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甘於平凡的皇室私生子蜚滋駿騎,
多年不見的摯友弄臣一句「為我殺人」,
帶來了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時光……喬治‧馬汀盛讚:「羅蘋‧荷布的書是海洋中的鑽石。」
讓讀者最心痛、最動容的奇幻小說!
紐約時報暢銷作家羅蘋‧荷布,
繼「刺客正傳」「刺客後傳」之後再創「刺客系列」。
《Fantasy Book Review》讚歎:「蜚滋駿騎是當今奇幻小說中塑造得最好的角色。」在世人眼中,蜚滋駿騎‧瞻遠已死,
現在,他是細柳林的管理人「湯姆‧獾毛」。
他對自己發誓,永遠永遠,不要再回到那樣的人生。
但是,與自己切斷聯繫的摯友弄臣,竟帶著重傷出現;
接著不知名的人帶走他的至親……
接二連三的事件都在召喚著他,回到那個沾滿鮮血與權謀的世界。
我的生命在這一天被永遠地改變了──在這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裡,我生命中最黑暗的時代開始了。
時光荏苒,世人皆知的蜚滋駿騎已死,現在,他以湯姆‧獾毛之名,為瞻遠王朝管理屬地「細柳林」。
雖然失去了夜眼,摯友弄臣也與自己斷了精技牽繫,但身邊有妻子莫莉相伴,生活平靜悠閒,唯有在夢裡,過去的回憶才會來糾纏。
那一晚,一名乞丐挾持了他的家人,他將刀刃劃過乞丐的喉嚨,然而,那個瀕死的乞丐髒污的臉孔、似笑非笑的眼神……是弄臣!
為了救回摯友,蜚滋不惜拋下堅持、回到公鹿堡,但是,弄臣帶來的,卻是可能摧毀他人生的請求——
「蜚滋,你會為我殺人嗎?」
「是的,如果我必須如此。」
殺死傷害他摯友的人們、找回被帶走的至親……他不得不承認,那個擅長殺人的刺客私生子蜚滋駿騎‧瞻遠,始終躲藏在他的心裡……
第二集《弄臣遠征》12月出版、最終部《刺客命運》2017年出版
作者簡介:
羅蘋.荷布Robin Hobb
她是土生土長的華盛頓州人。畢生對奇幻與科幻文學的熱愛,引導她走入這個領域開始創作。在男性主導的奇幻寫作界,羅蘋‧荷布成功的走出自己的一條道路。
1995年「刺客正傳」在美國出版,這部作品並非以華麗血腥見長;相反的,是一名身懷絕技,卻仍生澀無知的少年成長的故事。在皇室勾心鬥角的過程中,往往隱含著無數的陰謀和伎倆,不到最後一刻,讀者都無法得知主角脫身的機會和真正的陰謀為何。續作「刺客後傳」,將主角的個性刻畫得更為深刻;想要脫離血腥權謀的日子,卻又屢次被自己的血脈與職責拖入危險境地,掙扎矛盾的情感,描繪得絲絲入扣。
「刺客」系列的作品在娛樂性和峰迴路轉的刺激感上,可說是近代奇幻小說中罕見的。
相關著作:「刺客正傳」、「刺客後傳」、「魔法活船」(已絕版)、「士兵之子」和「巨龍紀元‧雨野原編年史」。(敬請期待後兩部作品中文版)
相關著作
《刺客系列〈蜚滋與弄臣〉1弄臣刺客(下)》
《刺客正傳3:刺客任務(上)經典紀念版》
《刺客正傳3:刺客任務(下)(經典紀念版)》
《刺客正傳2:皇家刺客(上)(經典紀念版)》
《刺客正傳2:皇家刺客(下)(經典紀念版)》
譯者簡介:
李鐳
1978年生。北京大學化學系畢業。
翻譯小說《光芒之池:迷斯卓諾的遺跡》、《血脈》、《破曉之路》。
撰寫小說《複秦記》。在《大衆網路報》上闢有「看奇幻,學英文」專欄。
完成遊戲《格拉蘇:巨龍的遺贈》、《魔法門:英雄無敵4》情節文本和名詞總表的中文化。
於2002年秋糾集各路奇幻妖魔,組建「雪虹冰語工作室」,致力於將意義不明的魔法文字及異族文字轉換爲通用語。
近來曾主持《戰錘Online》和《魔獸世界》等網路遊戲的大陸版翻譯工作。
譯者email:l_i_l_ei@hotmail.com
章節試閱
0序章
我親愛的芬妮絲女士,
我們長久的友誼讓我在妳面前無須隱瞞。就像妳以微妙的言辭所暗示的那樣,是的,我收到了令人震驚的訊息。我的繼子,也就是駿騎王子終於顯露出早已被我察知的粗野本性—他和一名群山蕩婦誕下的私生子暴露了身分。
