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如初（4）-FindBook 找書網 ISBN:4714781867825

第一章愛的跡象

人數超出預估，華如初又擔心前面再有弓弩手埋伏，便將人分成前後兩路，中間相距一里路，三輛馬車和她同一路，後面的人全是騎馬，回援也容易。

馬車是在鎮上買的，小地方沒有好東西，搖晃得厲害，就算墊了兩床被子，華如初還是覺得顛得骨頭疼。

「這樣坐一路，骨頭都得散了，我寧願去騎馬。」

祁佑把人挪到自己腿上躺著，溫聲道：「傷口會疼。」

可不是，如果她沒受傷，才不肯受這個罪，她最討厭坐馬車了，慢得讓人暴躁。

抬頭看去，她把男人的溫柔看在眼裡，這樣其實也不錯，祁佑一直都太忙，白天很少在內宅，能這樣天天相對培養感情也不錯。

「是不是擔心那位？」

「不，妳安排得很周到，他很安全。」

華如初抓住他的手手心相對，透過溫熱的體溫傳遞，把兩人的距離拉得更近了：「這次之後，他應該會對你更加信任。」

「嗯！」覺得自己回得太簡單，彷彿在敷衍，祁佑又道：「他對我一直算不錯。」

「但願能一直如此。」

「是，但願。」

聞言，華如初揚眉：「你也覺得你們不能共富貴？」

祁佑看著她的眼睛，語速不快，試著說出心中所想：「他是君，我是臣，君是寡人，也只能做寡人，不需要兄弟，不需要朋友，以後我若不能退回到臣子的位置，安守臣子的本份，他最先猜疑的便是我。君主不會信任任何人，也不能，而現在，他給了我太多的信任，到時候，他會想要收回去。」

華如初靜默了一會兒：「你看得太透。」

「看透了，我才能不行差踏錯。」祁佑把華如初的手攏在掌心，以前她的手總是很暖，這兩天失血過多，手心時常都是涼的：「我背負著祁家，現在還有妳，不久的將來還會有我們的孩子，我想和妳們在一起很久很久，有些事就得早做打算。」

「想想還是身處武林比較痛快，就算也有勾心鬥角，牽連卻不會那麼大，動輒還連帶誅九族的。」

知道她所想，祁佑緊了緊手心：「我答應妳的一定會做到。」

華如初搖頭：「你是重承諾的人，我從不懷疑你會說話不算話，可是，祁家除你之外沒有再能撐得起的人，你走了，祁家怎麼辦？你放得下？」

「總有辦法的，我前面幾十年已經奉獻給家族了，他們還指望我把一輩子都賠上？我下定決心的事，沒人能阻止。」

說雖這麼說，可是祁佑啊！你太有責任感了，一旦責任壓身，你又豈能說走就走？

就算走了，心裡也是牽掛著，她又不是木頭人，要一個心不在焉的人陪在自己身邊做什麼！

實在不想現在就把這一切說破壞了氣氛，華如初終究還是裝作信了他的話，把話題岔了開去。

「我有一種感覺，回去後，陶嘉還會來找我麻煩，到時你得替我擋著點，我沒有和她過招的打算。」

「妳為何認定她會找妳麻煩？」

「女人的第六感，你不懂的，只要想好怎麼應對就成。祁佑，太原幾月份就不會那麼熱了？青州的天氣真好，就是太陽太厲害了些。」

「九月初就涼了。」

「現在已經七月底，還要再忍一個月啊！出來之前，有一天春玉去廚房領雞蛋，居然領回來幾個臭的，天氣一熱，東西就容易壞。」

……壞雞蛋，華如初眼睛發亮，猛地坐起身來，冒失的結果就是動作太大以致扯到各處傷口，疼得她直冒汗，瞬間把剛才那點興奮給壓了下去。

祁佑趕緊扶住她，眉頭微蹙，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出來的表情：「怎麼了？小心點，別扯到傷口。」

「沒事，忘記自己還負傷了。」緩過來後，華如初也不躺著了，挪到一邊靠著，敲了敲馬車內壁。

坐在外頭的雲書掀簾子探進來：「公子有何吩咐？」

不想讓別人聽到了，華如初把雲書叫過來一些小聲問道：「雲書，妳有沒有吃過鴨蛋？」

「自是有的。」

「為何我從來沒吃過？」

雲書忍俊不禁：「公子，鴨蛋有一股腥味，從來不上主子餐桌的，一般都是給下人吃。」

「很便宜？」

「是，很便宜，一般人家如果不是數量特別多，都會自己吃掉，賣不了幾文錢，不像雞蛋會存起來賣錢。」

好大一條財路。她只想著那些新奇東西，卻忘了身邊最簡單的了。

祁佑一看她那模樣，就知道她在打鴨蛋的主意，那東西他在外辦事時吃過一次，那股腥味確實讓人排斥，一般的貧窮人家才會在裡面加東西，把那味道遮一遮吃下去。

華如初打算怎麼做？

華如初才不會考慮祁佑這會兒在想什麼，成本便宜，做出來後她再教人幾個吃法，就算在她前世生活的世界，皮蛋和鹹蛋也是一道很受歡迎的涼菜，燒辣椒皮蛋……黃油油的鹹鴨蛋黃……想想她就流口水了。

