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蒂帕嬤不凡的一生與教法
在我們的生命中,或許有時候會遇到這麼一個不凡的人,他或她僅僅因為存在於世間就能夠轉化我們生活的方式。蒂帕嬤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當我在一九六七年第一次到印度的菩提迦耶時,就從老師阿那加利卡.穆寧拉那裡聽到有關於她的事蹟。他在緬甸訓練過蒂帕嬤,過去九年裡,他一直在緬甸從事修行及教學工作。他經常提到蒂帕嬤是一位了不起的修行人,而且成就不凡──有許多事蹟都可以在本書中讀到。他並沒有用言語對她多加描述,但我卻在初次遇見蒂帕嬤時,就感受到她身上流露出一股特殊氣質,能夠感動每一個與她相遇的人。那是一種非常寧靜而且充滿了愛的特質,那股沉靜與愛跟我以前所見過的人截然不同。它們不是某種自我人格的顯現,是既不期盼也不需要任何回報的。簡單的說,這是因為無我的關係,所以愛與和平就會自然呈現。
她,告訴我什麼是可能的
蒂帕嬤不是透過戒律,而是經由啟悟讓人獲得最大的成就。她以自己存在所呈現的可能性,來向世人顯現什麼是可能的。這樣的生命為我們的決心樹立最佳典範,使我們每個人對於自己追求法所具備的能力,產生堅定的信心。這份信心來自於全然接受自己的真正面目,再加上她不斷地鼓舞大家透過持續的修行來加深我們對佛法的了解。
雖然蒂帕嬤只到過西方國家兩次,但是她對美國佛教界所產生的影響卻相當深遠。她是上座部傳統中第一位真正有大成就的女性修行者,並且能夠在美國弘揚佛法。雖然她全心投入上座部傳統,但同時也深刻了解到女性修行者,包括家庭主婦等的禪修成就,在各方面都是平等的,甚至比起絕大部分屬於男性宗教威權世界的人,她們的精神修行更加深刻。蒂帕嬤就是以這樣的方式,在這裡成為女性以及男性共同的典範,她在共修社團中對許多修行者的影響至今仍餘波盪漾,連綿不絕。
我很高興並且感激艾美.史密特(Amy Schmidt)完成了這麼一本了不起的著作,讓許多人有機會了解蒂帕嬤不凡的一生,並且有機會初次認識蒂帕嬤。
約瑟夫.葛斯坦(Joseph Goldstein) 寫於美國內觀禪修協會 二○○二年三月
(本文作者為美國「內觀禪修協會」的創會成員及老師)
前言
發現蒂帕嬤
早在我聽說過蒂帕嬤的名字之前,她就已經在召喚我了。
當我十九歲的時候,有人送給我赫曼.赫塞的《流浪者之歌》這本書。我把書讀了四遍,幾乎對每一句話都了然於心。這本書給了我希望,書上說:「而我真心渴望這是真的,這世間有一條能夠解脫痛苦的道路,我們有可能在此生就獲得自由。」於是我開始修習超覺靜坐,但還是沒辦法找到那條通往真理或是佛陀教法的道路。直到五年後,我在西雅圖的某個陋巷裡一家叫做「艾莉閣樓」的小咖啡館中,看見佈告欄上有某個共修團體所張貼的廣告。在好奇心驅使之下,我參加了那個團體,在那兒,有人教我如何靜坐。
體證開悟的寧靜喜悅
在這次靜坐練習中,我很快就發現自己找到了某種極為深刻而又有意義的東西,我知道這正是我必須去追求的。有一位從泰國來的老師加入了這個團體,並向大家闡明開悟是什麼。他說開悟是禪修的目標,而且是「無以名之」的,不但超越了身心,也超越了所有的痛苦。然而,比他的話語更吸引我的,是那無法用言語表達的部分:那縈繞在他話語四周神祕的靜默,以及他眼神中深刻的寧靜安詳。那天晚上,我在雨中走路回家,因內心受到強烈的震撼而停下腳步。在黑暗中,雨水滑下我的臉龐,就在那一刻,我立誓要窮盡餘生之力尋求開悟。無論這個過程要花費多長的時間,不論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知道在我能夠親自體驗到這份寧靜喜悅以前,永遠不會停下腳步。