這件恥辱之事本應該以謹慎的手法處置,他那個愚蠢如石的弟弟—惟真王子應迅速而果斷地抹去這個汙點。但他卻輕率地送信給我的丈夫,告知了他這個孩子的存在。
那麼,面對這卑賤的恥辱,我們的國王是怎樣做的?他不僅堅持要把那個私生子帶到公鹿堡,還授予了駿騎細柳林爵士的頭銜,讓他去那個地方悠閒度日,竟也讓他那個寡廉鮮恥的不孕妻子同行。細柳林!我的朋友們都很想要那片封地。他卻將它賞賜給了他的兒子,只是因為那個兒子和一名異族平民生下了私生子。而且,黠謀國王竟然絲毫不以為恥地讓那個私生子回到公鹿堡,讓我所有的宮廷成員都能看到這個小群山野人。
這是對我和我的兒子最終的侮辱嗎?他已經宣布,惟真王子將登上王儲之位,成為下一個欽定的王位繼承人。就在做了恥辱之事的駿騎體面地放棄他的繼承權時,我曾在暗中感到高興,相信帝尊立刻就會被宣布為下一任國王。儘管他要比他的兩個同父異母的兄長年輕,但沒有人能夠否認他的血脈更加高貴,他的身分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尊貴無比。
實際上,我在這裡已經是一個廢人,就像我的兒子帝尊一樣再無未來。當我放棄統治權柄和頭銜,成為黠謀的王后時,我相信我為他生的孩子肯定要比他的前一任王后給他的那兩個魯莽男孩好得多,而且我的孩子會在黠謀之後成為國王。但如今,他是否會對著駿騎承認將他任命為繼承人是個錯誤?不,他只是將駿騎放置一旁,又任命他愚蠢的弟弟為王儲。惟真,笨重的方臉惟真,根本就是一頭笨牛。
這一切都太過分了,親愛的。太讓我難以忍受了。我要離開宮廷,只是這樣的話,帝尊就少了一個保護者。
——欲念王后致提爾司的芬妮絲女士之信函
我還是孩子的時候就在恨她。我記得第一次找到這封信的時候,它並沒有被寫完,也從沒有被寄出過。我讀了這封信,讓自己明白了那個我尚未正式謀面的王后,的確是從她知道我的那一刻開始就在恨我了。於是我也恨起了她。我從沒有問過切德他是怎樣得到這封信。切德自己也是一名私生子,是黠謀國王的半個兄弟,為了瞻遠王座的利益,他無論做什麼都不會有半點猶豫。
也許它是從欲念王后的桌子上偷來的。又也許讓這封信出現只是他的一個計謀—後來王后因為沒有得到芬妮絲女士的回信而冷落了她。現在這還有關係嗎?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年長的導師利用這次盜竊實現了什麼樣的目的。
不過我有時候的確會想,我能夠發現並細讀這封信到底是因為偶然,還是切德有意為之。那些日子裡,他是我的導師,傳授我刺客的技藝。作為刺客、間諜和公鹿堡王室的操縱者,切德以冷酷的手段侍奉他的國王,並將這樣的手段和行事風格教給了我。他對我說,一名王室私生子只有在有用處的時候才能安全地生活在宮廷中。表面上,我只是一個卑賤的私生子,被人忽視,遭受種種輕慢與侮辱,混跡於公鹿堡危險的政治亂流中。但黠謀國王和我都知道,國王和他的刺客正是我的保護人。切德教我的並不只是如何使用毒藥、匕首和詭計,而是一個王室私生子所有必須的生存技能。他這樣做是想給我一個警告?還是讓我懂得恨別人,並因此而更加堅定地追隨他?但等我想到這些問題的時候也已經太晚了。
在這些年裡,我曾經見識過欲念王后的那麼多偽裝。首先她是一個痛恨我父親,並且更加恨我的可怕女人,一個有能力奪下我父親頭頂王冠,又讓我的名字成為私生子標誌的女人。我還記得在人生中有一段時間,我甚至害怕讓她看到我。
在我到公鹿堡的數年以後,我的父親被殺害,而她很可能是幕後主使。但我和切德卻對此無能為力,根本沒有辦法為我的父親伸張正義。我還記得自己那時很想知道,黠謀國王到底是對此全不知情,還是並不在意?我還記得自己非常清楚,如果欲念王后希望我死,她大可以發號施令。我甚至懷疑到那時,切德會保護我,還是會選擇屈從於自身的職責,任我自生自滅。任何一個孩子對於這種事情都會耿耿於懷的。
一開始,細柳林對我來說只是一個模糊的概念,我覺得那裡應該是一個恥辱而嚴苛的流放之
地。當我還是個孩子,生活在公鹿堡的時候,我被告知自己的父親正是去了那裡,只為了躲避我帶給他的恥辱。他放棄了王位和王冠,向他飽受傷害、怒不可遏的合法妻子—耐辛—低頭,因為他不潔和喪失判斷力的行為而向國王和整個宮廷道歉,隨後便丟下他的私生子逃走了。