雲書看自家小姐那眼神，就知道她陷入想像中無可自拔了，趕緊輕咳一聲提醒：「公子……」

「嗯？嗯！沒事了，妳先出去，注意外頭的動靜。」

「是。」

「對了，祁佑，你的生日好像過了。」

祁佑想了想：「那天正被追殺，我就是那天受傷的。」

這可真是一個讓人難忘的生辰。

「回去後給你補生辰禮。」

「好。」就連祁珍生辰她都特意送了禮，給他準備的應該會更好吧！

「這一路可能不會太平，幸好把黃清源單獨打發去揚州了，不然，他一定會後悔跟我走，這幾天也過得太精彩了些。」

「不見得還會有弓弩手。」

「我感覺不太好，可能我做得太成功，他們把注意力都集中到這邊了，但凡他們還有餘力，一定還會再次狙擊，換成是我指揮，我肯定會拚上一拚。成了自然是最好，就是不成，也要讓對方付出慘重的代價。武林同道都已經退出來了，他們所能倚仗的也只有弓弩手，說實話，我最擔心的也是弓弩手，就算我沒受傷，正面對抗也不見得能全身而退。」

正說著，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兩人都不禁前傾。

「發生什麼事？」華如初以為是中了埋伏，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

雲書掀簾跪下回稟：「公子，前頭發現有人攔路，遠遠看著一身的血，像是受了重傷。」

「走在最前頭的是誰？」

「是杜寨主。」

「夏言，妳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是。」坐在車駕上的夏言縱身跳下，往前奔去。

夏言很快就返了回來，隨她前來的還有杜寨主，以及一個渾身是血、已經暈過去的男人。

「公子，是陳濟山！」

華如初和祁佑對望一眼，想下馬車去瞧瞧，旋即擔心自己這身的傷口裂了，乾脆把簾邊的簾子捲起：「把人扶這裡來，冬菲呢？讓冬菲來看看。」

「公子，我來了。」冬菲從後邊的一輛馬車上下來，三輛馬車中，最前面那輛載的是幾個聞昱丹受傷的護衛，中間是華如初等人，後面則是青柳和幾個丫頭。

把了脈，冬菲神情黯淡地搖頭：「除非我師父在這裡，不然……」

華如初心裡難受，在他們沒有找到陳濟山時，她還能幻想他沒事，可現在這樣……還不如沒找到他，讓她以為這人還好好活著。

人是她派出去的，大義下掩蓋的是她的自私，她真正要救的人自始至終都是她的家人，其他人都是附帶。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南朝太子可以死在朝堂上任何人手裡，唯獨不能和武林扯上關係。

所以，她殺人可以毫不手軟，因為，她順應的是聞昱丹這位未來天子的心。

沈萬成功策反了大批武林中人，她抓住了動手的最好機會，從那困局中走了出來，可他卻身中數十箭，當場斃命。

而陳濟山，他又遭遇了什麼？他們怨她嗎？

「夏……公子。」

華如初連忙收了心神看過去，道：「是我，我現在不好動，就在馬車裡和你說話。杜寨主，麻煩你把他放到馬車上來。」

杜寨主本來就爽快，聞言二話不說就把人抱著放進馬車，自己退了出去。

「陳濟山，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交代？」

陳濟山困難地搖了搖頭，因為他的動作血又從嘴裡流出來，接連不斷的黑紅的血。

「沈萬是否還活著？」

華如初咬牙：「是，他還活著。」

「那……就好，那……就好，他……答應會……幫我照顧……妻小，我死了……也……也能安心。」

華如初不知道怎麼安慰一個將死之人，只好連連點頭答應：「你放心，我也會讓人照料你的家人。」

陳濟山臉上露出放鬆的笑意：「有夏公子……這句話，我……我就更放心了，我……我信你的人品。」

急促喘息幾口，從口中流出的血多了許多，陳濟山也知道自己就要喪命在此了，想到自己冒死換來的消息，他突然緊緊抓住華如初的手，彷彿迴光返照一般，說話也流暢許多：「夏公子，你……一定要小心，前面……前面有埋伏，全是弓弩手，我聽他們說你們朝這個方向來了，我是……我是裝死才能留著一口氣來報信。夏公子，你……你比我們都有出息，你一定要活著，一定要離開這裡，一定要……」

陳濟山越說越急，越說越高昂，卻在一個頂端戛然而止，挺起的身體直直往下倒，手垂落下去，眼睛卻大睜著。

不用去探鼻息，華如初也知道這個人死了，就死在她面前。

祁佑把她轉過來面對自己，抬手把車窗上的簾子放下來，又看了雲書一眼。

雲書會意，和夏言兩人將人抬了下去。

紅香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過來了，將染了污血的被子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