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小時候,住處附近有這種房子的話,也許會引起「是鬼屋啊!」這種騷動也不一定。
蓮見徹拜訪和久井家時每一次都這樣想。外觀總是莫名散發著陰鬱和寂寥,與世隔絕般風情的這棟房子 ,正是從大學時代以來的友人目前的居所。
經年累月改變了色澤的中柱沾染上人的氣味,老房子特有的氣味。榻榻米應該已經更換過好幾次了,但仍然有些地方踩上時有踏空的感覺;因為傾斜的關係,有些房間的拉門無論怎樣都無法緊密關上。
平房建築的房子四周被高大的樹木包圍著,庭院裡的雜草帶出野趣風情。屋前一道寬度僅容一台汽車的砂石路,對面有著一池水面反射著陽光的豐沛小池塘;另一側照不到陽光的內院中,更包含一口水井和防空洞遺跡。
這裡並不是深山中的獨棟建築,沿著池塘另一側道路再走出去一點的話,就能夠到達國道。近年也積極鋪設市公所前的道路,兩側也有大型的購物商城或家庭餐廳、大賣場等等,加上連綿好幾間的店鋪,儼然成了市內最熱鬧的街區。店鋪又增加了啊︱︱一邊看著窗外流逝而過的誇張看板,蓮見驅車前往和久井的家。
一從國道進入側邊的道路,眼前忽然轉成窮鄉僻壤之景。池塘對面的那側,好像遠離了紛擾的日常,展開了另一個世界。
下車站在門前時,此等心境更加強烈。給人不可思議感受的風輕柔地撫過臉頰,遠離了平時的日常生活,彷彿暑假時到鄉下祖母家玩的感覺。
這等氣氛與宛如每天都在放暑假的和久井非常搭調。從學生時代便覺得,只有他周圍的時間像是停止了流逝。
蓮見放下手上沉甸甸的便利超商袋子,歎著氣把手伸向從門外就能拉開的門閂。為什麼只是來朋友家,卻得先大肆採購呢。
即使混在人群中也非常顯眼的身高,上天賜與恰到好處的長手長腳。乍看給人不拘小節的印象,但其實蓮見的神經是很纖細的。黑而順的瀏海下方的眼角線條細緻,秀氣的臉蛋上,皺著的眉頭看上去好像很神經質的樣子。自己有些長男氣質,也不討厭照顧他人,亦很明白自己屬於容易被依賴的類型;但一說到與和久井這位友人有關的事,便能難不抱持「為什麼我非得做這種事……」的心境。
回想起初次拜訪這個房子時,心裡天馬行空地想著「感覺像有妖怪入住」。好像只有和久井住在另一個世界︱︱
進入大門後,庭園裡的繁茂雜草活潑地沐浴在初夏陽光下。雖然是別人家的庭園,卻忍不住想著最近該找時間除草了。這間房子沒有所謂的門鈴,因此蓮見一面敲著玄關的玻璃門,一面喊著「和久井?」
雖然知道置物櫃最上層藏著鑰匙,蓮見可從來沒有用過。因為緣側走廊的門常時開著,很明顯地並非沒人在家。玄關應該也沒有上鎖才是。
如預想般。說著「我進去囉」一面把手放到拉門上,門滑順地打開了。
玄關寬敞到讓人不禁疑惑究竟能有什麼用途。不記得是何時,和久井曾笑著說道「要把腳踏車或機車停進房子裡的時候就很方便啦」。實際上他沒有腳踏車也沒有機車。
取而代之的是,和久井曾經躺在這個過度寬敞的玄關木地板上睡過午覺。蓮見曾說,為什麼不睡緣廊就好,對方卻回答「那裡會有池子吹來的熱風,沒辦法安靜地睡」此等讓人感覺害怕的事。從那之後,遇到風從池塘方向吹來的日子,蓮見也跟著莫名地無法冷靜。
這一天,和久井貌似想在玄關午睡,像屍體般趴在木地板上。沐浴在穿過玻璃門照射進來的光線下,如貓兒般舒服的樣子。
說起來,平時的和久井總是一副嚴肅的模樣,睡著時的表情卻很天真。以男人來說過於端正的臉,肌膚白皙如人偶。和久井身材苗條,但身高很高。和身高超過一八〇公分的蓮見站在一起,也只比蓮見低上一些些,所以大概一七八公分左右吧。他的體型絕對稱不上小,卻給人纖細的印象。是因為缺乏色素的肌膚或頭髮,瞳孔的顏色,還是身材的線條呢?
和久井柊一是個美麗的男人。他的容貌會讓人感到冷酷,傳達冷冽的感受。偶而也意外地也會讓人覺得溫暖。
即使蓮見打開門進入玄關,和久井沒有一絲反應。溫暖的風穿過開啟的門扉,流進屋內。
過了一會兒,彷彿因這陣風才醒轉似地,和久井總算張開眼睛。認出來者是蓮見後,端正的臉上綻露出笑容。
「嗨,蓮見。」
「你也太不小心了吧,居然沒有上鎖。」
蓮見關上玻璃門後,轉頭正視和久井,後者此時才緩慢地站起身,挑著眉說:
「沒人會覺得這種房子裡有值得偷的東西吧,我也不是女人。」
「這可難講喔。就算是鄉下,大路那頭已經開拓了不少,誰曉得搬進來的都是怎樣的傢伙。」
「我沒問題的啦。」
和久井一副莫名的自信。
「證據呢?」
「房子前面的池子旁邊,有個小小的祠堂對吧,那邊祭祀著龍神。因為這間房子從池子那邊可以一覽無遺,沒辦法做壞事的。要說不吉利的事,也只有龍神作祟。以前就很有名了。會在這種鄉下地方做壞事的,都是對這一帶相當了解的人;夠了解的話,就不可能特地選在有龍神作祟的池塘邊下手的。聽說以前還有過活祭龍神的風俗呢。」
又是迷信怪談喔︱︱蓮見心裡嘀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