那時我只能根據我所居住過的地方去想像細柳林。我以為那裡也會有一座山丘上的城堡,就
像是群山王國被城牆環繞的月眼城堡壘,或者是位於險峻的黑色懸崖上,能夠從陡峻的城牆上俯瞰大海的公鹿堡城。我曾經想像我的父親陰暗的身影在冰冷的石砌大廳中徘徊。那座大廳裡應該懸掛著許多旗幟和古代武器。我還曾經想像那裡有亂石荒野和瀰漫著灰色霧氣的沼澤。
後來,我發現細柳林是一座大莊園,位於平緩遼闊的山谷之中,一個宏偉又舒適的家。它的外牆並非由岩石砌就,而是用金色的橡木和色澤豐潤的楓木搭建而成。儘管房間的地板是扁平的河道石,內牆卻也都是溫暖的木板。柔和的陽光灑滿遍布農田的山谷,透過又高又窄的窗戶落入房間,變成一片片很寬的長條形光斑。通向正門的大道兩旁栽種著高大美麗的白樺樹。到了秋天,路面上就會鋪上一層金色的樹葉地毯。冬天的時候,白樺樹枝被沉甸甸的積雪壓彎,在道路上方形成白色的拱頂,透過這一重拱頂的縫隙可以看見點點藍天。
細柳林並不是一座被放逐者的城堡,也不是什麼流亡之地,而是一片寬容的田園,為我的父親和他不孕的妻子敞開了大門。我覺得我的祖父對父親的愛,就像我父親的繼母對他的恨一樣深。黠謀國王送他去細柳林,是為了他的安全。
後來,我和心愛的女人帶著她那些活潑的男孩們去了那裡,我們和那位一直想要成為我母親的女子,在那裡度過了一段平靜而安逸的隱居歲月。
時間是一個不友善的導師,當我們學會它所傳授的知識時,往往已經太晚,再也無法使用這些知識了。很多事情我都是多年以後才明白,而當我明白的時候,這些事卻已變得沒有意義。現在,我回頭去看「老」國王黠謀,看到的是一個被慢性疾病長年困擾的人,這種疾病偷走了他肉體的舒適和精神的敏銳。而更糟糕的是,我現在看清楚了欲念王后:她不是一個只想讓我那幼小的人生充滿悲劇的邪惡女人,而是一位對她的獨子充滿了殘忍愛意的母親,容不得她的兒子受到一點怠慢,並且會不遺餘力地把兒子推上王座。
為了保護我的小女兒,我又有什麼不會做?又會認為什麼樣的行動過於極端?如果我說:「我會把他們全殺掉,沒有半點後悔。」這就會讓我成為一個怪物嗎?或者只是一位父親?
但這些都沒有意義了。所有這些知識和教訓都來得太晚了。當我還是個年輕人的時候,我在充滿青春活力的肉體中卻像是個垂垂老者,只能感覺到痛苦和歎息。哦,我那時是那麼擅長於自怨自艾,為我所做的每一個荒唐的決定找藉口!然後,當我應該成為睿智的成年人,擔負起家庭重任的時候,我卻被困在這副中年人的軀體裡,依然常常屈從於那些激情和衝動,依然更依賴於我右臂的力量;缺乏智慧,不懂得適可而止,不知道運用理智的力量。
太晚得到的教訓,幾十年後才明白的道理。結果就是,有許多東西都白白失去了。
1細柳林
博瑞屈,我的老友,我想,我們已經在這裡定居了。對我來說,這算不上是一段喜悅的歲月。如果你那封稍顯簡短的信中包含著我所懷疑的某種心境,那麼這應該也不是你的愉悅時光。這幢房子很大,對於我們兩個而言有些太大了。你在問及我的身體狀況之前先問了我們的馬,這果然是你的風格。那麼我就先回答你的第一個問題。我很高興地告訴你,絲絹已經從容而平靜地掌管了馬廄。牠一直都是一匹性情良好的女士坐騎。高個兒則恰恰相反,牠現在養成了欺凌當地公馬的習慣。不過我們已經把牠們的畜欄和牧場都分開了。我減少了高個兒飼料中的穀物,並且找了一名年輕馬夫——他的名字很奇特,叫做塔爾曼(Tallman),他很高興地接受了我的要求,每天一次把那匹馬牽出去狠狠跑上一段路。這樣馴服一段時間,我相信牠很快就會老實了。
我的妻子,你並沒有問候她,但我很瞭解你,我的朋友。所以我要告訴你,現在的狀況讓耐辛感到瘋狂、受傷、憂鬱、歇斯底里和其他上百種不同的情緒。她斥責我,說我在我們相逢之前對她不忠,片刻之後,她又會原諒我並責備她自己無法給我一個繼承人,堅持「這件事的責任明顯全在我的身上」。不管怎樣,我們兩個必須承受眼前的這種狀況。我很感謝你幫我擔起了其他的責任。我的兄弟早就清楚地告訴了我,你要對付的那個人的脾氣,所以我要向你們兩人致以我的同情和深深的感謝。除了你們,我在這樣的時候還能依賴誰,請誰幫我這樣大的一個忙?
