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文世界第一部反映茶文化的長篇系列小說
★ 破解茶文化密碼,從茶道裡讀懂中國人的處世之道
★【茶人三部曲】系列作第三部
世紀風雲、杭城史影、華茶興衰、茶人情致,
相互映帶,融於一爐
個人命運、家族命運、國家命運、文化命運,
從一片葉子看中國人的生命哲學
【故事簡介】────
《築草為城》是【茶人三部曲】之三,故事從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寫至世紀末,描述杭家人在經歷了抗日戰爭的血雨腥風之後又迎來了文化大革命這一動盪的歷史時期,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現實。杭家人經歷各種考驗,體現出前所未有的頑強生命力和追求自由的獨立人格精神。小說飄散出濃郁的茶文化浸潤的氣息。
【茶人三部曲】────
在綠茶之都的杭州,忘憂茶莊的傳人杭九齋是清末江南的一位茶商,風流儒雅,卻不好理財治業,最終死在煙花女子的煙榻上。下一代茶人叫杭天醉,生長在封建王朝徹底崩潰與民國誕生的時代,他身上始終交錯著頹唐與奮發的矛盾。有學問,有才氣,有激情,也有抱負,但卻優柔寡斷,愛男友,愛妻子,愛小妾,愛子女……最終「愛」得茫然若失,不得已向佛門逃遁。杭天醉所生的三子二女,經歷的是一個更加廣闊的時代,他們以各種身分和不同方式參與了華茶的興衰起落的全過程。其間,民族,家族及其個人命運,錯綜複雜,跌宕起伏,小說因此勾畫出一部近、現代史上的中國茶人的命運長卷。
【茶人三部曲】以杭州忘憂茶莊主人杭九齋家族四代人起伏跌宕的命運變化為主線,塑造了杭天醉、杭嘉和、趙寄客、沈綠愛等角色立體、各具不同社會意義和藝術光彩的人物形象,展現了在憂患深重的人生道路上堅忍負重、盪污滌垢、流血犧牲仍掙扎前行的杭州茶人的氣質和風神。故事並融入了大時代歷史背景,讓茶的青煙、血的蒸氣、心的碰撞、愛的糾纏,在作者清麗柔婉而勁力內斂的筆下交織;世紀風雲、杭城史影、茶業興衰、茶人情致,相互映帶,熔於一爐。
「我寫茶人系列的初衷,就是想呈現中國茶葉及茶文化的發展歷程。從晚清寫到新世紀,我希望它具備史詩性,把個人的命運、國家的命運以及茶自身的發展命運都結合到一起。」
──王旭烽
作者簡介:
王旭烽
一九五五年生於浙江平湖,祖籍江蘇徐州。現為浙江農林大學教授、茶文化學科帶頭人,茶學與茶文化學院名譽院長,第五屆茅盾文學獎得主,中國國際茶文化研究會理事,浙江省茶文化研究會副會長,並獲得各類文學獎項數十種。
王旭烽對茶文化及浙江地方文化史情有獨鍾,自一九八○年開始進行文學創作,迄今共發表約一千多萬字作品,作品涵蓋小說、散文、戲曲、話劇、隨筆等。
相關著作:《不夜之侯【茶人三部曲第二部】》《南方有嘉木【茶人三部曲第一部】》《望江南(茅盾文學獎得主王旭烽,繼【茶人三部曲】後,最新史詩力作)》
章節試閱
第一章
燕子銜將春色去,紗窗幾陣黃梅雨。