有時候會有佛法老師來參訪我們的團體:有一位在緬甸受戒的男士,以及幾位泰國南傳佛教系統的僧侶,這些老師無一例外地都只談到他們自己的男性上師。我心想:「在這個傳承中,到底女性在哪裡呢?我的精神導師又在哪兒呢?」
因為渴望了解更多有關佛教的女性修行者,於是我開始閱讀佛教經典,但這只更加深了我的失望。在諸多經典中,不僅鮮少提到女性,一般而言,在這些古老的文字裡,更是充滿了對女性輕蔑的觀點。就跟那個時代的女性一樣,我放棄了尋求女性佛教徒典範的念頭,只是一頭栽進狂熱的禪修中。
經過五年精進奮發的努力之後,我開始覺得自己有需要進行更密集且長時間的禪修。有幾個朋友告訴我在麻州的巴爾(Barre)有一個內觀禪修協會,在那裡,每年秋天都會舉行一次為期三個月的禪修營。我當時提出的參加申請被接受了,接著便度過三個月完全沉默的日子--許多朋友都認為我瘋了。當時是一九八九年。
這個位於森林和原野中的禪修中心,是由禪修老師雪倫.薩爾茲堡、約瑟夫.葛斯坦、傑克.康菲爾德(Jack Kornfield)、以及其他人共同創立的。中心的主體建築是一幢堅實的磚造結構,建造於一九一一年,屬於政府的私人產業。我匆匆忙忙整理行囊,見過從瑞士來的室友之後,就去參觀這個像迷宮一樣的建築物了。在未來的九十天,我都會待在這個地方。當我舉目四顧時,注意到這裡有佛陀的雕像,也有許多祖師大德們的畫像。這些激勵人心的肖像,被仔細地安置在每個隱密的角落以及牆壁的小洞中,但這些圖像的主體全部都是男性。
那是我所見過最寧靜慈愛的眼神
然後,突然間,我在M101房的角落邊,發現了一幅印度女性的相片,相片中的人身穿白色衣服,像一朵白雲似地坐在夏日綠草如茵的草地上。她戴著一副寬邊眼鏡,鏡架上還貼有白色膠帶的接補痕跡,而鏡片後面所散發的是我所見過最寧靜、最慈愛的眼神。這幅照片並沒有命名,但我知道自己正注視著一位偉大的老師,這位女性已經獲得了內在的寧靜與自由。我心想其他的老師能否告訴我有關於她的故事,而她能否成為我的精神導師。
答案很快就揭曉了。在禪修進行幾天之後,有些老師們開始討論相片中的這位女性。她原本叫做娜妮.拜魯雅(Nani Bala Barua),但是一般人都叫她「蒂帕嬤」(Dipa Ma),也就是「蒂帕的母親」(Mother of Dipa)的意思,她兩個禮拜前才剛剛過世。這五位老師都跟她很熟,並且深愛著她,其中有兩個人追隨她將近二十年,他們的內心依然充滿了悲傷。我為自己再也沒有機會遇到這位女士感到非常沮喪,但後來我恍然大悟:透過我所聽過各式各樣關於蒂帕嬤的故事,以及其所帶來的啟發,事實上,蒂帕嬤已經是我的精神導師了。
一股強烈的精神連繫
我覺得自己和她之間有一股強烈的精神連繫:她和我的故事有太多相似之處。她這一生遭遇過太多巨大的痛苦,十二歲那年,她就必須與家人分離,依照印度傳統嫁到他地。至於我,也是在十二歲的時候,家庭遭逢巨變:某天早上我剛睡醒,卻發現摯愛的母親在前一夜竟然企圖自殺。雖然她在數年後才自殺成功,但是這件事卻對我造成全面毀滅性的影響。就如蒂帕嬤的童年一樣,我的童年也幾乎在一夜之間突然結束。至於在我青少年時期及二十多歲時所發生的其他事件,似乎也跟蒂帕嬤在發現禪修之前所遭遇的種種失落和變故相當類似。