我相信你懂得我對這件事為什麼會如此謹慎。代我拍拍母老虎,給牠一個擁抱和一塊大骨頭。我相信,我應該像你一樣感激牠的警覺。我的妻子正在走廊裡叫我,我只能停筆於此,就這樣把這封信寄出了。下次你遇到我兄弟的時候,他也許會給你帶去我的訊息。
——寄給馬廄總管博瑞屈的未署名之信,來自駿騎
道路兩旁的樺樹上,新雪沿著裸露的黑色枝椏堆積,彷彿一道道白色的微型城壘。黑白分明的顏色就像是弄臣的冬日裝束。雪花紛紛揚揚地撒落下來,在庭院中的積雪上又鋪了一層閃亮的白色,這使得道路上剛剛被車輪壓出的堅硬車轍重新變得柔軟,也抹去了男孩們在雪上留下的雜亂足印,讓路面上幾乎看不出曾經有人經過。就在我看著這一切的時候,又有一輛馬車到了。拉車的是一隊花斑灰馬。馭手披著紅斗篷的肩膀上同樣堆積著雪花。一名身穿黃綠色制服的侍者從細柳林的臺階上跑下來,打開了馬車門,伸手歡迎我們的客人。從我的位置上,我一時還分辨不出車中的人是誰,只能看到他們的衣著更像是細柳林商人,而不是來自於臨近封地的上流人士。
當他們逐漸向我走近的時候,他們的馬車夫已經將馬車趕向了我們的馬廄。我抬起頭看了看下午的天空。肯定還會有更多的人來。我懷疑雪會下一整個晚上。好吧,這樣也算不錯。我放下窗簾,轉過身,看到莫莉正走進我們的臥室。
「蜚滋!你還沒有準備好?」
我低頭瞥了一眼自己,「我還以為我已經……」
我的妻子向我一咋舌,「哦,蜚滋,這可是冬季慶。現在大廳裡都已經用綠色植物妝點好了。耐辛讓廚師準備的宴席大概足夠全封地的人吃上三天。她邀請的三隊藝人們都到齊了。我們
的半數客人也都到了。你現在應該在樓下迎接他們,而你甚至連衣服都沒有穿好。」
我本想問問她,現在我身上的衣服有什麼問題,但她已經開始從衣箱中找出一件又一件衣服,看看它們,又扔到了一旁。我只是靜靜地等待著。「這件,」她一邊說一邊找出了一件袖子上鑲綴繁複蕾絲花邊的白色亞麻襯衫。「配上這件外衣。所有人都知道,在冬季慶穿綠色會帶來好運氣。用你的銀鍊來配鈕扣。下身穿這條褲子。這種老式的褲子讓你看上去像個老頭子,但至少不像你現在穿的這條褲子那麼不像樣。我知道,要讓你穿新褲子根本就是白費力氣。」
「我已經四十七歲,的確是老傢伙了,我當然可以想穿什麼就穿什麼。」
她額頭稍稍前傾,帶著嘲諷的意味瞪了我一眼,然後將雙手抵在腰間,「那麼你的意思是,我也是一個老婆子了,老兄?我記得我比你還要大三歲呢。」
「當然不是!」我急忙否認,但還是忍不住有些喃喃不平地嘟囔著:「但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麼每個人都想要穿成遮瑪里亞貴族的樣子。這條褲子的布料這麼薄,只要一小根棘刺就能把它刮破……」
她抬起頭看著我,很是惱怒地歎了口氣,「是的,這話我已經聽你說過上百遍了。我們就不要去想細柳林裡面那幾根荊棘了,好不好?好了,穿上這條乾淨的褲子。你現在穿的這條實在是太丟人了。你昨天晚上給那匹馬修補裂開的蹄子時是不是就穿這條褲子?穿上你的室內軟鞋,把這雙爛靴子脫下來。要知道,今晚你是要跳舞的。」
她完成了在衣箱中的挖掘工作,直起了身。我則放棄了沒有意義的抵抗,開始脫下身上的衣服。正當我將頭退出襯衫下襬的時候,我的目光和她的交會在一起。她的臉上露出了我所熟悉的微笑。我看著她的冬青葉花冠,上衣點綴的一串串蕾絲和裙襬上華麗的刺繡,我也用微笑向她做出回應。她抬起眼睛,和我四目相對,又向後退了一步,看著我,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燦爛。「好了,蜚滋,客人還在下面等著我們。」
