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某日
今天的香水是危險的甜香。司郎有不好的預感。
當然擦香水的人不是司郎。打出娘胎以來,他就不曾抹過香水這種玩意。
擦的人是飴屋。飴屋是黑道人士。
「晚上好,桐島先生。生意好嗎?」
坐在吧台前面的椅子上雖說司郎的店裡只有吧台座位──飴屋露出一抹淺笑,如此問道。
講話還是一樣很客氣、品質良好的西裝和領帶、頭髮整個撫平往後梳,然而這個背脊發冷的感覺是怎樣。儘管備齊了適合在白天出入大企業公司的行頭,但還能渾身上下散發著來歷不明的黑色氣息,此人就是飴屋。
「等一下,飴屋先生。」
司郎的臉從吧台後方湊近飴屋。由於吧台前面有鐵板,因此有段距離,不過司郎身高有一百八十八公分,所以不費勁地就快碰到。飴屋面前的鐵板還沒點火,不過另一邊的鐵板上頭,御好燒正在滋滋作響,熱氣拍打臉頰。司郎現在渾身出汗,連冷汗都一併冒出。
「這個月的還款日還沒到吧?有什麼事嗎?」
夾雜著鐵板的音色,司郎小聲地詢問。這裡是老百姓光顧的店。可以的話,不希望店裡坐著一個飄盪著緊張氣氛的人。
「沒什麼事,來打招呼而已。」
飴屋做出宛如能具面具一般、無法窺見感情的表情。把原本的小眼睛瞇得更細的微笑,讓人忍不住打冷顫。
「今天我是以客人的身分來的,因為有點話想跟桐島先生說。」
「話?」
「那個待會兒再說吧。我要冰鎮Virgin Bourbon。」
「……」
司郎雖然是開鐵板燒店,但吧台後頭的酒可說是琳瑯滿目。有日本酒,紅酒,當然也有波本。經營型態是白天賣鐵板燒,晚上開小酒館,不過白天也會賣酒,晚上也會賣鐵板燒當做下酒菜。所以其實不太有區隔早晚的營業型態。
店名是『小夏』。位在JR新橋站附近的小巷弄內,是個只有十二個吧台座位的小店面。
店裡的牆壁貼著手寫的老舊菜單,通風扇發出的聲響很吵。穿著看似昂貴西裝、裹著古龍水香氣的飴屋,怎麼看都跟這平民風的內部裝潢不搭嘎;坐在另一頭的兩名年輕上班族不住偷瞄飴屋,看起來很在意。
司郎默默地夾冰塊到玻璃杯裡,然後注入酒齡七年的Virgin Bourbon,再放在吧台上。剛好是上班族客人面前的御好燒煎好的時候。司郎回到那裡,在烤得恰到好處的御好燒上頭抹上黏糊糊的醬汁,然後灑滿青海苔,接著用平鏟直接把成品送到客人面前。
「還很燙,請小心食用。」
「哦!好像很好吃。」
上班族手持啤酒杯,發出歡呼。
司郎做的御好燒都會加入分量紮實的蕎麥麵或烏龍麵,也就是廣島風御好燒。司郎是廣島人,不過只要指定他也會做關東風御好燒,烤牛排也沒問題,甚至還會做薄煎餅。他對自己使平鏟的技術有自負,食物美味評價不錯,所以店裡經常高朋滿座。
話雖如此,畢竟是間坐滿了也才十二人的小店。存的錢有限,又沒錢擴張店面;即使賺了錢,也會被眼前的飴屋拿走。飴屋是混黑道的,還從事放款業務,在這個世界算是極為普遍又危險的組合之一吧。
司郎向飴屋經營的貸款融資公司──俗稱高利貸借錢。因此生活一直都很吃緊,要是一個弄不好就會出現赤字。如果還不出錢,不是不能想像會被怎樣對待。不管穿著多麼菁英式的打扮,每天擦不同香水,飴屋都是黑道。司郎可以說是每天都在走鋼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