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表明心意
我驚慌失措飛奔進去,只見白夕煌躺在床上,胸口白色的單衣上一片可怖的猩紅。我顫悠悠揭開他的衣服,胸口偏右上處有一處深若一寸長的刀傷,皮肉外翻,血汩汩流出,止也止不住。
我聲音都哽咽了,眼淚不由自主流下道:白夕煌,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受傷?太后難道知道我們的計畫?
我很後悔自己思慮不周,太后不是普通的人物,行刺也不是簡單的事,我這是害了白夕煌。
怎麼可能,我們的計畫安排得完美無缺,幾個刺客也順利逃出去,太后想找證據也難。白夕煌想對我笑一下,卻咳出一口血。
我慌忙抽出手帕,抹去他嘴邊的血道:還完美,你看你都被刺傷了,刺客都是自己人,你怎會受傷,難道太后安排人渾水摸魚行刺你?
我瞥見他滿身都是血,心尖都顫抖了,該死的老妖婆,害了他一次還不夠,還對他下這種毒手,我不會放過她。
白夕煌搖搖頭,得意笑笑道:別哭,這是我故意安排的一記絕殺。
我一下子懵了,然後臉色瞬間煞白,問道:是你故意刺傷自己的?不是太后的人刺傷你?
當然不是,想刺傷我白夕煌哪有那麼容易。
我的心驀然冰冷下來,眼淚也凝固在眼眶裡再也流不出來,望著白夕煌說不出話。我那麼驚慌失措,我那麼擔憂心疼,我那麼自責……現在看著白夕煌,突然覺得我只不過是個蒙在鼓裡的笨蛋。
是啊,我哭什麼,我真傻,居然為你哭得像個白癡。
白夕煌滿不在乎道:別擔心,我沒事,這傷外表看起來嚴重些,其實控制好力度和方向的,沒有什麼大礙。
我擔心什麼,反正你認為自己都要死了,多一個窟窿又有什麼關係?你根本就沒想過有機會活下去,所以才滿不在乎的態度。
白夕煌沉下臉道:顏兒,我也有自己必須做的事,我不容許任何出錯。
他眼中透著精明:無論我會不會死,這次行刺都是給太后抹黑的好機會。若只是簡單的行刺,也可能被太后反過來說我們自導自演,我上演一齣苦肉計,沒有人會相信有人會自己刺傷自己吧,太后這回是水洗也不清。
我站起來退後幾步,笑呵呵的道:呵……我忘記了,你還是個做大事的男人。當然一切以大業為先,受傷算什麼?我的擔心算什麼,下次麻煩你先把情況告訴我,我再也不會浪費心情和眼淚。
顏兒,妳生氣了?
我別開臉道:有什麼關係,我的心情你又會在意嗎?
連續兩天不眠不休看醫書,今天為南郡王的朋友診治了一天,勞心勞神,本來就疲倦不堪,接下來又被白夕煌受傷的事驚嚇失度。
我只覺得渾身說不出的乏力,連心也覺得累了,對白夕煌而言,我始終是個局外人,我這麼努力幹什麼,最終我又能得什麼好處,我遲早會離開皇宮。
顏兒,我不是故意要隱瞞妳,但是我要保證萬無一失。
白夕煌的話令我的心透涼,他還是不能徹底相信我嗎?
我淡然一笑道:我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讓齊韞給你好好治療傷勢,我很累,我先走了。
白夕煌沉默不語,只是靠在床上默默看我離開,也不挽留也不解釋。
第二天朝野傳遍白夕煌遇刺的消息,消息散播如此神速,白夕煌在京裡的情報機構真不簡單,比都快媲美互聯網了。
我回到太醫署,一路上見到不少官員明裡暗裡都是在談論遇刺的事,不少人閃爍其詞,暗暗把矛頭指向太后,眾人都是心照不宣,相視一笑。
白夕煌這次的計畫成功了。
我心情鬱鬱回到太醫署,也沒去領出診的牌子。
坐在座位上翻看昨天借來的一大摞醫書,雖然白夕煌防備的態度讓我難過,但要讓我眼白白看著他死,我還是做不到。
我發現妳進來都忙著研究醫書,真難得妳也會遇到難題。崔顥剛好路過我身邊。
我也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女子,怎麼可能一直順風順水,無憂無慮。上次你說要珈藍花製藥給你母親治病,我向齊韞師傅求來了一朵。我從錦盒中取出一朵淡藍透明的花朵。
我借著為白夕煌配藥的名頭,順手牽羊拿了朵珈藍花,雖然沒能配出解藥給白夕煌,至少把重要的珈藍花給有需要的崔顥,也算一樁開心事。
崔顥看著我手上的花,神色震動,卻一動不動。
我笑呵呵的道:怎麼了?驚喜過頭?喂,崔大仙回魂啦!快點拿去配藥,你母親還等著你回去?