「他們已經等了這麼長時間,完全可以再等一會兒。我們的女兒會照顧他們的。」我向她靠近了一步。她向門口退去,一隻手按住門把,同時不停地搖著頭,讓黑色的鬈髮在她的額頭和肩側來回搖動。忽然,她又低垂下頭,透過睫毛看著我。在我的眼裡,她又變成了一個女孩,公鹿堡城中一個狂野的女孩,讓我在沙灘上追逐她。她還記得嗎?也許她真的還記得—她將下唇咬在皓齒之間,我看到她的心幾乎已經軟了下來。但她還是說道:「不,我們的
客人不能等。儘管蕁麻在招待他們,但這個家族的女兒的分量肯定及不上你和我。謎語也許會站在她身邊,作為我們的管家幫助她,但在國王許可他們結婚之前,我們不應該讓他們以伴侶的形象示人。所以你和我必須等一等,因為我今晚可不打算只要你『一會兒』,我可是會要很多的。」
「真的?」我向她發起挑戰。然後疾行兩步逼近她。但她只是發出一聲少女的尖叫,然後就跑出了門。當她就要將門關上時,她又在門縫中說道:「快一點!你知道耐辛很快就會讓派對失控。就算是我已經讓蕁麻打理一切事情,但你也知道,謎語幾乎就像耐辛一樣糟糕。」她停了一下又說道:「如果你敢遲到,讓我沒有舞伴,我們走著瞧!」
我剛摸到門把,她就把門關上了。我停下來,微微歎了口氣,然後向我的乾淨褲子和軟鞋走去。她要和我跳舞,我就必須竭盡全力。我知道,謎語很擅長於在細柳林的各種慶典中尋找樂趣,他在這裡熱情如火的樣子和那個在公鹿堡中冷若冰霜的人簡直完全判若兩人,當然,在表面上他還只是我們的前任管家,儘管他現在的樣子和這個身分多少有些不符。我發現自己正在微笑。有時候,蕁麻也跟著謎語一起胡鬧,展現出她在國王宮廷裡很少有的快活模樣。莫莉的六個已經長大的兒子當中還留在家裡的那兩個—火爐和明證,更是會迫不及待地加入他們的尋歡作樂之中。耐辛邀請了半個細柳林的居民和遠超過一場晚會所能容納的樂手。我早已料到,我們的冬季慶慶典至少會持續三天。
我有些不情願地脫下舊褲子,換上了莫莉給我找的褲子。這是一條深綠色接近於黑色的褲子,質料是薄亞麻,整條褲子寬鬆得就像是一條裙子。最後,我用一條寬絲帶把褲腰在腰間繫好,算是完成了這次荒謬的著裝。我告訴自己,這樣穿衣服會讓莫莉感到高興。而且我估計謎語也要穿上類似的衣服。我又歎了口氣,心中奇怪我們為什麼必須都要模仿遮瑪里亞的穿衣風格。
然後,我放棄了腹誹,穿好衣服,又把頭髮編成武士風格的辮子,然後就走出了臥室。我在寬大的橡樹樓梯前停下腳步。聽著飄入耳中的歌聲和歡笑聲,我深吸一口氣,彷彿就要潛入深水中一般。當然,我沒有什麼可怕的,也沒有理由要猶豫,但我在遙遠的孩提時代就養成的習慣依然根深蒂固地盤結在我心裡。我當然有權利走下這段樓梯,走進那個歡樂的人群中,作為這棟房子的主人和擁有這棟房子的女士的丈夫。對於下面的所有那些人,我是莊園管理人湯姆.獾毛,也許我的血統來自於平民,但與莫莉女士的結合讓我晉升到了貴族階級。那個私生子蜚滋駿騎.瞻遠—國王們的孫子、侄子和堂兄弟—在四十年以前就已不存在了。對於下面的人,我是湯姆管理人,是他們正在享用的這次盛宴的主人。
即使我只是穿著很傻的遮瑪里亞褲子。
我又停下了一會兒,仔細傾聽。我能聽到兩隊樂手正賣力地演奏著,顯然是打算將對方壓倒。謎語清晰而響亮的笑聲突然響起,讓我也微微一笑。大廳裡人們的笑鬧聲隨之變強,然後又低沉下去。一隊樂手佔據了優勢—他們歡快的舞曲壓住了嘈雜的人聲,成為了宴會的主旋律。
我的確是遲到了,最好趕快下樓。不過站在這裡的感覺也很不錯,能夠凌駕於眾人之上,想像著蕁麻躍動的雙腳和閃光的眼睛,還有牽著她的手完成一個又一個舞步的謎語。哦,還有莫莉!她一定在等我!我在這些年裡已經變成了一個還說得過去的舞者。這當然是為了她,而她也很愛這樣。如果我讓她一直呆站在那裡,她可不會饒了我。
