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嫁被綁
次日,在慶原逗留數月的赫國東璧侯陳信離開了,閩帝為表示兩國友好關係,命百官相送到城外。
看著遠去的馬車,紀蓁稍稍鬆了口氣,總算把瘟神送走了。
下午,周思儀的請柬就送到宋家,邀請她明日過府品茗賞花。
宋箬溪拿著帶著蘭花香的請柬,微微蹙眉,品茗賞花是藉口,她是要問陳陌的事,要怎麼回答呢?實言相告,還是虛言相應?
邀約推不掉,宋箬溪依約而行。
在宮女的帶領下,宋箬溪主僕繞過抄手遊廊,穿過菊香撲鼻的花園,停留在一間閣樓外。
樓裡有悠揚的琴聲傳出,似一股清泉直奔穀底,淹沒在深潭中,騰起的煙霧,裊裊虛燃,月光下,寒潭月隱……
「郡主,毓嫻郡主到了。」
琴聲停止,餘音裊裊,周思儀清脆的聲音從樓內傳來:「請毓嫻姐姐進來。」
「如此妙曲,妹妹為何不彈完了?」宋箬溪邊走邊問道。
「姐姐想聽,一會兒我再彈給妳聽便是。」周思儀笑道。
房裡的兩個嬤嬤和那位女官,這次不等宋箬溪趕人,她們就知趣的退了出去。
「姐姐,妳的嘴巴怎麼受傷了?」周思儀眼神犀利地盯著宋箬溪的櫻唇問道。
「吃東西時,不小心咬破的。」宋箬溪心虛地撒謊。
「姐姐,吃什麼好東西,這麼心急?」周思儀順口問道。
宋箬溪尷尬地笑著,岔開話題道:「妳請我過來品茗,這茶在哪裡呢?還不端過來讓我嚐嚐。」
周思儀笑了笑,領她到二樓,打發走那個在泡茶的婢女,兩人對坐,提壺斟茶,把茶杯放在她面前,笑道:「姐姐,這是今年的雨前茶,妳嚐嚐味道,可喜歡?」
宋箬溪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清冽的香味徜徉在唇齒間:「好茶,味甘醇甜爽。」
「這花又如何呢?」周思儀指著放在花幾上的一盆盛開的蘭花,問道。
宋箬溪看了看,笑道:「好花。」
周思儀的眸光閃了閃,道:「這是他託表哥送來的。」
「然後呢?」宋箬溪冷笑,秦紹維這是要周思儀睹花思人嗎?在他身邊時不珍惜,等到失去了才來追悔,有用嗎?
周思儀端杯的手微微在顫抖:「沒有然後,賜婚聖旨已下,我和他,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宋箬溪看了她一眼,放下茶杯,起身走到花旁,伸手掐住花莖。
「姐姐,妳要做什麼?」周思儀緊張地問道。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宋箬溪將那朵極品蘭花折斷,從開啟的木窗丟了出去。
周思儀看著窗外,眸色深深,似有氤氳。片刻,唇邊揚起一抹淺笑,道:「姐姐過來喝茶吧!」
宋箬溪回到原位,盤腿坐下,兩人默默地喝完那杯茶。
周思儀問道:「妹妹無禮冒昧的問一句,姐姐以前是否認識東璧侯?」
宋箬溪垂瞼看著空茶杯,道:「東璧侯是我靜玄師兄的姪孫,我們在淨蓮寺就認識,他也認識師兄。」
「哦,我明白了。」周思儀恍然大悟。
「妳明白什麼了?」宋箬溪抬眸看著周思儀,她什麼都還沒說,怎麼就明白了?聰明也不能聰明成這樣吧!
