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借書謀策
季鳴春聽說沈子齋居然醒來,不由大驚,只搓著手想心事,一時陳軒來了,兩人說起話來。
季鳴春現下已知道,陳軒在兵部雖只是一名小吏,卻是四王爺的心腹,聯絡著京城許多事。
陳軒見季鳴春不安,卻是道:“放心,這次的事牽涉不到你身上,且上次雖是托了淑妃娘娘,才安排你進兵部的,但你一進兵部,已是我們的人,我們自會護著你。”說著又俯在季鳴春耳邊道:“齊王上摺子,指責的,是太子,不涉他人。”
季鳴春一聽大喜,這樣說,齊王又跟太子幹上了?他們兩人對上,四王爺自是漁翁得利。
王星輝聽得這次所有矛頭指向太子,卻是道:“太子縱要下手,怎會露出破綻?這分明是四王爺之計。”
韋清眉歎息一聲,如今王瑜和沈子安定了親,於他們來說,總希望太子府和齊王府不要有所碰撞。若是兩府不和,到時爭鬥,一邊是親女,一邊是養了十九年的養女,只怕要苦惱。
夏仲芳這麼幾日時間,行事和思慮等,已和前不同,只跟何嬤嬤道:“我現下著緊要學的,是王妃之道,而不是琴棋書畫。非常形勢,能救人的,絕不是琴棋書畫。”
何嬤嬤道:“太史家,卻珍藏有‘歷代王妃實錄’,王妃若能借出來看看,自是有益。但有一條,看得多,臨到自己身上,未必就有效。最緊要的,是王妃要從心眼裡就當自己是王妃,而不是從前那個夏家娘子。”
夏仲芳抬眼道:“嬤嬤說得是。”
待得韋清眉過王府,夏仲芳便請托她從太史家借出那本“歷代王妃實錄”。
韋清眉和太史夫人是好友,想從太史家借書,自是容易。
第二日,韋清眉就從太史家借了書出來,送到王府中給夏仲芳,又囑道:“芳娘,書也是人寫的,難免帶著主觀偏向,不可盡信。要如何做,也全看禰自己。”
夏仲芳應了,一時道:“阿娘,若待瑜娘嫁與沈子安,將來王爺和太子爭鬥,我和瑜娘之間,也是沒法做姐妹了。那時,阿娘會幫誰?”
韋清眉苦笑道:“芳娘,禰是我的親骨肉,我如何不疼禰?但是瑜娘養在我身邊十幾年,說要棄她於不顧,又不忍心。若可能,自希望太子府和齊王府不要爭鬥,禰和瑜娘也能繼續做姐妹。”
夏仲芳聽著韋清眉這話,分明不準備偏向自己,一時心冷,好半晌道:“阿娘,禰疼了瑜娘十幾年,現下就不能疼疼我嗎?”
韋清眉有些頭痛,一下摟住夏仲芳道:“芳娘,手心是肉,手背是肉,禰叫阿娘如何是好?”
夏仲芳心下淒然,果然,自己是苦命的,從小沒有親爹娘疼著,等認了親爹娘,依然得不到他們疼愛。
王瑜那一頭,卻也憂心一朝太子府和齊王府對上,王星輝和韋清眉會偏向齊王府,不理她這個養女。因咬牙想心事,一時便叫人備轎,準備去簡府一趟。
自己還有親祖父親祖母呢,還得多走動,讓他們憐惜自己,萬一如何了,簡家也會撐著自己的。
白氏夫人聽得王瑜來了,倒請了她去說話。王瑜現下許了沈子安,將來是太子的兒媳婦,白氏倒想籠絡著的。
眼見王瑜來了,白氏待她行了禮,便笑道:“禰身子弱,且坐下說話吧!”
王瑜謝了,這才到白氏下首。
說了幾句話,白氏便道:“禰總歸是簡家孫女了,也該多來走動,陪陪禰祖母。當時王妃在府中,可是極會討禰祖母歡心的。出嫁時,禰祖母的私己,可是給了她好幾件。到時輪到禰出嫁,怕沒有那麼風光了。”
之前因著認了夏仲芳這個棄婦奶娘進府當孫女,簡家受了不少取笑,簡木青甚至被夫家也取笑了幾回,差點悔婚。且太傅夫人疼愛夏仲芳,把其他孫女放後了,白氏夫人心中意見極大,對夏仲芳一直沒有好感的。至現下換了王瑜當簡家孫女,人贊王瑜得狀元夫婦養大,才貌雙全云云。白氏夫人對王瑜,倒不討厭。
王瑜見白氏夫人不掩飾對夏仲芳的不滿,心下暗暗高興,道:“既然已分證了身份,芳娘並不是簡家孫女,她怎好意思還拿著祖母的私己,不還回來的?”
白氏含笑不再接話,只知道王瑜回去,定然會跟韋清眉嘀咕,到時韋清眉自然會讓夏仲芳把太傅夫人的私已送回來。本來就是,簡家的東西,憑什麼給一個外人?
夏仲芳其實有想著把私己送還太傅夫人,只是證了身份後,王府接二連三有事,卻是不得空過去簡府,因此耽擱了。
至這一天,韋清眉送了一些首飾到王府,拿給夏仲芳,笑道:“芳娘,喆哥兒滿月那一天,證了禰身份後,就一直想給禰再添嫁妝,因在外面打首飾,打了幾套,這是剛拿回來的,禰收下。”
“阿娘!”夏仲芳感動了,低聲道:“先頭我出嫁時,嫁妝卻是宮中備辦的,太傅夫人也有給我添妝呢!”