我兩步一階地走下拋光的橡樹階梯。一進入大廳,突然遭到了樂惟的伏擊。他是我們年輕的新管家。今天他穿了白襯衫、樣式莊重的黑色上衣和黑色褲子,全部是遮瑪里亞風格,不過看上去非常漂亮。他的綠色室內鞋閃閃發亮,和他脖子上繫的黃色圍巾非常配。綠色和黃色是細柳林的顏色,我懷疑這套衣裝出自於耐辛的設計。我沒有讓自己的嘴角再露出笑容,但我想,他應該是從我的眼睛裡讀出了笑意。他將身體站得更直,低下頭用莊重的語氣對我說:「主人,有藝人在門外等候。」
我困惑地看了他一眼,「那麼,就讓他們進來好了,這是冬季慶。」
年輕管家依舊一動不動地站著,甚至還不以為然地抿起了嘴。「主人,我不認為他們是受到邀請的藝人。」
「這是冬季慶。」我重複了一遍,心中有一點惱怒。讓莫莉再等下去,她肯定會不高興的。「耐辛邀請了她遇到的所有樂手、木偶戲藝人、雜耍藝人、修補工匠和鐵匠,這些人都會在我們這裡逗留一段時間。她也許在幾個月之前就邀請了他們,然後又完全忘記了。」
他將脊背挺得更加筆直—我本以為他的脊背已經不可能更直了。他說:「主人,他們正在馬廄外面,想要透過木板的縫隙向裡面窺望。塔爾曼聽到狗叫聲出去查看才發現了他們。那時他們才說他們是樂手,受邀請來參加冬季慶。」
「然後呢?」
他短促地吸了一口氣:「我不認為他們真的是藝人。他們沒有樂器,儘管當中有一個人說他們是樂手,但另一個卻又說他們不是樂手,而是雜耍藝人。當塔爾曼要領他們到宅邸大門的時候,他們卻又說不必了,只想要討一個避風之所過夜,馬廄就很好。」他搖搖頭,「塔爾曼私下對我說,他帶他們過來的時候,就覺得他們並不是自稱的那種人,我也這樣想。」
我看了他一眼,他則將雙手在身前交疊,避開了我的目光,同時頑固地抿起了嘴唇。我告誡自己對他應該有一點耐心。他很年輕,對於家族事務的管理還不熟悉。我們的老管家克拉維
特.妙手在去年去世了。謎語扛起了本屬於那位老人的許多責任,但他堅持認為細柳林需要一位具備專業素養的新管家。我本來只是隨意地回答說還沒有時間去找,結果三天以後,謎語就把樂惟帶到了我們面前。現在時間剛剛過去了兩個月,我告訴自己,樂惟還在學習的過程中,而且謎語很可能向他灌輸了太多謹慎的情緒。畢竟謎語曾經是切德的人,他被安插進我們家族是為了守衛我的安全,也許也兼有監視我的任務。儘管他現在是一副樂天的樣子,還深深愛上了我的女兒,但他從骨子裡是一個小心翼翼的人。如果讓謎語掌管這裡的一切,細柳林很可能就會出現一支規模堪與王后衛隊相媲美的守備部隊了。想到這裡,我急忙又把自己的心思拉回到眼前的問題上。
「樂惟,我很欣賞你的謹慎態度。但這是冬季慶。不管是藝人還是流浪的乞丐,無論是因為這個節日,還是這樣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我的家門都不會向任何人關閉。這裡有足夠的房間,他們不需要睡在馬廄裡。帶他們進來。我相信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是,主人。」樂惟依舊不同意我的決定,但他服從了我的命令。我壓抑住一聲歎息。這樣應該可以了。我轉過身,向大廳中的人群走去。
「主人?」
我又向他轉回身。這一次,我的聲音變得更加嚴厲了:「還有什麼事,樂惟?有什麼很著急的事嗎?」我能聽到樂手們正試著讓他們的演奏更加和諧整齊,突然間,樂曲聲又嘹亮起來,我已經錯過了第一支舞曲。想到莫莉正一個人站在舞池邊看著歡快盤旋的舞者們,我不由得咬緊了牙。
我看到年輕管家咬了一下嘴唇。他決定不要退縮:「主人,信使還在您的書房裡等您。」
「信使?」
樂惟故意苦著臉歎了口氣:「幾個小時以前,我派遣我們的一名臨時侍從去告知您這件事。他說,他在蒸氣室的門外喊過您。我只能向您提議,主人,如果我們使用未加訓練的男孩和女孩擔任侍從就會遇到這樣的狀況。我們應該安排幾名正式的人,對他們進行訓練,哪怕只是以備未來所需。」