昨夜一場大雨,今日陽光明媚,但翁家山老革命、老貧農小撮著的孫女翁采茶依舊坐在窗口傷感。天光從窗外射入,打在她不抹油也發光的劉海上,她的眼睛經過三代人的優化組合,已經不再那麼鼓暴,凝視春天時雖然依舊殘留著曾祖父眼神中的些許呆滯,但憨厚的嘴角一咧,結實的白牙一露,她自己就從祖先的外殼中徹底彈出,她像窗外蓬勃的一團新茶,四處飛濺活力。而且她既不是剛暴出來的米粒般的新芽,也不是綠枝成蔭的老葉,她就是那種清明前後一芽一葉狀如雀舌的優質龍井,聞一聞,噴噴香。
小撮著在堂前一角的門背後,忙著藏茶前的事情,手裡捧著石灰袋,一邊怨她:「發什麼呆?也不曉得幫我一把。」
采茶把手襯在方方的額下,很不敬地說:「你自己曉得!」
小撮著把口大肚小的龍井罈一推,生氣地盯著孫女,這時候祖孫兩個的表情便因為血緣關係而奇異地相像。采茶是他一手拉扯大的,最近剛剛到了城裡的湖濱路招待所燒鍋爐沖開水,戶口還在鄉下呢,就開始人五人六了。小撮著很不滿,威嚴地咳了一聲,說:「人都要到了,你心思還沒有收回來。」
「還說他們怎麼好,也不看看現在幾點鐘!」孫女回過頭來,看一眼八仙桌上的自鳴鐘。土改後杭家送給小撮著的這口檯鐘,此時已經到中午十二點,但杭家人說好十點就要到的。小撮著懊惱地看看一桌涼菜,又盯著孫女,他越來越說不過她了,雖然他也知道,今天是相親,杭家不該遲到。
「給你留點時間還不好?來裝石灰袋!」小撮著想不出用什麼話來解釋杭家的這一重大失誤,只好轉移話題。采茶懶洋洋地走到爺爺的身邊,開始幫著幹活。
活兒並不多,一隻龍井罈,高不過半米,胖著肚子,貯十三斤的茶,還得夾四斤生石灰。小撮著家多年都沒有那麼些茶了,自家自留地裡能採幾斤?今年捋捋刮刮,收了五六斤,還不敢讓隊裡發現。國家規定得嚴,郵寄不得超過一斤,送人不得超過兩斤,每個人只能留下私茶半斤到一斤。小撮著雖是老革命,卻是脫了黨的;雖是老貧農,卻又是和城裡資本家牽絲攀藤的。所以他躲在門背後,不想讓隊裡發現他的能裝十三斤茶的龍井罈——他千方百計弄來的茶,也只能裝滿一半,但左鄰右舍連這半罈都裝不滿呢,有些乾脆把茶罈都扔到屋外院角裡去了。你想,茶都沒有,還要什麼茶罈?
小撮著的這隻茶罈,就是從院後撿回來的,所以要好好地烘罈。這活兒小撮著在忘憂茶莊做了幾十年。「解甲歸田」後,給隊裡幹活,大鍋飯,手藝粗了。今日便技癢,下了一番心思,要把它給重新「細」回來。
他讓采茶往紙袋裡裝生石灰,再用布袋套上。茶葉事先已用兩層的牛皮紙包了,一斤一包,放在旁邊矮桌上。然後,他開始了第三遍烘罈。
龍井茶的烘罈,先得兩樣東西,一隻鉛絲吊籃,盛了燒紅的炭,用三根鉛絲掛到罈底,烘十來分鐘,取出;然後冷卻,再來一次,凡三遍。小撮著為了這五六斤茶,就忙上忙下忙了一上午。他是成心想把第三次烘罈留給杭家的,他知道今日杭嘉和必帶著侄甥孫輩來,就想創造一個熱烈的懷舊的氛圍,在七手八腳和七嘴八舌中,把兒孫們的事情給定了。
現在茶罈已冷過兩遍,人影未見。眼見茶罈火氣已盡,再不烘罈,就要前功盡棄了。他只得重新撥亮炭火,心裡納悶:東家杭嘉和一向就是個守時之人,他常用茶聖陸羽的人品來做例證,說:與人為信,雖冰雪千里,虎狼當道,而不愆也。這個「愆」字,東家專門做了解釋,就是「耽誤」的意思。今日卻「愆」了,想來必是有原因吧。
祖孫兩個,各想各的。那個已經在城裡招待所當臨時工的采茶,對爺爺的舉動不那麼以為然——烘罈三遍,空佬佬,犯得著?
