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瘋狗要咬人
只是問問。子容拍拍她的小手,讓她安下心:我們做生意的,什麼都聽聽,總有好處,說不定哪天就能用上。
他說得雖然在理,但雪晴總覺得他心裡藏著事,隱隱感覺不安,拉著他袖子的手緊了些:你有什麼事兒,別瞞著我。
妳別多心,就算我真想離開這兒,也得帶上妳。子容夾了塊紅燒肘子到她碗裡:妳今天吃得太少,多吃些。
這年代喜歡女子豐潤,但雪晴始終不喜歡胖,雖然對肘子是極喜歡的,仍忍不住皺了皺眉,拿筷子戳著肘子:我怕吃得腰跟它的腰一樣粗。
子容忍無可忍,挑眉笑了:妳再胖些,抱著舒服……話剛出口,發現這話說得太不合適了,自己先紅了臉,乾咳了聲掩飾尷尬。
雪晴瞪圓了眼:你抱誰了?
子容苦下了臉:妳,我都只抱過一次,還能抱誰去?
雪晴哪裡肯放過他,拿了筷子作勢要打:沒抱過,你知道舒服不舒服?快說,你抱過誰了,是不是跟著那幫混帳去了那種地方?
哪能,那種地方,真一次沒去過。
那你說,你抱過誰?
子容沒辦法,只好道:小時候,我抱過我奶……說到這兒停下了,看了她一眼,見她虎視眈眈地瞪著他才又道:我娘……
這幾年,雪晴幾乎都跟他黏一塊,加上他是這一片的名人,如果真去那種地方,或者跟哪個姑娘有染,她絕不會不知道。
這麼說,也是逗著他玩,見他著急,更覺得有意思。雪晴還想逗他,見門口人影晃動,收回了筷子,周成貴走了進來,說貨快到了,不肯再喝酒,三人吃了飯。
子容重新泡上了新茶,周成貴眉眼帶笑:就喜歡你們這茶。
雪晴笑道:一會兒走,叫夥計給你包上一包。
周成貴搖頭:我拿去一個人喝著,就不是這味了。
子容也笑:那以後來,不管怎麼,先到我們這兒刹一腳,我沏茶等著大哥。
周成貴剛含了口茶,只覺得滿口的香,聽了這話,眉開眼笑:好啊。
雪晴立在桌邊給他斟茶,夥計在門口嚷著:線來了,線來了。丟下了茶壺就奔了出去,子容和周成貴已經搶先出了門口,招呼著夥計卸貨。
讓夥計們把那些線分類堆放整齊,直忙了小半個時辰才算收拾妥當。
雪晴再回到隔壁裡面,見夥計已經將碗筷收拾乾淨了,才又重新回到秀色坊拆著那些包好的線來細看。
這貨品齊全了,跟當初在周成貴那兒看的那幾個樣版感覺全然不同,而且許多顏色都極為鮮豔,全無陳布的褪色,脫舊的現象,無需翻染,只要織布時配出花色就能十分出色。
雪晴又翻出好些賣剩下的線尾,數量不大,線質卻是極好的,正好可以用來搭配花紋圖案。這樣一來,這些線便能變幻出許多種花樣出來,不用擔心一種布料壓積過多,做出來的衣衫千篇一律。
子容和周成貴與送貨的結好賬,進來了,見她滿面喜色,知道這線是進對了:雪晴,先別看這些線了,我琢磨著讓周大哥幫妳在京裡買幾匹好料子回來做喜服,妳給周大哥說說想要什麼樣的。
雪晴起身白了他一眼:這日子都沒看好,你急什麼?又是買金子,又是買布料做喜服,人家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有了,趕著成親來遮醜。
子容笑了笑:有備無患,早些備著,萬一有不合意的,還有時間換。
周成貴聽了也是笑:子容還不是怕委屈了妳?要什麼樣的,儘管說,我把京城翻過來,也給妳找來。
雪晴站直了身子,回身笑了笑:你們也別忙乎了,也不用去京裡買什麼料子。
不買?周成貴有些懵。
雪晴不慌不忙地道:這幾年,凡是有人去京裡捎了料子回來,我都看過一眼,是比我們這小地方的東西好,但婉娘織的布比京裡那些好料子有過之而無不及。
是嗎?周成貴眼裡露著詫異。
子容認同道:婉娘織的料子確實好。
雪晴接過話:所以等我想好了花樣,就連他的也一併讓婉娘認認真真地織出來。如果他真的有心,就親手給我染上一染。
子容心裡淌過一股異樣,暖融融地:我們的婚衣,當然是我自個兒動手。妳放心,我定讓妳穿上最光鮮的大紅嫁衣。
雪晴臉上微微發燙,卻直視著他的眼笑了,眼裡透著信任,相信他肯定說到做到:那我等著了。
子容回看著她,眼角含笑,滿滿地情:好。
周成貴看二人含情脈脈,在一邊連連歎息:得,看你們這樣恩恩愛愛的,我也想娶房媳婦了。
子容轉過臉揶揄著他:那就娶啊,還有什麼可想的?
