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中箭吐真情
第二日,唐妙丹的婚事再次被提起。申氏請了她進房,不容她多說,直接道:“昨晚上跟王爺商議了,禰年歲也不小了,必須擇一位夫婿了。”
唐妙丹低了頭,半晌道:“不過多一碗飯,王嫂就容不得我了嗎?”
如果是昨日聽到這等話,申氏又會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但今日裡,她卻是冷靜了許多,只淡淡道:“這麼說,禰要一輩子留在王府了?”
唐妙丹抬頭道:“王嫂不想留我,我走便是。”
申氏又被氣笑了:“王爺當年接禰進府撫養,便當禰是親妹妹,只讓禰把這兒當家,將來出嫁了,這兒便是禰娘家,禰說這些話,是要傷我們的心呐!”
唐妙丹咬著唇道:“王嫂何嘗不在傷我的心?”
“幫禰擇夫婿,是在傷禰的心?”申氏斟酌著道:“莫非禰要當姑子,一輩子不嫁?還是說,禰想和禰王兄過一輩子?”後面那句話,她意有所指,語氣有些鋒利,帶了煞氣。
唐妙丹心下一驚,臉上神色卻不變,終是道:“若要嫁人,除去狀元爺,別的人我不嫁。”
申氏一下又恍惚起來,莫非申嬤嬤錯覺了,妙丹並不是對王爺生了心思才不想嫁的,而是想嫁王正卿而不得,這才不想嫁的?不管如何,她說要嫁王正卿,便得為她想法子了,只有送走這個禍害,自己才能清靜過日子。
唐妙丹見了申氏的神情,心下略略一松,垂頭道:“王嫂讓狀元爺休了甄氏罷!我等著他上門迎娶。”
“禰真的喜歡狀元爺?”申氏到底是暗松一口氣,只希望自己和申嬤嬤的猜測是錯誤的。
唐妙丹暗覷申氏的神情,不由咬唇,嘴裡道:“狀元爺才貌雙全,縱他已娶了妻,京城裡不是還有許多女子愛慕他嗎?我愛慕他,難道很稀奇嗎?”
申氏聞言一笑道:“既然禰這麼愛慕他,我自當求王爺成全你們。”
唐妙丹冷冷自忖,要嫁人,自然也是嫁王正卿,好過嫁甄榜眼。那甄榜眼雖才貌出眾,到底不是京城人,無依無傍的,將來自己想一爭長短,他又有什麼能拿出來跟人爭的?王正卿不同,他出身京城世家大族,父兄皆有職在身,就是王兄,也要倚仗他們王家一些勢力呢!嫁就嫁吧!
至晚,九江王回府,申氏便請他到房中說話,把唐妙丹想嫁王正卿的話說了。
九江王吃一驚道:“妙丹喜歡王正卿?從前為何不露半點端倪?”
申氏改更正他道:“是想嫁王正卿。”至於喜歡不喜歡的,實在看不出來。
九江王皺眉道:“可王正卿已有妻室,為了妙丹,要他休妻?實在說不過去。”
甄玉娘既然是暗探,從前只有甄榜眼直線接觸,說不定便知道一些不該知道的機密,她在王正卿身邊的話,便還是自己人,休戚與共,一旦讓王正卿休了她,她要是投奔了他人,卻是不妙。再說了,她有才能,僅這紫砂泥開採之事,便有許多得用的建議,這般的人,如何捨得放走?就是王正卿,也未必肯休妻。
申氏也知道此事為難,只是一想申嬤嬤的話,再回想唐妙丹到小到大愛巴著九江王的行為,心頭又是悚然而驚,思慮了半晌道:“王爺且問問王正卿的意思再說。且那甄氏進門一年多,一直未孕,只怕夫妻本就不睦,只要有一個切口,他們也許就和離了呢!”
九江王踱著步,斟酌言詞,終是道:“甄氏,卻是甄榜眼先前放在王正卿身邊的女暗探,知曉一些機密,一旦王正卿休妻,總得有一個安置她之處,若不然,被他人利用了她,大事不妙。”
申氏“呀”的一聲,想起甄玉種種與眾不同的行為,這才恍然,原來是女暗探,難怪行為與一般閨秀女子不同。只這樣的人,卻不能殺了,殺了非但寒了王正卿的心,也寒了謀士和暗探的心。留著嘛,又實在令人擔憂。
九江王沉吟半晌,心中有一個法子,又怕申氏不同意,便試探道:“不若,禰把甄氏收在身邊,當個使喚人?”
申氏一聽如何不明白?這是要收甄氏為妾的節奏了。也是,甄氏風姿楚楚,才能出眾,這般的女子,放在身邊紅袖添香,時不時出謀劃策,自是美妙之事,只是……九江王見申氏不語,便又道:“殺不得,放不得,只有這一條法子了。”
申氏權衡得失,再權衡輕重,心底喟歎,答道:“就照王爺的意思辦。”
九江王看看申氏道:“禰安排就好。”
申氏知道,這是讓她想法子周全了此事,使王正卿不得不休妻另娶唐妙丹,又要使甄玉不得不進府為妾了。
這一晚,夫妻兩人各懷心事,卻是睡得不好。
第二日一早,候著九江王上早朝,申氏便喊了申嬤嬤進內,隱去甄玉是女暗探一事,只說九江王想納甄玉為妾。
申嬤嬤一聽大驚,看看房中無人,到底還是把胭脂當時看見九江王和甄玉幽會的事說了,又低語道:“王爺只怕早就有心了,非是現下才動心。”
幽會?申氏一愣,馬上意會,料著是女暗探向王爺稟報一些機密事的,應該不是什麼幽會。但這話,倒不能向申嬤嬤說了。要是這樣,更不能讓甄玉投了別人,給王爺遺下後患。
申嬤嬤又問道:“王妃準備如何辦?”