韋清眉便道:“芳娘,禰既不是簡家孫女,先前太傅夫人給禰添那些私己,便退回去吧!”
夏仲芳聽著韋清眉這句話,不知因何,臉就紅了,分辯道:“阿娘,我不是貪財,只是事忙,忘記退回去的。”
韋清眉道:“我知道,我知道!”
夏仲芳突然委屈了,雖是親女,沒有養在身邊,到底有些不如的。
※※※
九月末,簡府菊花開得好,太傅夫人便設了賞菊宴,請幾家府中的夫人過去賞菊,也請了夏仲芳和韋清眉等人。
夏仲芳眼見沈子齋身體已好轉,且只需晚間餵奶,便準備一番,想往簡府赴菊花宴,順道把太傅夫人當時送的私己還回去。因囑錢婆子拿出首飾盒子。
錢婆子搖頭道:“王妃先前確然把太傅夫人當了親祖母孝敬,她給禰添妝,也是正常。王妃若是過不去,自可以候著太傅夫人壽辰之類,厚厚回禮,這樣有來有往,全了情份,也好聽。如今退還這些首飾,倒顯得生分。”
夏仲芳歎息道:“阿娘送了首飾過來,突然便讓我退了太傅夫人的首飾,想來是聽了什麼閒話的。現下且先退了首飾,過後自然還要回太傅夫人一些禮數。想及她當時待我那些好,竟比阿娘還要……”說著止了話。
太傅夫人那一頭,因著夏仲芳相貌像她,總是疼愛著,至認回王瑜為孫女,因王瑜不住在簡家,祖孫情份自也不若當時和夏仲芳那般。因一時之間,還念叨夏仲芳,只盼她過得好的。
至這一天菊花宴,聽聞夏仲芳來了,太傅夫人忙令人去迎。
因夏仲芳現下是王妃,身份不同從前,簡府卻是開了大門迎接,把她迎到太傅夫人房中。
“祖母!”見了太傅夫人,夏仲芳一下脫口喊出舊時稱喊,有些感慨。
太傅夫人一時也減道:“芳娘!”也忘了稱呼王妃的。
一時落座,夏仲芳才不好意思道:“老夫人,我皆因心中還當您是祖母,所以……”太傅夫人一笑道:“我也還當禰是孫女。”
說了一會兒話,夏仲芳便令錢婆子把首飾盒捧上來,笑道:“老夫人,這是您當初給孫女添的嫁妝,現我不是您孫女,當不得這麼貴重的首飾,自然要歸還。”
太傅夫人一聽,有些不快,道:“這是什麼話?就是各府娘子出嫁,我給了添妝,也沒有收回來的道理,何況是送給禰的?禰且收起來,若不然,這是要打我的臉呢!”夏仲芳一聽,便令錢婆子收起來,心下打定主意,待太傅夫人作壽,自要回厚禮。一時人報簡木青來了,自有丫頭引了簡木青進來。
簡木青見得夏仲芳,自要行禮,口稱見過王妃。
夏仲芳坦然受禮,笑道:“免了!咱們現下雖不是親姐妹,倒也是表姐妹,不必生份。”簡木青好一陣沒有見到夏仲芳,如今見夏仲芳衣著華麗,一派王妃作派,心下暗道:從前打死想不到她會當上王妃的,更想不到她是王狀元親女。
簡木玄見得夏仲芳,卻是笑著見過,問道:“喆哥兒呢,怎不抱過來見見?”
夏仲芳笑道:“他還小,出門一趟得帶許多物事,又是奶娘又是丫頭,多有不便,便留他在府中了。待過些時候,再帶他出來走動。”
說起喆哥兒,太傅夫人也掛念了,笑道:“可有一陣子沒見著了,想見見他,還得到王府去。”
夏仲芳便道:“待王爺病好了,再一起帶了喆哥兒來見老夫人。說起來,喆哥兒可是老夫人看著出生,又幫著照料了一些時間的,將來自要孝敬老夫人。”
一度話,說得太傅夫人眼開眉笑。
說著話,韋清眉也帶王瑜過來了。
王瑜見了夏仲芳,便上前行禮道:“見過王妃!”
夏仲芳點點頭道:“免了!”說完,已和韋清眉說話去了,不再理會王瑜。
一時外面報沈青旋等人來了,太傅夫人便笑道:“說是請你們賞菊,這會兒全杵在房中,怕悶壞你們呢,還是往園子裡去,大家自在。”說著,又著人請了沈青旋到園子中。
沈青旋卻是和沈子安一道過來的,待進了簡府,聽聞王瑜也來了,沈青旋便取笑沈子安道:“好呀,哥哥正好見見未婚妻呢!”
沈子安這次被形勢所逼,要娶王瑜為妻,心中其實不是很願意,只想著,早知道夏仲芳是王狀元親女兒,當時在齊王府見過她之後,就該弄到手中。王瑜雖也不錯,看著病弱,不對自己胃口的。
待到了園子裡,見過太傅夫人,沈子安放眼去看遠處的夏仲芳和王瑜,心中品度一番,還是感歎了:齊王好豔福啊,娶了這樣美豔的王妃。我卻要娶一個病秧子的。沈子安心中有計較,找了機會走到夏仲芳跟前,行禮道:“見過王妃!”說著問及沈子齋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