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輸贏錯人
接下來的兩日,因小多子幾個孩子自幼流浪,不單早早懂得了世情險惡,又是非常會看眼色的,倒也不哭不鬧的老老實實住在隔壁靜等。
可是吳荻的心頭卻像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糾結的厲害,不止是為那兩個落在陳家手裡的孩子,還為錢家兄弟三人。
有嚴家舅父幾個說過的話作保證,她也知道錢家兄弟身手是不錯,可他們既然先取得了陳十身上的婚書,保定府會不會已經得了陳十送回去的信,便嚴加戒備起來?
那備案文書偷得到偷不到倒是沒所謂,大不了趁夜給那存放文書的地方放一把火,都燒成灰燼落得乾淨。
可若是錢家兄弟三人反因此落在圈套裡,甚至被傷及性命,豈不是她吳荻牽連了人家?
正坐在窗邊暗暗皺眉為錢家兄弟揪著心,吳荻就聽得隔壁響起一聲鷹哨,再凝神細聽,又是一長兩短傳了過來,這分明是隔壁幾人與她事先商量好的聯絡信號,一長兩短便是招呼她過去有事相商。
出了廳堂門,見得書房的門還緊緊關著,看來是還不到下課的時候,吳荻微微笑了笑,便將玲瓏叫過來仔細叮囑了兩句:「我出去辦點事,用不了多久便回來。」
玲瓏見自家小姐並不曾換上男裝,難免有些疑惑。
不過這幾個月來,吳荻早就流露了說一不二的性子,與頭幾年大不相同,玲瓏也不敢多問,便目送自家小姐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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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大叔在啊!」
才一進隔壁小院的門,吳荻就瞧見丁默站在當院等她,忙上前見禮。
按說丁默身為黑鷹衛的千戶,吳荻只是個無品無級的暗探,便該稱呼他為丁大人。
可暗探便有暗探的規矩,雖然暫時還沒人教給她應當怎麼與丁默等人相處,她也知道應該如何稱呼才不暴露身份,這個叫法準沒錯兒。
見她如此聰慧,丁默的眼角果然流露出了一些笑意,不過旋即就被掩飾住了:「保定府的那樁事情了了,妳隨我進屋聽我細說吧!」
吳荻的心立刻怦怦怦狂跳起來。
既然丁默說事情已了,她倒不怕錢家兄弟失手了,只是覺得最近這些日子遭遇的各種事情,當真比當年在賭桌上豪賭還刺激……
若是弱小些的心臟,恐怕早就要鬧罷工了。
可她半垂著頭跟在丁默身後,見得他腳步非常輕快,嘴角還是微微翹了起來。
「雖說錢二和錢三都受了些小傷,好在東西已經拿到手了。」
丁默進得堂屋裡,便點了點八仙桌上的幾張紙:「陳家手裡的婚書與官府的備案文書全在這兒呢!妳查看一番吧!若覺得沒什麼問題,便焚燬它算了。」
吳荻卻不急著查看那幾張紙,先是跟坐在窗邊的常德打了招呼問了好,又仔細問了問錢二錢三的傷勢,託丁默替她表達一下謝意與慰問,這才靠近桌前將那些紙張拿起來看了看。
這一看之下便瞧見女方家的畫押簽名果然是繼母莫氏,雙手立刻被氣得顫抖起來。
其實東西既然拿到了手,按說便該立即銷毀,錢家兄弟卻選擇將東西送回,丁默又專門將她喊來叫她仔細看看,這些舉動便都是為了叫她心裡有數,知道自己是被誰賣了吧!
再說黑鷹衛的這些舉動還能起到另一個效果——繼母無良,她和弟弟從此更是無依無靠,她吳荻才好百分百的為朝廷效力不是?
