似的,生怕女的往娘家拿東西。妳們說這樣的女婿上哪兒找去。妳們三個誰要是嫁一個妳姐夫這樣的,我跟妳爹就就知足了。
三人中,只有梅月搭了腔應付幾句。
白氏說著話又特地把鞋子推到桐月面前道:這是妳二姐特意給妳做的,她說前幾天話趕話,說了妳幾句,叫妳別往心裡去。
桐月的心微微一刺痛,她不由得又想起了杏月說的那些話。那些話就像釘子一樣,猝不及防地釘在她的心口,現在雖然拔去了,可是一想起來還是空落落的痛。
白氏注意到了桐月的臉色,趕緊問道:妳該不會還生妳的姐的氣吧?她是姐姐說妳幾句不應該嗎?再說了,妳本來就有錯,她說的都是對的。
桐月依舊沒說話,梅月了張了張嘴想開口,卻被白氏的滔滔不絕給打斷了,道:桐啊,妳可不能沒良心,妳想想妳姐妳姐夫對妳的好,先不提妳們以前她在家裡,有活搶著幹,淨讓妳幹輕省的,有好衣裳也想著給妳穿,有好吃的給妳留著,從不像別家姐妹那樣,為了一口吃的一件穿的爭得頭破血流。她就是出嫁後,也是時時想著妳。
桐月心中煩悶,嘴裡只好說道:我都記得,我不怨她。桐月說完,拿起繡鞋回自己房裡去了。
梅月默默地跟了上去。
桐月把鞋子放在一個已經收拾好的行囊裡,梅月默然無聲地看著,遲疑片刻,到底還是說了一句:三姐,妳也別怪二姐。
桐月輕笑道:我沒怪她。
梅月跟著笑了笑,接著又道:也許對於二姐來說,劉家是她最安全最該呆的地方。很多女人甚至過得還不如她,還不是一樣過下來了?梅月說到這裡,語氣低沉而無奈道:對很多來說,痛苦地清醒著還不如糊塗地幸福好。
桐月一時想不出什麼詞來回答她,只好附和道:是的。
兩人從此以後再也不提杏月的事。她們要採辦年貨,要賣掉一些舊貨皮子東西等。還要去辦路引,一堆雜事等著她們去辦。
桐月悄悄地去問官府的人,能否把她們姐妹幾人的戶籍分出來,官府的人回答是不能。她們家的戶主是她爹。她爹死後,她沒有弟弟,她家就是徹底的絕戶了。到時,她家的房子財產要歸林家的男丁繼承。當然,要立女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會很麻煩。
對於此,姐妹三人倒有不同的看法。
梅月說道:咱們先別想這麼遠,走一步看一步吧。
荷月滿不在乎地道:管他什麼戶籍不戶籍的,咱們以後想怎麼著就怎麼著,誰敢招我我就滅了誰。
桐月想了想,道:咱們就先這麼著,到時看看能否用使使神通。這種戶籍制度漏洞多的是,真到萬不得已可以弄個假的。比如說是哪個災區疫區的,父母雙亡什麼的,官府上哪兒查去。
因為年關將近,桐月就時不時地讓來福趕著車進城去採購。她想著這是她們幾個在家過的最後一個年了,因此出手比往年更大方些。給杏月和白氏扯了不少布,又買一樣銀首飾。當然,她們姐妹三人也沒少買。大家都買了,自然也不好落下林老實,只給他扯了幾尺做衣裳的藏藍布。另外又買了魚肉點心零食等等。
東西買回來後,小山樣的堆在堂屋裡,林老實先是肉疼,接著趁母女幾個不注意,便偷偷揣了幾包點心,做賊似的往村東頭的孫寡婦家去了。
林老實走得是小路,再者村東頭比較偏僻,所以一路上倒也沒人發現。
林老實一邊觀察著四周的動靜一邊緊張地敲門,孫寡婦早就等著他上門,一敲就開了。
她滿臉帶著笑,嘴裡卻嬌嗔道:你這個死冤家,倒還沒忘記我。她一邊說著話一邊拿眼覷著林老實拿的東西,見是只有幾包點心就有些不大高興。
林老實也覺得東西太少,趕緊解釋道:妳也別嫌少,如今我那三閨女五閨女回來了,家裡好幾雙眼睛盯著,就這,我還是趁她們不注意拿來的。
孫寡婦似笑非笑地應了一聲道:我哪會嫌少,只要你的人來就行了。說到這裡,孫寡婦眼睛微微一轉,她這幾日一直在尋思林家的事,便趕緊趁著就著就這個話題道:老實,我真不在乎東西不東西的,我就是為你打抱不平。你瞧瞧你,哪有一家之主的樣子。人家有的不硬氣的男人被自己老婆給拿捏住,就被人笑話。你倒好,倒被自個兒的閨女給拿捏住了。你可是她老子,她是你生的,別說是錢,就是她的命都是你給的。你就該把家中大權牢牢握在手裡才是正理兒。
林老實本來耳根就軟,一聽這這話就也覺得有理,可是他一想桐月的強硬性格以及荷月的狠戾,不由得又有些軟了。
孫寡婦道:你不能哄嗎?女孩子總是禁得住哄的。
林老實搖頭道:要是能哄,我還能哄不下來?妳不知道,我那個閨女不知道隨了誰,性子又倔又硬,油鹽不進。
那讓她嫁人呢?嫁了人她總不能還管家裡的事吧。
林老實想了想道:也只能這樣了。只要把桐月嫁出去了,荷月就像那無頭的蛇,沒人牽頭唆使,她再厲害也不怕。
孫寡婦見林老實對自己言聽計從,不由得笑了笑,又悄悄道:你先按我說的去做,趕緊尋個人家把她嫁出去,若是這個辦法不行,我還有一個辦法。
林老實悄悄地去找孫寡婦,說完話又悄悄地離開,回到家裡,他裝得像個沒事人似的,一進門就欲蓋彌彰地說道:哎呀,這天兒真是冷,剛剛鄰村的那誰老王頭路過咱村,我跟他嘮了一會兒……白氏也沒多加懷疑,還跟著附和了幾句,轉頭就去忙碌了。
灶房裡,白氏帶著幾個女兒忙得腳不沾地。外面天寒地凍,裡面卻熱氣騰騰,灶下的火燒得紅紅的,兩口大鍋裡都使上了,誘人的香氣一陣陣往外冒。白氏雖然很累,但臉上的笑意一直沒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