我把花放回盒子中,塞給崔顥。
小顏……崔顥張嘴欲言,臉色變幻不定,摸著錦盒的手在微微顫抖。
這人肯定高興過頭了,如果我的親人也因此得救,我大概也是會驚喜得手足無措起來。
別發呆了,去配藥吧!希望這次你的母親能早日康復。
崔顥低下頭收起盒子,突然說了句:小顏,謝謝。
我擺擺手道:你說什麼傻話,大家是朋友,朋友有難應該雙肋插刀。雖然齊老頭很麻煩,我也是拐彎抹角才拿到,不過也沒費多大的勁啦,你就不用覺得抱歉。對了,你有沒有收藏著一些解毒的書籍,我最近急需研究這個。
崔顥把自己的醫書搬來給我,我草草翻幾下,都是些挺偏頗的醫書,書上講述的治病方法簡直千奇百怪,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它寫不出。
大概他覺得自己母親的病已經無法用常規方法治療,只好找些偏僻的方子。
我翻到一本舊得發黃落下蟲孔的古籍,封面上手抄著幾個字:摩羅蘇醫問。
我驚喜翻開,妖女曾經和我說過摩羅蘇這個名字,他是個來自天竺的醫生,擅長用古怪離奇的方法治療一些疑難雜症。
我仔細翻閱,這個摩羅蘇不愧是外國人,他所傳承的醫道與中醫差之甚遠,治病的方法也大為不同。
翻著翻著,一段解毒的文字引起我的注意。
我手一顫,書啪一聲掉在地上。
※※※
下午我回到宮中,宮裡的氣氛依舊很緊張,到處是防衛的侍衛,巡邏隊過了一撥又一撥。宮裡人人面上都是防備的神色,不敢多說一句話。
我不由自主走到玉龍宮外,望著那熟悉的建築,我猶豫著是否進去。
可是他的傷勢不知有沒有惡化,我還是去看看吧。
王朝顏?白梨一擺手,隨即守在宮門的侍衛立即上前攔住我。
我疑惑問道:妳這是幹什麼?
我不敢輕舉妄動,白夕煌派她安排刺客刺殺,我已經不會天真以為她只是個簡單的宮妃。而且看她的手法眼神,我大約能猜到她真正的身份——殺手。
白梨怨恨的盯著我道:主上說過閒雜人等不得入內打擾他休息,除了我、齊韞、今夕、何夕隨侍身旁,其他人都必須通報。
我愣住,我也被歸為閒雜人嗎?白夕煌不信任我到這個程度,還是白梨故意這樣做。那麻煩替我通報一聲,我要見皇上。
皇上不會見妳的。
妳不要自作主張,見不見我不是由妳說了算。
白梨冷笑道:妳不相信,那就讓侍衛去通報,看他見不見妳。
說完真的派遣一個侍衛進去。
很快侍衛回來稟報,說皇上不見我。
這回妳該相信了吧?白梨眉梢挑起,說不出的得意。
我依舊不通道:誰知道到底他有沒有進去通報?反正妳把守著門口,妳要攔誰就攔誰。
白梨惡毒笑起來。
妳還真自以為是,王朝顏,妳的利用價值早就完了,他又怎會再花心思在妳身上。小顏,妳也在這裡。謝庭筠從玉龍宮裡步出來,看到我眼裡掠過一絲驚訝。
白梨抱胸目光譏諷的落在我身上。
正好右相來做個證,皇后姐姐不相信皇上不肯見她,非要在這裡鬧事,右相你剛從皇上身邊回來,你來告訴她是不是這樣? 他真的不肯見我嗎?我緊緊盯著謝庭筠,手緊緊攥起來。
謝庭筠眼裡流動著淺淺的琥珀光澤,他低垂眼眸,複雜的看著我,我的心驀然提到嗓子眼,一眨不眨看著他,等待他的回答。
是的。
謝庭筠一句話徹底打破了我僅存的希望,我的心口被重重錘擊了,裂開一個巨大的空洞,有種難以言說的憤怒、心痛升起。
是嗎?原來是這樣。我強笑著轉身,連身子也忍不住顫抖起來。
原來是我的利用價值完了!
剛才白梨說我還不信,我總覺得他對我有些感情的,然而謝庭筠也向我證實他並不想見我。
對他而言,我只有利用價值嗎?
如冰的刺痛紮入骨肉。
也好,這樣我就不用掙扎是否犧牲自己去救他。
可是我不甘心,我很憤怒,我的心痛不可耐。這些日子他的溫柔都是虛情假意,都是騙我的。我太傻了,以為他漸漸喜歡上我,這一切都是騙人的。
這裡的一切都是噩夢。
我再也不想見到這個男人,把我的情意用來踐踏。
謝庭筠把渾渾噩噩的送我回鳳藻宮,匆匆留下一句:宮裡混亂,今晚妳不要到處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