吳荻雖然氣憤繼母的喪盡天良,心裡卻也沒止住胡思亂想,這時卻聽丁默笑道:「既是妳那繼母和陳家簽下的這份婚書,毀了這一份,人家保不齊還能再做第二份第三份。因此為了穩妥起見,咱們怎麼的也得商量個辦法出來,好叫妳那繼母絕了念想啊?這便是我將妳叫來的目的,妳說說吧!妳打算將她如何?」
吳荻又驚又喜,滿臉感激。
這……這是怎麼話兒說的,這丁大叔知道她正在琢磨該如何懲罰莫氏倒是不奇怪,可他竟然在她還沒張口求助時便主動提出要幫忙,也不用她拿什麼條件交換,這日頭是從西邊出來了不成?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妳如今可是我們黑鷹衛的人。」
一直都坐在一邊不曾說話的常德好似看出吳荻的疑惑,便笑著揭開謎底:「咱們黑鷹衛若連自己人的安全都保障不了,還談什麼緝捕偵查、為天子效力?」
再抬頭看向丁默,見他果然也對她點了點頭,意思便是他也贊同常德的說法,吳荻那好像堵了一大團棉花的胸口頓時輕鬆了許多。
可雖是如此,她還是怯怯的輕聲問道:「無論我打算將那莫氏如何……都可以嗎?」
丁默頓時微微皺起眉頭道:「難道妳還想將她殺了不成?這婦人再怎麼的也是妳的繼母啊!她膝下又有個三四歲的孩子,那也是妳同父異母的妹子呢!」
吳荻搖頭輕笑道:「殺了她豈不是太便宜她了,我可從來沒想過要殺她。若是可以的話,我倒是想求兩位大叔幫幫忙,幫我尋幾個可靠之人將她們母女送回我們山西老家去。」
山西太原吳家也算個大族了,族中既有各家各房集資建立的族學,又有為守寡婦人修建的家廟。
莫氏那種愛吃愛穿愛走家串戶的性子,若被送回山西老家的家廟,守著青燈古佛過她下半輩子,又叫她從此再也見不到吳葭的面兒,豈不是比殺了她還叫她難受?
再說父親已經沒了,山西老家還沒得到正式消息。
就算看在吳臨楓的面子上,吳家無情,她吳荻也不能無義,正好可以趁著送莫氏母女回老家的機會通知吳家一聲……
丁默雖不贊成將那莫氏殺掉,卻也沒想到吳荻只是想將繼母送回山西老家,這算什麼懲罰?
不過想到吳臨楓其實還活著,將那莫氏送回去叫吳家將人好好看管起來,倒也是最好的辦法了,也就笑著答應了:「妳若是已經拿定這個主意,那便依妳。」
之後丁默便與常德詳細安排起人手與行程來,最終說是最遲後日便會差幾個手下,啟程趕往保定府,再從保定前往山西。
吳荻在一旁聽得兩人商量罷了,心頭又是一鬆,想要抱拳道謝,又想起自己身著女裝,便對二人一一福禮致謝。
「這會兒便道謝還是早了點。」
丁默又恢復了平常那種冷冷淡淡的面容,伸手指了指門外東廂:「我聽說妳有意將那幾個孩子收下,另外還要勞我們老哥兒幾個去救另外兩個孩子,救人倒是容易,不過妳真的確定這些孩子放在妳手裡,妳能將他們調教出來?」
丁默的話語雖然說得輕描淡寫,吳荻卻直覺他這是想叫她立軍令狀呢!臉色也不免猶豫起來。
她若是說不確定,誰還會去定安胡同救人?可她若是確定呢?她又該教那些孩子什麼?
怎麼做好黑鷹衛的暗探這種事兒,連她自己都是摸著石頭過河呢!
「孩子們都是一張白紙,將來值不值得用,都看帶他們的人怎麼教。」
丁默見她如此猶豫,便指點她道。
「都說妳的賭術不錯,目力聽力也好,妳若是願意教他們,將來將他們放到華寶賭場的七家分號去,便是妥妥的一家一個暗線;可妳若是根本沒將這事兒放在心上,今天高興了教一下,明天不高興了就冷著他們,我自然有別的去處安排給他們,也省得叫他們白白廢在妳手裡。」
吳荻立刻滿臉通紅。敢情這位大叔並不是要她的軍令狀,而是要叫她收徒弟、教那些孩子做荷官?
「做荷官我倒是教得了,可這密諜暗線怎麼做,丁大叔是不是也該安排個妥當人來教教我們啊?」吳荻輕聲道。
她都接了那塊腰牌好幾日了,除了王祝好心教過她幾句常識,她可是一點都摸不到門道呢!
又是半晌沒說話的常德笑起來:「暗探這種事兒還有什麼可教的?只要不暴露真實身份,心思靈敏些,多聽多看多記多稟報就是了。」
吳荻不免高挑起眉梢,她還當作暗探要與二十一世紀的特工一樣,必須先接受過特殊訓練才行,原來只需要多多收集情報就行了?
不過也對,這大華朝又沒有什麼先進的科技,萬事都靠一雙眼一雙耳朵,只要目力好聽力好,反應也機敏,不漏掉任何一條可能有用的情報,哪裡還需要培訓啊!
「那就請丁大叔安排去定安胡同救人的事兒吧!只要那兩個孩子被救出來,我保證不出一年,便將這七個孩子個個都調教出好目力好聽力來。」吳荻胸有成竹的笑道。
就算不是為了叫小多子幾個從此死心塌地效力,只是為了叫陳十吃些教訓,答應調教幾個孩子也值了。
只可惜黑鷹衛不是殺手,無法用銀子買下陳十的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