採茶姑娘翁采茶有她的苦惱:一是想有城市戶口而不能;二是招待所的小姊妹給介紹了一個對象,爺爺不但不同意,還要把城裡寄草姑婆的兒子杭布朗配給她。這個杭布朗,又不像得荼、得放他們,從小就熟的。她從來就沒有見過他,只曉得這個人一直在雲南少數民族乾爹那裡的大森林裡生活,二十出頭才回杭州,工作也沒有的,現在暫時在煤球店裡剷煤灰,和她在招待所裡燒鍋爐沖開水有什麼區別?爺爺把他說得千好萬好,又有城市戶口,又是世交,人又登樣。總之配給他,天造地設。
她就趕到梅家塢,奶奶本來就是那裡人,父親又是那裡的招贅女婿,一家人都在那裡落戶,只把她留給了翁家山的爺爺。現在是要辦終身大事了,父母管不管!父母當然是管的,他們聽了這門親事,倒也輕鬆,說:「寄草姑婆家有個小院子,嫁到城裡去,那有多少好!你爺爺錯就錯在土改前頭回了家,貧農倒是變了個貧農,到底弄得我們都成了農村戶口。雖說你現在當個臨時工,哪年哪月能轉正?」
翁采茶激動地說:「你們又不是不曉得,寄草姑婆的老公還在牢裡呢!」父母聽了,呆了一會兒,關上了門,說:「不是說冤枉的嗎?人家死不認帳,只說自己是共產黨的人,一天到晚在告呢。」
翁采茶撇撇嘴,到底城裡待了兩個月,領導常到那裡開會的,茶都替他們倒過七八十個來回了呢,也算見過世面了。她說:「告?一百年告下去也沒用的,告來告去,還不是十五年?」
采茶娘掰著手指頭算了算,十五年已經到了,就說:「阿囡,管他真冤枉假冤枉,不要緊的,反正你還有七八個兄弟姊妹,其他人都好嫁娶工人階級貧下中農的。」
翁采茶很委屈,說:「為什麼讓人家嫁好人,讓我給勞改犯做媳婦?」
父母沉默了一會兒,說:「一九六○年你們兄妹要餓死了,全部在羊壩頭度饑荒,杭家救過我們的命,你忘記掉了?」
「那姊妹好幾個,做啥硬要挑我?」
父母說:「采茶你弄清楚了,不是我們要挑你去,是你爺爺要挑你去的。你是爺爺一手養大的,這次能到城裡去做工,還不是靠爺爺的牌頭?他對你的好處,你自己想想去。」
翁采茶就悶聲不響地回來了。父母對她不怎麼親,她是知道的。家裡女兒生得太多,那年是要把她送給浙南山裡人家的,爺爺要下了,三日兩頭去城裡杭家討奶粉煉乳,把這條小命養大了,現在要回報了。
正是梅雨季節,她愁腸百結地答應了爺爺,但心裡很不平衡。肚裡有事,手腳就亂,小撮著小心翼翼把六包茶葉貼著罈壁放好,伸手就去取那石灰袋。誰知還沒接到手上,石灰袋就散了。小撮著跟嘉和幾十年,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最見不得做事情馬虎。此時他一下子護住茶罈,盯著孫女就叫:「紹興佬有什麼好?要你這副吃相放不下!」
孫女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說:「人家是解放軍!」
原來小姊妹給采茶介紹的對象是個紹興人,在省軍區當著幹事呢。
小撮著又呵斥:「脫了軍裝,還不是老百姓!」
「人家會越升越大的!」翁采茶簡直是氣勢洶洶地喊了起來。
「嘁!」爺爺驚奇又鄙視地問,「你怎麼曉得他會越升越大,你是他的領導?」