「鄴少城主讀佛經讀得不通男女之情,妳為此很痛苦,所以那段時間才會為情所困,東璧侯知道你們之間是互有情意,就做了牽線人,雖然這手段是有點驚世駭俗,但貴在有效。你們如今有情人終成眷屬,他倒是個性情中人。」周思儀自以為是地道。
宋箬溪眸色忽黯,垂下眼瞼,細長的手指輕輕拭擦著杯沿,那段時間她的確是為情所困,只是為的那個人不是鄴疏華,而是上官墨詢。
「姐姐不必憂心忡忡,姐姐一定可以順利出嫁的。」周思儀安慰她道。
宋箬溪抬眸看著周思儀,既然她誤會了,她就換了說辭:「妹妹,對女子來說,自然是希望能夠找到一個兩情相悅,情深愛篤,珍她重她,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離不棄,相伴到白頭的夫君。東璧侯雖然是性情中人,可他位高權重,身邊已經有了不少的紅粉知己。」
「姐姐,所謂的兩情相悅,情深愛篤,所謂的一生一世一雙人,那都是深閨中無知的少女所編織出來的夢境,我的祖父、我的父親,身邊都有無數的女人,再看看這世上,有幾個男子只願一夫一妻到老的,男人只要不寵妾滅妻,給予正妻尊重,就足夠了。我對秦紹維是曾有過這樣的妄念,但對東璧侯我不會,我和他是和親成的夫妻,我不會奢求其他,只要相敬如賓就好了。」
「妹妹想得這麼明白,是我多慮了。」
「姐姐和我這樣說,也是關心我。」周思儀又給宋箬溪斟了一杯茶,舉杯道:「姐姐喝茶。」
※※※
七月十五日,鄴疏華啟程回登瀛城。
離開慶原三日後的黃昏,他在一片樹林邊遭遇了第一次劫殺。
「保護少城主。」鐵衛拔出護劍。
一根根鐵箭劃破長空,帶著寒光和勾魂般的嘯聲射向馬車,雖有鐵衛拚命揮劍,但鐵箭一波又一波地射過來,帶著登瀛城標誌的馬車被射成了馬蜂窩,坐在裡面的人絕無生還的可能。
從樹林裡躍出一群黑衣人,刀光劍影過後,鐵衛們被打亂了陣腳,落荒而逃,宛若喪家之犬。
黑衣人拉開車門,卻發現倒在車內的是個穿著鄴疏華衣服的木頭人:「上當了,鄴疏華不在車內。」
收到這個回報的陳陌,並不死心,又往去登瀛城去的方向追查了半月,沒有尋找到鄴疏華的行蹤,知道已經錯失了在路上劫殺他的可能,向留在閩國的人下達了另一個命令,保護毓嫻郡主,並在她出發之日擄走她。
※※※
宋箬溪待嫁的生活平靜安祥,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如此,朝堂和後宮的事沒有人會告訴她。
服用了「毒藥」的兩位嬤嬤,已經不敢再折騰她學規矩,八個宮女也被蠶娘好好調教了一番,更加的乖順聽話。
嫁妝在有條不紊的快速準備著,宋箬溪在需要的時候去配合,其他的時間是在院子看書、抄經文、繡花、擺弄樂器、逗鸚鵡。
七月底,欽天監派人送來了宋箬溪啟程去登瀛城的吉日,八月十七日。
皇上指定了送她去登瀛城的人,是雒淇公子上官墨詢、誠晉侯世子庹焰、禮部謝侍郎和光祿寺張少卿,還有一百二十名隨從。
宋箬溪聽到上官墨詢會送親,呼吸有一瞬間的停頓,定了定神,問道:「邱嬤嬤,雒淇公子只是個畫師,皇上怎麼會派他送親?」
「郡主,雒淇公子現在在朝中雖然還只是個畫師,但他是上官世家的少主,遲早有一天會入朝為官。皇上這一次讓他去送親,大概是為他日後進入朝堂做準備。」雖然後宮不許干政,但邱嬤嬤在宮裡數十年,對朝廷的事多多少少還是瞭解的。
「小姐,這就是上官世家有別於其他世家的地方,他們既可以立足於朝堂之上,又可仗劍於江湖之中。」蠶娘走了進來,手裡的黑漆菊花式托盤裡放著白瓷盅和碗匙。
宋箬溪放下手中正在繡的荷包,問道:「今天是什麼?」
「蜜汁龜苓膏。」蠶娘把托盤放在宋箬溪的面前,打開蓋子,一股淡淡的藥味散發出來,盛了一碗出來遞給她。
宋箬溪吃完龜苓膏,正要打發她們出去,想獨處一會,這時銀翹過來了:「七小姐,三舅老爺來了,夫人請您過去。」
紀葳收到家裡去的信,知道外甥女兒要出嫁,帶著東西趕來給她添妝。
宋箬溪進門就看到紀芸和一個三十多歲,容貌與紀芸有七成相似的男子在說話,上前行禮道:「溪兒見過三舅舅,給三舅舅請安。」
「二姐姐,我就說了小溪兒忘記誰,都不會忘記她三舅舅的,瞧瞧,一進門就認出我來了。」紀葳洋洋得意地笑道。
紀芸好笑地橫了他一眼,任他去亂得意,指著擺放在方桌上的一個五層紫檀提梁方盒,道:「溪兒,去打開看看,都是妳三舅舅、三舅母送給妳的添妝。」
宋箬溪打開蓋子,一層一層往下看,第一層擺放的是一對赤金鑲紅寶石蝴蝶雙喜如意簪、一對赤金鑲碧璽龍鳳雙壽如意簪、銀鎏金鑲珊瑚石榴式對釵、銀鎏金點翠蝶戀花對釵。第二層擺放的是各種玉料雕成的梅花、玉蘭等花卉素簪。第三層是形狀各異的耳環。第四層是金鐲和玉鐲。第五層放著一套珍珠頭面,珍珠顆顆渾圓,散發著瑩潤的光芒。
「小溪兒,喜不喜歡?」紀葳問道。
「喜歡,謝謝三舅舅,謝謝三舅母。」宋箬溪跟著紀芸學管家,錢財方面還是懂的,粗略算算,這些加起來近兩萬兩銀子,她這位三舅舅給她的添妝好闊綽。
「二姐姐,我就說了,家裡就數我最瞭解小溪兒,瞧瞧我準備的東西,小溪兒說喜歡。」紀葳晃了晃腦袋,更加洋洋得意。
宋箬溪掩嘴笑了起來,坐在旁邊聽他們姐弟倆聊天。
黃昏時,宋綏回來,陪紀葳吃過晚飯,送他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