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裝病作戲
當天,宋綏回來得比較晚,他似乎不太好意思去見紀芸,徑直去了玫姨娘的房裡歇下,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衙門,根本不知道紀芸生病這件事。
宋箬溪聽到紀芸生病的消息,微怔,昨天還生龍活虎,怎麼一夜之間就病了?這也太不合理了,擺明瞭是在裝病,娘這手段也不怎麼樣。
可是當她進門看紀芸穿著草綠色中衣,頭上綁著帕子,躺在床上,臉色蠟黃時,嚇了一跳,撲到床邊,急道:「娘,妳怎麼真的病了?」
「傻丫頭,娘沒病。」紀芸看她擔憂的樣子,心中一暖,還是女兒貼心:「娘是在裝病,但是妳要來侍疾。」
「娘,您到底要做什麼呀?」宋箬溪蹙眉問道。
「娘要做什麼,妳且看著好了。」紀芸冷冷地笑。
紀芸不肯明說,宋箬溪只好強忍著疑惑。
這天傍晚,宋綏剛一進門,守門的婆子就告訴他:「老爺,夫人病了。」
宋綏聽到紀芸病了,就去看她,誰知榮蕎把他攔在門外:「老爺,夫人說不能過了病氣給老爺,請老爺去別處歇著。」
「可請大夫來給夫人診過脈了?」宋綏問道。
「回老爺的話,已請大夫給夫人診過脈了,大夫說夫人要臥床靜養,這病才好得快。」
聽榮蕎這麼說,宋綏只好離開,去花廳用飯,宋箬溪和宋淮都沒來,只有宋箬池和宋箬涓:「二小姐和二少爺去哪裡了?」
「回老爺的話,二小姐說夫人病了,她身為女兒,要服侍照顧母親的身子,陪伴母親,不過來用飯。」香朵欠身答道。
「回老爺的話,二少爺憂心夫人的病,在書房裡翻看醫書,不過來用飯。」
宋綏的心往下沉,難道夫人的病很嚴重?連聲問道:「請的是哪個醫館的大夫給夫人看病?大夫是怎麼說的?夫人究竟得了什麼病?」
廳內一片寂靜,無人回答他的問題。
宋綏急了,飯也顧不得吃,又匆匆趕去紀芸的院子,再次被榮蕎攔下:「老爺請別打擾夫人養病。」
「夫人究竟得了什麼病?」
「回老爺的話,大夫說,夫人得了心病,要好好靜養才行。」
「大夫開的藥方在哪裡?」
榮蕎把早就準備好的藥方呈給宋綏。
宋綏藉著廊下的光,看了看藥方,上面開的全是補藥,沉吟片刻,猜到紀芸得的是什麼心病,冷哼一聲,拂袖而去。居然跟他耍這一套,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倒要看看她能裝病到幾時。
一天,兩天,三天,紀芸的「病」沒好,花廳裡用飯的人只剩下宋綏和宋箬涓父女兩人。宋箬池說嫡母生病,她雖不能侍疾在身旁,但為了讓嫡母的病快些好,她要閉門吃齋唸佛,求菩薩保佑嫡母的病快好。
宋綏咬著牙齒冷笑。好,很好,他怒火中燒,決定與紀芸槓上了。
這個情況持續到第五天的早上,宋綏就冷笑不出來了。
這日,府中的大管家來找他:「老爺,帳房裡支不出銀子,廚房裡沒銀子買米、買油、買鹽、買菜。老爺,這事該怎麼辦?」
「帳房裡怎麼會支不出銀子?」這麼多年,宋綏從沒為錢財操過心,他也不知道廚房每個月初就把銀子支走了,對大管家的話絲毫沒有懷疑。
大管家翻帳本給他看,指著收入那一欄:「這是老爺的俸祿。」
宋綏看了一眼,數目沒錯。
「這是本家送來的每月利銀。」
宋綏又看了一眼,數目也沒錯。
「這是每天的支出。」反正每筆帳都記得清楚,大管家也不細說,慢慢地翻給他看。宋綏越看眉毛皺得越緊,這兩筆銀子在十天內已全部用完了,那就是說,這麼多年來,一家的每月開銷都是紀芸拿銀子出來貼補的。
「老爺,明天就要給下人們發月錢了,各院冬季的衣服也該縫製了,往京裡送的年禮也要開始準備了。」大管家低垂的眼中閃過一抹嘲諷的寒光,府裡能有今天的風光,全靠夫人的支撐,老爺還真以為這一大家子是靠他那點俸祿養活的。
宋綏的嘴角抽了一下,道:「這是後宅的事,你去問夫人。」