我有些疲憊地看了樂惟一眼,年輕管家清了清喉嚨,改變了策略:「向您道歉,主人,我應該讓他再回去確認您已經聽到了他的稟告。」
「我沒有。樂惟,你介意代我處理一下這件事嗎?」我猶豫著向大廳裡走了一步。樂聲已經再一次響起了。
樂惟稍稍一搖頭。「很抱歉,主人,但那位信使堅持要將她的訊息只稟告您一個人。我已經問過她兩次我是否能代為轉達,並且提議她將訊息寫下來。」然後,他又搖了一下頭,「但那位信使堅持訊息只能告訴您。」
我猜到了那是怎樣的訊息。巴里特領主曾經極力想讓我同意他的一些畜群和我們的羊群一同放牧。我們的牧羊人則堅稱我們的冬季牧場容納不了那麼多牲畜。我打算聽從牧羊人.林恩的建議,即使巴里特現在願意為此付給我一筆不錯的價錢,我也會拒絕他。冬季慶的夜晚可不是用來做買賣的。這件事可以等到以後再說。「沒事的,樂惟,不要對我們的侍從太嚴厲。你是對的。我們應該有一、兩名專職侍從。但他們在年長以後畢竟還是要去果園工作,或者接收他們母的生意。我們在細柳林卻很少能用到他們。」我不想現在去考慮這件事。莫莉正在等我!我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定,「讓一位信使等待這麼久的確是草率的行為,但如果我讓我的夫人在第二支舞曲的時候依然沒有舞伴,那才是真正的粗魯。所以很不幸,我必須耽擱一下,請代我向那位信使致歉,為他提供食物和飲料,確保他在這裡過得舒適。告訴他,我會在第二支舞曲以後直接去書房。」我並不想這樣。今晚的慶典正在向我發出召喚。於是我想出了一個更好的主意。「不,請他來加入慶典吧。告訴他,在這裡可以盡情享樂。我們明天中午之前可以坐下來促膝詳談。」我想不出這一生中有什麼能比今晚更需要我關注了。
「是她,主人。」
「樂惟?」
「是她。信使是一個女孩,主人。看相貌幾乎還稱不上是一個女人。當然,我已經為她提供了飲食。我絕不會怠慢任何來到您家門前的人。更不要說是一個風塵僕僕、疲憊不堪的人了。」
音樂正在演奏,莫莉還在等待。讓信使等總好過讓莫莉等。「那麼就給她一個房間,問問她
是否想要洗一個熱水澡,想不想在我們明天見面之前安靜地單獨進餐。一定要保證她生活舒適,樂惟,明天她想和我談多久都可以。」
「我會的,主人。」
他轉身向前廳走去,我則快步走向細柳林正廳。正廳的兩扇高高的大門敞開著,金色橡木門板在火光和燭光的映照下光彩熠熠。音樂和有節奏的舞步聲一直流淌到壁板走廊中,但當我向大門走近的時候,樂手們已經在演奏最後一個小節,隨著一聲歡呼,第一支舞結束了。我不由得為我的壞運氣翻了翻白眼。
但就在我迎著樂手們的歡呼聲走進大廳的時候,我看到莫莉的舞伴正莊重地向她鞠躬。我的繼子援救了他的母親,將她帶進了舞池。年輕的火爐在過去的一年中就像野草一樣竄高起來,而且就像他的父親博瑞屈一樣黝黑而英俊,但他的眉毛和微笑的嘴唇是屬於莫莉的。儘管剛剛十七歲,他和莫莉共同邁過一個個舞步的時候,已經能夠俯視他母親的頭頂了。他的面頰因為剛剛的躍舞而變得緋紅,莫莉則沒有半點想念我的意思。她抬起頭,和我隔著大廳四目相對,眼睛裡露出了笑意。我心中感謝火爐,並確定要找一個實際的方式向他表達我的謝意。在大廳對面,火爐的長兄—明證正靠在壁爐旁。蕁麻和謎語站在不遠處,蕁麻的面頰透著粉紅色的光彩,我知道,明證正在和他的姐姐開玩笑,而謎語顯然也加入了其中。
我穿過人群,向莫莉走去,一路上不得不經常停下腳步回應向我鞠躬的人,對許多向我致意的客人互致問候。不同階級和行業的人都聚集在這座大廳中。我們封地內的上流人士和低階貴族們穿著精美的蕾絲長裙和亞麻衣褲,我也看到了匠人約翰和村中的女裁縫,還有一名本地的乾酪師傅。他們的節日服裝也許有一點陳舊和磨損,但他們也都為了今天梳洗打扮,頭上戴著剛剛摘下、新鮮閃亮的冬青花冠。莫莉拿出了她最好的香味蠟燭,當那些舞動的燭火給牆壁塗上了一層金色和蜂蜜色光澤的時候,這裡的空氣中也充滿了薰衣草和金銀花的芬芳。旺盛的火焰在全部三個壁爐中跳動,從村中僱來的小夥子們照料著烤肉叉,面孔也被火烤得通紅。幾名女僕在角落裡的啤酒桶前忙碌地來來往往,捧著堆滿啤酒杯的大托盤,趁著音樂暫停的時候把啤酒端給那些喘不過氣來的舞者。