申氏昨夜其實已尋思了好多法子,今早又拿不定主意,這才喚申嬤嬤進來商議的,這會兒道:“嬤嬤說,要如何才能不著痕跡地撮合了王爺和甄氏,又讓王正卿自己提出休妻,轉而向妙丹提親呢?”
申嬤嬤在胭脂看見九江王和甄玉幽會那時,雖不敢告訴申氏,卻已一直在默默思慮此事了,這會兒聽到申氏詢問,便俯耳說了一個法子。
“不妥不妥。”申氏聽到申嬤嬤的法子跟自己想的差不多,心中其實點頭了,嘴裡卻道:“這般做,卻委屈了蘇孺人。”
申嬤嬤便勸道:“合府這些女人中,也就蘇孺人最得王爺寵愛了,推了她出去,讓她和甄氏結怨,將來甄氏進府,兩人互相牽制,王妃也好省心一些。”
申氏低頭道:“就怕王爺心疼她,過後埋怨我。”
“王妃啊,您想處處討好,到時只會處處不落好吧了!”申嬤嬤又勸道:“趁這時候,再買通金沙寺老尼,讓她在藥膳中下了絕子藥,一舉把這兩個女人的後路封了,省得將來生下兒子女兒來給王妃添堵。”
申氏嫁進王府數年,倒是育了一子一女,這兩年卻又沒了動靜,因暗暗心急,只怕九江王得寵的姬妾會生下兒子來爭寵,尤其有些忌憚蘇冰香,待一聽申嬤嬤的話,眼睛一亮,卻是點了頭。
正值月底,又有宮中賞賜下各種物事,申氏便令人分派給府中姬妾,賞賜給蘇冰香的,更是加厚一些。
蘇冰香接到賞賜時,便如往日那般,收拾得整齊,領著丫頭來正院向申氏道謝。照著往常,丫頭嬤嬤雖接待著,未必馬上就通報,有時也會讓她在院外站一站,這才放進去的。今日卻順利,早有丫頭揭了簾,讓她進去了。
蘇冰香一腳踏進正房,不想蹲在榻上一隻貓猛地朝她撲來,她不由驚叫一聲,側身去避,正好申嬤嬤捧著一個盒子過來,就被她撞了一下,申嬤嬤一個趑趄,卻是坐倒在地下,手中的盒子摔在地下,只聽“嘩”一聲,裝在裡面的東西卻是摔碎了。
“申嬤嬤,您老沒事吧?”蘇冰香見那貓已躥到門外去了,一時驚魂未定,忙去扶申嬤嬤。
申嬤嬤卻是一手拂開她,伸手去揭開盒子,一時見盒子裡面裝著的玉觀音碎成數片,臉色早變了,顫著手指道:“蘇孺人,禰把宮中賜下的玉觀音撞碎了,該當何罪?”蘇冰香一看,臉色也白了,嚅嚅道:“卻是那只貓……”
“怎麼回事?”側室簾子一揭,申氏走了出來,一眼見得地下情形,再聽申嬤嬤說了經過,臉色也不好看了,斥兩人道:“怎麼這般不小心?這可是皇后娘娘賜下來的,叫皇后娘娘知道了,連我也得賠罪的。”
蘇冰香急忙跪下,心下懊惱不已,平素過來,總是小心翼翼,為何今日就讓那只貓嚇著了呢?
申氏審視著蘇冰香,隔一會兒道:“既然摔碎了玉觀音,便罰禰到金沙寺中抄三日經。馬上就走,三日後再讓人去接禰回來。”說著轉向申嬤嬤:“玉觀音在禰手中摔碎了,禰也得到庵中祈福,為自己贖罪。”
稍遲些,外間的婆子和丫頭便知道,申嬤嬤和蘇冰香摔碎了玉觀音,王妃罰申嬤嬤陪蘇冰香到金沙寺中抄經贖罪。
護送申嬤嬤和蘇冰香到金沙庵的護院領隊,卻是史鐵手。史鐵手武藝好,心思細密,這些時候,已得了侍衛首領好感,像護送王爺愛妾這些事,便交給了史鐵手。
史鐵手護送申嬤嬤和蘇冰香到庵堂後,做了一番安排,趁著時機,卻是拐到後面靜室中見甄玉。
甄玉早得了消息,知道史鐵手護送蘇冰香上庵堂,也有事要跟史鐵手打探的,一時已令胡嬤嬤候在外間,見著史鐵手便領進來的。
甄玉住的這處小院,卻近著後山,極是幽靜,史鐵手過來,倒是神不知鬼不覺的。甄玉見史鐵手來了,讓胡嬤嬤守在門口,她只問道:“上回卻是跟你提過,我的師兄甄榜眼可能是被人下毒害的,這下毒之人定然還要害三爺的。這些時候,極可能會露出蛛絲馬跡,你可有察覺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