從小我就很喜歡聽母親告訴我種種有關非裔美籍人士的故事,他們如何排除萬難,在艱苦的環境中屹立不搖,成為偉大的領導者和精神導師。我知道的人就有瑪哈莉亞.傑克森、馬丁.路德.金恩博士、麥爾坎.X、保羅.羅賓森、瑪莉安.安德森以及費德力克.道格拉斯、羅莎.帕克斯等等,這些人都是我童年時候崇拜的英雄人物。我最想知道的是,像蒂帕嬤這樣一個平凡的家庭主婦,如何能克服不只是自身所遭遇的困難,更是全亞洲文化裡父權教條的束縛,而不畏艱難地精進修行,並且以她那個時代極不尋常的方式教導他人修行?雖然蒂帕嬤從沒自稱是女性主義者或是弱勢團體的領導者,但是她在面對橫逆時所展現的力量,讓我想起童年時聽過的種種英雄故事。
我很渴望能夠追隨她的腳步,也極想知道關於她的所有事情。三個月的禪修營結束之後,我跟約瑟夫.葛斯坦見面,我問他,是否有任何一位老師想寫有關蒂帕嬤的故事,他說沒有,而且他所認識的人裡面也沒人有此計畫,他本人更是沒有時間。然後,他以一貫熱情洋溢的態度對我說:「你應該去做這件事!」
對於他的建議,我整整考慮了四天,心想:「我怎麼可能寫出素昧平生的人的故事?」雖然有幾位朋友指出,在佛陀過世後的兩千五百年中,世界上有千百萬的人接受佛陀的教法,但只有極少數的人親眼見過他。當然,同樣的情形也發生在耶穌、穆罕默德,以及其他精神領袖身上,他們生平的事蹟就是活生生的經典。
追尋蒂帕嬤的足跡
後來,我透過認識蒂帕嬤的人所說的話,開始了追尋蒂帕嬤之旅。八年來,我蒐集遍布在美國、印度以及緬甸的蒂帕嬤的學生們所寫的有關於她的故事。在這個過程中所發生的點點滴滴,所有的相聚與分離,所有的談話和回憶,都是因為愛而連結:這是對於蒂帕嬤、對於佛教的道路,以及對於珍貴人生無比的愛。
佛陀描述禪修的教法是,「不論開始、中間或結束,都是美好的。」當我傾聽這些人的故事時,蒂帕嬤的教誨一次又一次地展現了種種人性的美善。即使她過世之後,都將一如既往地活在人們的心中。許多學生說他們覺得蒂帕嬤仍然在修行的道路上指引他們。有些素昧平生的人說,蒂帕嬤在修行上幫助他們,並曾到夢裡來看望他們。有些人說他們聽見了蒂帕嬤的聲音,有些人則感受到她的存在。多年來,我不斷聽到蒂帕嬤指引行者的各種事蹟,透過這些事蹟以及我個人的經驗,我深信,她修持的力量仍舊影響著大家。無論我們內心有多麼失落迷惘,無論這世界的處境變得多麼令人絕望,倘若我們遙呼蒂帕嬤,她都會從我們自性中顯露,向我們揭示原處即有的真理。
但願以下這些故事能夠在你的禪修旅程中引導你。但願眾生都能得到解脫。
序言
在我的記憶中,蒂帕嬤不僅是我的老師,也十足是位女性;是母親,也像是老祖母一般。當年蒂帕嬤和家人來美造訪內觀禪修協會,在巴列市暫住的屋子裡,她坐在地板上的模樣還清晰地烙印在我心中。她一邊跟年幼的孫子利西玩遊戲,開心地笑著,之後又站起身來指導學生禪修;接下來,她也許去洗洗衣服,親自用雙手搓洗,然後吊起來曬乾;有時也許做做徒步經行的禪修,然後再回到屋內禪坐。這時利西在一旁滿屋子亂跑,她的女兒蒂帕則在廚房裡做菜,蒂帕嬤就在這一切活動之中做禪修。每當一有人坐到她面前,她就會睜開雙眼,施予對方滿滿的祝福加持。這就是蒂帕嬤的教導方式,既溫馨、單純、又好心腸。
她的聲音時常在我耳畔響起,低語叮嚀著,鼓勵我挑戰自己的極限,開發自己的能力,特別是慈愛與悲心。蒂帕嬤就是慈心的典範,她從生命的苦痛中重生,從此於自心不斷憶持著生命中最首要的一件事。每當我猶豫不前,沒有勇氣向他人敞開心房時,彷彿就會看到她的身影,從吵吵嚷嚷的屋子裡走出來,施予他人滿滿的祝福,彷彿也會聽到她為我加油打氣,然後,她的加持盈滿我的心,使我得以跨越自己的恐懼,在內心找到慈愛,而這就是她一生所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