在大廳的一端,桌子上堆滿了麵包、蘋果和一盤盤葡萄乾、乾果、油酥和奶油點心,盛在一只又一只大盤裡熱氣騰騰的魚和肉,還有很多我不認識的許多菜餚。剛從烤肉叉上切下來的一片片烤肉還流著肉汁就被放進了人們的餐盤中,為節日又增添了一重馥郁的香氣。長凳上坐滿了正在享用美酒佳餚的客人。這個宴會上的啤酒和葡萄酒也都有充分供應。
在大廳的另一端,第一支樂隊將舞臺讓給了第二支樂隊。舞池中已經為客人鋪好了沙子。毫無疑問,在客人們剛到的時候,這些沙子肯定被鋪擺成了精緻的圖案。而現在,它們上面已經全都是凌亂而歡快的腳印了。就在樂手們讓音符重新響起的時候,我來到了莫莉身邊。和第一段充滿喜悅氣氛的曲調相比,這段旋律顯得雋永輕柔。莫莉抓住我的手,牽著我進入了舞池。我握住她的雙手,在動聽的舞曲中聽到她說:「你今晚看起來很不錯,獾毛管理人。」她把我拉進了其餘男人排成的佇列中。
0序章
我親愛的芬妮絲女士,
我們長久的友誼讓我在妳面前無須隱瞞。就像妳以微妙的言辭所暗示的那樣,是的,我收到了令人震驚的訊息。我的繼子,也就是駿騎王子終於顯露出早已被我察知的粗野本性—他和一名群山蕩婦誕下的私生子暴露了身分。
這件恥辱之事本應該以謹慎的手法處置,他那個愚蠢如石的弟弟—惟真王子應迅速而果斷地抹去這個汙點。但他卻輕率地送信給我的丈夫,告知了他這個孩子的存在。
那麼,面對這卑賤的恥辱,我們的國王是怎樣做的?他不僅堅持要把那個私生子帶到公鹿堡,還授予了駿騎細柳林爵士的頭銜,讓他去那個地方...
目錄
弄臣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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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冊
系列緣起
瞻遠家族家系表
獻詞
六大公國地圖
細柳林平面圖
序章
1 細柳林
2 灑落鮮血
3 秋星跌倒
4 懷孕
5 到來
6 祕密之子
7 贈禮
8 蜘蛛巢穴
9 童年
10 蜜蜂之音
11 最後機會
12 探索
13 切德
中英名詞對照表
弄臣刺客
目錄
下冊
瞻遠家族家系表
六大公國地圖
細柳林平面圖
14 夢
15 紛亂
16 貴客
17 刺客
18 隱身
19 遭受痛毆之人
20 早晨
21 尋子
22 堅韌不屈
23 教師
24 安居
25 有所保留
26 課程
27 又一次
28 採買
29 迷霧和光
30 衝突
31 療傷時刻
32 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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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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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採買
29 迷霧和光
30 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