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傾城（1）

第一章 半路攔截

五月的月夜，窗戶上面有著花影閃動，一種淡淡的清香從外面飄了進來，彷彿浮在人的鼻子下面一般，點點的沁入心脾。

內室裡面坐著慕夫人，肌膚如玉一般溫潤光澤，眉眼生得十分精緻，只是那圓滾滾隆起的肚子顯得有些破壞她的美貌。她的面前跪著長女慕瑛，大約六歲的年紀，梳著一個雙環，上面各自簪了一支琉璃滴露簪子，那簪子上垂下了長長的流蘇，一直垂到了耳朵邊上，被燈光映著，閃閃發亮。

“母親，瑛兒不想離開慕府，不想離開母親。”慕瑛的手緊緊的抓著慕夫人的衣裳，一雙大眼睛裡面流露出乞求的神色道：“母親，瑛兒才六歲，怎麼就將我送進皇宮裡面去了？”

慕夫人閉了閉眼睛，沒有回答她的話。慕瑛見著母親那模樣，不由有幾分惶恐，將頭伏在慕夫人的膝蓋間，開始嚶嚶的哭泣起來道：“母親，父親這般狠心，您也這般狠心不成？瑛兒才六歲，母親就捨得再也見不著瑛兒不成？”

“瑛兒，妳別這般說妳父親。”慕夫人伸出手摩挲著慕瑛的頭頂道：“他也有他的難處，現在妳年紀小，還體會不到，等著妳年紀大了便知道了。作為慕家的女兒，妳該為咱們家族來做些事情，送妳進宮，這也是為了咱們慕氏的安穩著想，妳便別再想多了，明兒一早便安安心心的進宮去吧。”

慕瑛抬起頭來，絕望地看著慕夫人那張平靜的臉孔，將手伸長了幾分往她圓滾滾的肚子上探道：“母親，是不是因著有了他便不疼愛我了？”她的臉孔變得有幾分扭曲，本來是粉妝玉琢的雪花團子，現在已經不成形狀：“我知道，您喜歡哥哥，喜歡弟弟，唯獨不喜歡我，現在有了他，您更是不會管我的生死了。都說宮裡是虎狼之地，您卻坐在這裡眼睜睜地望著我要往那虎狼之地裡去，沒有半分想要替我開口求情，只是勸著我去！”

站在慕瑛身後的貼身嬤嬤嚇了一跳，趕緊上前一步拉住她道：“大小姐，進宮可是大喜事，怎麼能說宮裡是虎狼之地？妳趕緊起來吧，別吵著夫人了。”

慕瑛抬頭望了自己的貼身嬤嬤一眼，臉上露出了一絲與她這個年紀完全不相配的冷笑來道：“進宮是大喜事，這話也只能騙騙那些糊塗人罷了，我心裡還不明白？”她猛然朝慕夫人身上撲了過去道：“母親，您抱抱瑛兒，以後瑛兒……”慕夫人身後那明當瓦燈映著慕瑛瑩瑩的臉孔，眼角處似乎有淚光閃閃，可嘴角卻有一絲詭異的笑容。

慕夫人伸手摟住了慕瑛，臉上也有幾分動容道：“瑛兒，母親何曾想讓妳進宮？只是形勢之下不得已而為之……”話音未落，她眉頭皺了皺，怒喝了一聲道：“瑛兒，妳這又是為何？”

慕瑛的膝蓋正頂著慕夫人圓滾滾的肚子，用力往上撞了撞，慕夫人吃痛，伸手推開了她道：“瑛兒，不可胡來！”

慕瑛被慕夫人一把推了出去，倒退了幾步，瞧著慕夫人痛苦的彎下身子，一雙手抱住肚子，額頭上瞬間便是汗津津的一片，不由也有幾分驚嚇，站在那裡白了一張臉道：“母親，瑛兒不是故意的，瑛兒只是想欺負肚子裡面那個寶寶一下，以後瑛兒進宮便欺負不到他了。”

慕夫人沒有回答她，只是咬著牙對身邊的丫鬟道：“快去喊穩婆過來瞧瞧。”她的兩隻手不停的顫抖了起來，只覺得肚子那處有什麼東西在往外面流動，熱乎乎的，如溫熱的泉水沖過山間，淅淅瀝瀝的從石頭上面滴落。