周成貴又歎了口氣:你當是人人有你這福氣,現成的漂亮媳婦擺在家裡等著。像我這樣躥東跑西的,一年到頭也沒幾天能在家裡呆著,這媳婦哪這麼好娶?叫人家說媒,人沒見過就成親,娶了好的倒也罷了,娶個夜叉,也只能自己抱著枕頭哭。
子容打趣笑道:夜叉有夜叉的好,像我家雪晴……哎喲……腰上一痛,回頭見雪晴似笑非笑地瞧著他,她的小手還擰在他的後腰上,後面的話生生給咽了下去。
周成貴憋笑道:確實,確實好。
雪晴噗的笑了,放了子容:大哥來回走動的時候,就多留個心眼,自己找個不就成了。
周成貴扁了扁嘴:哪能像妳說的,像妳這麼能在外面抛頭露面做買賣的能有幾個?能看到的已經是少之又少了,還要在這極少數裡面挑合適的,難如登天。這不能看到的,和家裡說媒有什麼區別?
雪晴心裡暗歎,他說的的確是事實。當年如果不是爹摔了腿,她不是也只能呆在家裡大門不能出,二門不能邁的。
這後來是和子容訂了親,子容又不介意,才一直由著她到處走動:你也別犯愁,我們也幫你物色著,有哪家好姑娘,就幫你牽牽線。
周成貴喜得一拍大腿:雪晴,這可是妳說的,這今後妳說什麼也得幫我多留個心。雪晴笑容可掬:好啊,是我說的。
子容聽他們說得歡,也朝周成貴笑道:這緣份,是自己的怎麼也跑不掉,周大哥一表人才,又精明能幹,還能找不到好媳婦。
周成貴聊了這一陣,往外看了看天色,撐起身:這一聊就忘了正事,我那一車的貨還沒卸呢,得走了。
子容和雪晴也不能耽擱了人家的正事,不再多留他,送出了門,二人放下簾子,彼此對看,眼神就膠著在了一起。
自她答應了成親,二人的關係就和以前越來越不同,雖然仍然天天在一起,可是他卻像怎麼也看不夠她。
子容伸了手將她攬在懷裡,長呼了口氣:我們總算要成親了。這一天,他等得太久了。
雪晴輕輕掙了掙:怕有人進來看到。
子容手上緊了些,不放開,隔著簾子看了看門外:就抱一抱,我看著門呢,有人來看得見。
過了好一會兒,到了關鋪的時間,他才放開她:我幫妳關鋪子。
你不到隔壁看看了嗎?雪晴走到桌邊,收起了文房四寶。
不了,今天那邊沒我的事了。子容搬著門板,落了門栓,只留了小門。
二人一前一後出了小門,上了鎖,肩並肩的往回走。
飯後,子容今天也不用自己盯著染布,兩個人搬了小板凳並排坐在院子裡看星星。
那批軍布提前到了,明天洪子和婉娘就要走,這線又才到,妳那兒有問題嗎?子容數著剛才飯桌上陸太太說的兩個好日子,其中一個離現在只有一個半月時間,另一個在三個月以後了,他可不願等三個月的那個。
沒問題,我把樣全起好,婉娘回來就動手,我請的那兩個做手工的媳婦也正好那時候上工,這一個半月時間掐得倒是剛剛好。雪晴也知道他不肯選三個月後的那日子,盤算著自己和他裡裡外外地喜服,加上蓋頭,另外再給爹娘裡裡外外也換上全新的,加起來也的確不是個小工程。
子容又從懷裡取了一個小錦盒,遞給雪晴:妳看喜歡嗎?
雪晴打開錦盒,裡面裝著兩粒渾圓瑩亮的大珍珠,月光下,上面像是蒙著一層朦朧光華,眼裡閃過驚詫,這貨色是極少見的,用手指滾著其中一粒:這是哪來的?
前些日子,一個游走商人到我們鋪子上兜賣貨品,其中就看上這兩個珠子,我尋思著成親給妳打點首飾,就買下了。妳看看是想盤成珠花,還是鑲在釵頭上?金子今天已經稱好了,明天就去把款式定下,好好地打兩副釵子。
雪晴拈了粒珍珠在指間對著月光細看,兩粒完全一樣大,竟有拇指蓋那麼大小,越看越喜歡,虧得他平時生意那麼忙還能有這心思:我看鑲在釵頭上就好,兩支釵子一樣的款式,也不用複雜了,打個梅花底座,絞幾根金絲把它纏緊了就成了。
子容聽了也喜歡:我也不喜歡那些花裡胡俏的東西,就喜歡妳這樣素素靜靜的,這釵子素雅些也正好與妳相配。
雪晴臉上微燙,打了他一下:你就會耍嘴皮子,心裡還不知怎麼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