「老爺,夫人已病了數日,二小姐和二少爺不准任何人去打擾,小的不敢去煩夫人。」大管家冷笑,這一會兒想起夫人來了,晚了,夫人這口氣沒消下去之前,誰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宋綏眸光閃動,這下明白紀芸裝病是為了什麼,她這是想用銀子來拿捏他,門都沒有,他起身去多寶格上的錦盒裡拿出兩張銀票:「讓帳房去提銀子。」
大管家接過銀票看了一下數目,道:「老爺,這裡只夠兩天的日常開銷,府裡人的月錢還……」
「延遲發放。」宋綏厲聲道。
「是。」大管家躬身行了禮,退出房去,冷笑地想著:要是延遲發月錢,那就不會有人做事。
過了三天,大管家沒來找宋綏,宋綏滿府在找大管家,好不容易才在廚房裡找他:「你在這裡做什麼?」
「老爺,老奴在燒火做飯。」大管家可憐兮兮地道。
「灶上的人去哪裡了?」宋綏雙眉緊鎖,他從衙門回來,發現馬車不見了,在大門處又沒看到守門的門子,這下連廚房都沒人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管家嘆氣,道:「老爺,這沒月錢誰會做事,他們說是要……」想了一下,才想起宋箬溪說的那兩字:「他們說是要罷工,老奴阻攔不了,辜負了老爺、夫人對老奴的信任,請老爺責罰。」
宋綏氣得鬍子都要翹了起來,轉身就去找紀芸,這個女人太狠毒了,她這是要害得他顏面掃地。
這一次,榮蕎沒有攔著宋綏,讓他進了房。
屋內嗆人的藥味讓宋綏連打了三個噴嚏,走進臥房,昏暗的燭光下,紀芸靜靜地躺在床上,雙眼緊閉,臉色蠟黃,氣若懸絲。
守在床邊的宋箬溪滿臉憔悴,寬大的衣服穿在身上,弱不勝衣。
宋綏倒吸了口冷氣:「夫人,妳這是怎麼了?」
紀芸不應聲。
宋箬溪用力地在大腿上擰了一把,總算逼得淚腺擠出了兩滴眼淚,帶著哭腔喊道:「爹。」
「溪兒,妳娘這是怎麼了?」宋綏聲音發顫地問道。
「娘病了。」宋箬溪答了句廢話。
「夫人。」宋綏坐在床邊:「夫人,妳快醒醒。」
紀芸打定主意要裝昏睡,哪裡會這麼容易讓他叫醒?
「爹爹,你好好陪陪娘,溪兒去熬藥。」宋箬溪拿絲帕捂著嘴,退到外面去了。她怕她忍不住笑場,破壞了紀芸的計畫。
「芸兒,芸兒,妳別嚇我,妳快醒醒,妳快醒醒。」宋綏這下真的慌了。
紀芸暗自冷笑。芸兒?哼哼,這一會兒叫她娘都沒用,她拿銀子幫他養妾室、養庶女、撐門面,她養夠了、撐夠了,她不養了、不撐了。
「來人,去請大夫,快去請大夫給夫人看病。」宋綏著急地喊道。
「哎喲,怎麼這麼吵呀?」紀芸及時醒來了,聲音微弱地問道。
「芸兒,妳醒了。」宋綏湊到她面前。
「老爺?」紀芸半眯著眼,假裝看不清楚。
「是我,芸兒。」宋綏後悔不已,他怎麼會認為她在裝病呢?結髮這麼多年,紀芸是什麼性子,他最清楚不過了,她怎麼可能會裝病。
「老爺,你怎麼進來了?」紀芸柔軟無力地推了推宋綏:「快出去,快出去,妾身不能把病氣過給你。」
見紀芸病得這麼重,還關心他的身體,怕他受到傷害,宋綏感動得一塌糊塗,眼眶泛紅:「芸兒,妳別擔心我,我的身體強壯得很,不會那麼容易生病的。」
「老爺,有些事妾身一直瞞著你,今天不能再瞞了,妾身不知持家,這家裡已無銀子可用,妾身無顏見你。」
「是為夫沒用,為夫讓夫人操碎了心。」宋綏一陣懊惱,內院之事全是紀芸掌管,他從不操心,看了帳本他才知道,這個家全靠紀芸撐著。
「老爺,妾身撐不下去了,妾身希望老爺以後能善待妾身的三個孩子,濂兒已長大,淮兒也懂事,只有溪兒去寺中住五年,未經管教,俗務不知,性子刁鑽,妾身已管教不了她了,望老爺多憐惜她,別太苛責她。」紀芸說得聲淚俱下。
「芸兒,妳不要這麼說,溪兒她很好,她乖巧懂事,是我誤信了湖兒的話,錯怪了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