兩個穩婆被帶了進來，伸出手一探，兩人皆變了臉色道：“快些扶夫人去那邊房間，夫人馬上就要生了！”

屋子裡頃刻間便是鬧哄哄的一片，慕夫人被抬著出去了，她坐的那把椅子上，濕漉漉的一個印子。慕瑛咬著牙齒站在角落，臉上有著驚慌失措的神色，自己只是想發洩一下怒氣，沒想到卻引發了如此嚴重的後果。仰臉望瞭望貼身嬤嬤，慕瑛癟了癟嘴道：“嬤嬤，我闖禍了是不是？”

那貼身嬤嬤歎了一口氣，低下頭用帕子擦了擦慕瑛的眼睛道：“大小姐，咱們回去吧，夫人是有福之人，不會有事的。”

牽了慕瑛的手出去，兩人慢慢的走在抄手遊廊裡面，朱紅的廊柱，淺碧色的窗紗，此時在夜色深深時已經看得不是很分明。貼身嬤嬤望瞭望那天空中一輪明月，朦朧如水一般，旁邊幾顆星子卻是亮堂得格外耀眼。

猛然，天上那幾顆星子動了起來，搖搖欲墜，中間那顆極大極明亮的星星更是似乎要砸到人的頭頂上來一般。貼身嬤嬤帶著慕瑛站在走廊的拐角處，驚得一動也不能動，呆呆地望著一線微紫的星光籠住了慕家的院子。

“老爺，老爺！”急促的聲音從屋子外面傳了過來，一個小廝急急忙忙的奔到了門口，扶著門檻喘著氣道：“夫人快要生了，已經進了產房！”

“不是說要這個月底？”慕華寅將手中的案牘放下，站了起來道：“我這就去瞧瞧！”

剛剛趕到內院的月亮門，還沒有跨過那道門檻，就見屋頂上升起了一道氤氳的紫色，越來越濃一般。他抬頭往天空一看，便見著了那搖搖欲墜的星子。

“紫微星！”慕華寅心中一驚，瞧著紫微星動，正是對著自家夫人生產的房間，這腹中胎兒竟有此異象？紫微乃是帝王之星，若是男子命宿紫微，便能稱王稱帝；若是女子，則命裡能因夫得貴。

他站在月亮門上，心情頗有幾分激動，這伴紫微而生的孩子，究竟是男是女？

“哇哇哇……”產房裡傳來嬰兒的啼哭之聲，慕華寅快步走了過去，門口圍了一群人，見著他過來，紛紛行禮道：“老爺來了。”

“父親。”八歲的慕乾拉住了慕華寅的手道：“母親生了！我希望是個妹妹。”

慕華寅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慕乾的腦袋道：“弟弟難道不更好？”

“我們慕家已經有兩個男孩了，卻還只有一個女孩，自然要再添個妹妹，這樣剛剛好就可以是兩男兩女兩支花了。”慕坤在一旁細聲細氣道：“父親，一女一子，不剛剛湊成了個好字？兩個好字，那可是好上加好！”

慕華寅哈哈一笑道：“你們倆可真會想！”雖然口中沒有說想要兒子還是女兒，可他此刻心裡面卻隱隱的在盼望，這一胎要是個男孩。紫微，那是有帝王之征，若真是老天有意，自己做那曹孟德便是，讓他去做那魏文帝便是。

“老爺，大喜。”過了片刻，後院那扇門終於被打開，裡面走出來一個抱著繈褓的穩婆道：“老爺，恭喜添了個千金。”

慕華寅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伸手將那繈褓接了過來，那小小的嬰兒有著雪白的肌膚，一雙眼睛烏溜溜地望著他，十分可愛。

女命紫破，日後容顏定然甚美，且命宮紫微坐守，夫君非富則貴，瞧著這架勢，分明是有來歷的，說不定到時候能入主中宮，母儀天下。慕華寅哈哈一笑道：“她就叫做慕微吧。”