「看得出的!」
「你什麼時候見過他了?」爺爺放下茶罈,烏珠突出,活像一隻生氣的大青蛙。
「我照片上看到過的。」
小撮著伸出巴掌:「給我看看。」
翁采茶本能地護住了貼身小背心的口袋,說:「就不給你看!」
爺爺見狀便說:「我看好不到哪裡去。」
「你反動,你敢說解放軍好不到哪裡去!」
小撮著嚇了一跳,連忙「呸」了一口,以表明他剛才的話已經被他「呸」掉了,結結巴巴地說:「我是說相貌、相貌,相貌好不到哪、哪裡去!」
這話才是觸到了采茶姑娘的心肝肺上。實際上,如果那張兩寸照片上的解放軍叔叔不是那麼英姿勃發的話,她翁采茶才不會動心呢。她為來為去,還不是為了這個紹興當兵的小夥子的帥。從小到大,她就在這麼一群牙齒齙出、烏珠外鼓的黑臉父老鄉親間長大,一下子看到這張穿軍裝的英俊的臉,她心頭哐噹一聲巨響,從此太陽就從天上落下,一頭砸進她的心裡,所以她決不允許爺爺貶低他,便厲聲叫道:「我告訴你,他就是生得好,生得像——」她一時想不出她的意中人應該像誰,突然眼睛一亮,說:「他生得像周總理。」
爺爺小撮著先是目瞪口呆,然後清醒過來,生氣地說:「收回,收回,你給我收回!周總理什麼人,啊,周總理什麼人?你曉得什麼,你見過周總理嗎?人家是天人,我在梅家塢見到他兩回,周總理一站,旁邊還有什麼人看得見?光都罩住了,我看來看去,就是他一個人了。」
采茶就被爺爺鎮住了。她在招待所裡,常聽人家說周總理是四大美男子之一,還有哪「三大」她也搞不清楚。但周總理和採茶能手沈順招談話的照片她是看到過的。她承認周總理是美男子,但她認為她貼身小背心裡的解放軍也是美男子。
「他就是生得像周總理嘛。」她招架著,口氣卻軟了很多。
「誰像周總理啊,誰像周總理啊?」一個小姑娘跳了進來,邊跳邊說,「撮著爺爺,快點給我們吃飯,我們都餓了!」
話音剛落,兩個小夥子陪著一位老者進屋。老者抱拳說:「來遲了,來遲了……」
左邊那一位戴眼鏡的小夥子就說:「怪我,怪我,學校裡有點事,耽誤了。」
采茶認識他,嘉和爺爺的孫子杭得荼。那麼右邊的那一位,就是「他」了。翁采茶有些失措,有些無奈,有些緊張,還有些害羞,牙齒一咬,抬起頭來。那人笑了起來,指著她說:「就是你啊!」
翁采茶只聽得耳邊又是一聲哐當,另一個太陽就掉了下來,一瞬間,就把前一個太陽砸得個無影無蹤。
第一章
燕子銜將春色去,紗窗幾陣黃梅雨。
昨夜一場大雨,今日陽光明媚,但翁家山老革命、老貧農小撮著的孫女翁采茶依舊坐在窗口傷感。天光從窗外射入,打在她不抹油也發光的劉海上,她的眼睛經過三代人的優化組合,已經不再那麼鼓暴,凝視春天時雖然依舊殘留著曾祖父眼神中的些許呆滯,但憨厚的嘴角一咧,結實的白牙一露,她自己就從祖先的外殼中徹底彈出,她像窗外蓬勃的一團新茶,四處飛濺活力。而且她既不是剛暴出來的米粒般的新芽,也不是綠枝成蔭的老葉,她就是那種清明前後一芽一葉狀如雀舌的優質龍井,聞一聞,噴噴香。
小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