女子稱帝，機會微乎其微，女子為後，機會本也是微小，可慕家的女兒要想成為皇后，那還不是易如反掌？只怕是自己還捨不得讓她去進宮受苦。明日慕瑛便要進宮了，有她去便行了，慕家沒必要將所有的雞蛋裝到一個籃子裡。

紫微星動只持續了短暫的一陣子，不多時天空便恢復了寧靜，依舊是皓月當空，群星拱璧，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那明亮的月色照在後宮的琉璃瓦上，閃著淡淡的清冷光芒，桌子上兩樽金甌，裡面清冽的美酒正在微微晃動。

“母后，皇祖母。”坐在一側的赫連鋮望著相對而坐、愁眉苦臉的兩位華服婦人，連聲喊了幾句道：“妳們開口說句話，朕害怕。”

太皇太后望瞭望年方六歲的赫連鋮，歎了一口氣道：“皇上，別怕，有哀家在呢，你只管放心便是了。”

赫連鋮怯怯的走到太皇太后身邊，靠著她那金絲銀線織就的衣裳，一臉驚慌道：“皇祖母，我以後一定要娶那慕家的小姐為妻？我討厭慕家，我討厭那個慕華寅，他就會在我面前趾高氣揚，可我卻還得要聽他的話！”

皇太后吃了一驚，趕忙過來捂住了赫連鋮的嘴道：“皇上，你可別亂說，小心被人聽見了去告訴大司馬，那咱們可不會有好日子過了。”

赫連鋮被捂著嘴說不出話來，一雙腳不停的亂踢。太皇太后伸出手將皇太后的手給掰開，將赫連鋮摟在懷裡，輕輕的拍打著他的背道：“皇上，你不願意也沒辦法，方才紫微星動，那星光照著東南方向，可不正好是慕府的宅子？紫微主帝星之征，看來明日進宮的那位慕大小姐，以後定然會要做皇后了。”

赫連鋮猛的一下站了起來，眼中有著狠毒的光芒道：“慕華寅敢將他女兒送進宮來，朕便要讓他女兒替他還債！”他的雙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惡狠狠的朝空中揮舞了兩下，彷彿慕華寅便站在眼前一般道：“你等著瞧，等著瞧！”

沒有人回答他，只有屋子外面清風漸起，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彷彿有人在不住歎息。※※※

人間三月天，春色無邊柳如煙。

官道兩旁有連綿的樹木，除了那常見的楊柳，還有槐樹與楊樹，已經是到了盛春，到處都是一團綠色，那綠色裡面有點點的摻入了團花錦簇的粉白粉紅的顏色，就如織錦緞子上繡出的團花一般。放眼望去，處處可見色彩斑斕，瞧上去一副生機盎然的景致。

官道上奔跑著兩輛馬車，旁邊還有十幾個騎馬的隨從，馬蹄敲擊著那青石地面，發出了清脆的嗒嗒之聲。慕微掀開馬車側面的軟簾，往外面瞧了瞧，就見到處都是綠樹成蔭，兩邊綿延數裡，彷彿看不到盡頭一般。

“母親，清涼寺還有多遠？”慕微轉過臉來望著慕夫人道：“這都離府快大半個時辰了，還不見有停車的跡象。”

慕夫人望著女兒笑了笑，伸手將她拉了過來道：“妳且坐好，別到處亂看，到了清涼寺裡，少不得讓妳去後山看看風景！去清涼寺差不多要兩個時辰，現在才過了一半呢，不著急。”

第一章 半路攔截

五月的月夜，窗戶上面有著花影閃動，一種淡淡的清香從外面飄了進來，彷彿浮在人的鼻子下面一般，點點的沁入心脾。

內室裡面坐著慕夫人，肌膚如玉一般溫潤光澤，眉眼生得十分精緻，只是那圓滾滾隆起的肚子顯得有些破壞她的美貌。她的面前跪著長女慕瑛，大約六歲的年紀，梳著一個雙環，上面各自簪了一支琉璃滴露簪子，那簪子上垂下了長長的流蘇，一直垂到了耳朵邊上，被燈光映著，閃閃發亮。

“母親，瑛兒不想離開慕府，不想離開母親。”慕瑛的手緊緊的抓著慕夫人的衣裳，一雙大眼睛裡面流露出乞求的神色道：“母親，瑛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