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遲到的新婚夜
秦以悅沒想到居然這麼輕易就打聽到了有關寧唯的事。
「她很配合治療還是她背後有故事?」
「她的故事我倒沒聽說過,但她的笑容真的非常有感染力,讓人一看就覺得舒服。我們這種見慣死亡的人非常捨不得她走。她很配合治療,無論多痛她都忍著。等疼痛緩過來了,她還主動來安慰我們這些醫護人員。很多骨癌的患者,他們都無法支撐全套的治療,很多人治到一半就不治了。她一直堅持到了更換骨髓,而她的排異反應比我們想像中的要小,只要她堅持下來,她的生活品質會慢慢變好的。但在做第二次更換骨髓手術時,她卻沒來,我們都覺得很可惜。後來再聽到她的消息已經是她死亡的消息了。她死之前還給我們這些曾經照顧她的醫護人員都寫了一張賀卡。那賀卡現在還留在我的辦公桌抽屜裡。」
「能給我看看嗎?」
「現在就可以跟我去看。」
兩人說著時,電梯門打開了,劉醫生率先走了出去,秦以悅緊跟在他身後,心跳有些加速。
劉醫生進入辦公室,拉開右手邊的抽屜,拿出一個小盒子,「就在裡面,妳看的時候小心點,時間隔得太久了,我怕紙變脆了。」
「我會的。」秦以悅打開小盒子,看到那張被護貝了一層薄膜的淺綠色賀卡。
上面有一行娟秀的字跡,字跡也十分整潔乾淨,寫得工工整整的。
劉醫生,你好,很遺憾我們就這麼告別了。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幫助,讓我最後一程能走得有些尊嚴。可我常常覺得,我所謂的有尊嚴只是自欺欺人而已,我的生命終究是在走下坡路,無論怎麼治療,它都會變得越來越蒼白和無力。之前我一直在堅信,只要精神還在,身體的腐朽根本不算什麼。我在治療期間仍舊可以做一些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來證明我的價值。這很自欺欺人。沒有人對我有期待,沒有人真正的需要我,我們每個人的生命最終,都是要自己走完。孤獨的走和熱熱鬧鬧的走,並沒有區別。我不願意讓你們看到這麼沒有鬥志的我,願你們安好。寧唯敬上!
秦以悅看著那行字,腦海裡浮現起躺在鮮花中的女孩,心裡很不是滋味。
劉醫生接過她手裡那張賀卡,「這些年我都不敢再看這些字,一看就覺得打擊我們這些醫生。我們連他們的身體都治不了,更別提治療他們的心了。」
「劉哥,你這樣就鑽牛角尖了啊。」
「這不是被妳勾起來的嗎?要不是妳這個小兔崽子提這麼傷感的話題,我會矯情?」劉醫生笑罵道,「滾滾滾,滾去吃飯,別病人還沒治好,我們先得了胃病。」
「遵命。」秦以悅笑道:「劉哥,你能不能幫我把她的病歷調出來?被你說得我對她都很感興趣了。」
「人都死了好幾年了,你對她感興趣有什麼用?準備跟她的骨灰聊聊天嗎?」
「請她託夢也可以。我好問問她到底是劉哥長得帥,還是我師父長得帥?」秦以悅嘻嘻哈哈地說道。
「扯淡!」
「有空的時候幫我找找哦。」
「午休之後給妳發過去。」
「好,謝謝劉哥,謝謝劉哥,記得明天給我帶嫂子包的餃子。」秦以悅邊說邊往外走。
「帶,必須帶,我帶兩盒,妳吃不完我就跟妳沒完!」
「帶三盒也完全能解決。」秦以悅哈哈笑道。
秦以悅回辦公室快速的吃完午餐,然後趁著還沒到上班時間給自己補了個眠。
直到下午快下班的時候,她才收到劉醫生給她發的病歷。
她把那份病歷傳到自己的手機上,就去巡房了。
尋到張平的病房時,蘭緋正在病房裡。
見秦以悅進來,蘭緋站了起來,「秦醫生,我老公什麼時候能拆鋼釘?」
「拆鋼釘的時間還早著呢,他的傷口癒合的不錯,明天做個全身檢查,要是沒什麼問題了就可以先出院,之後在家觀察兩週,行動沒有問題之後,就可以過來拆鋼釘。」
「好的,謝謝秦醫生。」
「不客氣,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你們寶寶什麼時候出生?產檢在哪家醫院做?」秦以悅問道。
「預產期在八月中旬,產檢一直是在市婦幼做。」
「那是一家很專業的醫院,你們選擇的很好。」秦以悅一邊跟蘭緋聊天,一邊仔細檢查張平的傷,「恢復情況很好,煙酒之類的雖然不強制戒,但盡量少抽。」
張平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有孩子了,哪還能不戒煙戒酒?必須給孩子做個表率。」
張平說著緊緊握住蘭緋的手,蘭緋朝他露出溫柔的笑容。
秦以悅看著兩人的互動笑了笑,無聲地退出病房。
看來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喜歡有錢長得帥的男人,蘭緋就寧願接受一個樸實無華的平凡男人,也不願意選擇溫顧。
秦以悅回到辦公室,用電腦打開了寧唯的病歷。
當時的醫療系統還沒有全面電子化,很多的病歷和症狀都是手寫的。
劉醫生又是對自己工作非常認真負責的人,在辦公電子化之後,他也將他手寫過的病歷和處方都進行電子備份。
因此,上面的訊息十分詳細。
寧唯零六年六月三號第一次入院,當時入院的原因是體育課突然暈厥,護士打針後血流不止,引起了院方的注意,從而進行了一系列的檢查,在十四號確認她所患的病症。院領導召開緊急會議,盡醫院所能挽留這個年輕的生命……」
秦以悅一一看下來,發現寧唯確實像劉醫生所說的十分配合治療,在各種應該來醫院復檢的時間內都準時過來,而且來得還特別早。
看上面的登記時間,應該是每一次過來都是第一個到的。
當時她還是個學生,不可能每次都能順利請到假,其中不少時候還是月考或期中考試的時間。
秦以悅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按照正常的情況想,很多病人確定自己患了骨癌之後,都會選擇休學,但寧唯卻沒有這麼做。
從劉醫生寫的病歷和一些手記來看,在治療期間寧唯的成績很優秀,沒有因為病痛而有所怠慢。
秦以悅看著寧唯的病歷,回想了一下學生時代對這類女生的感覺。
像寧唯這類長得漂亮、成績優秀,還有重病但堅強不屈、不畏病魔,簡直是早年韓劇和言情小說苦情女主的人設,會很討人喜歡。
賀喬宴那時候認識寧唯,居然沒有喜歡她,這說不過去啊。
不過,以她家土豪那眼光和偏好,可能真會喜歡那種獨立、自主、強悍得跟女漢子差不多的女人。
她和程江雪就屬於那一款。
秦以悅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愁,太打擊她往賢妻良母方向努力的積極性了。
秦以悅看完後,把病歷和筆記打包發送給程江雪,並寫道:「這是我同事提供的,給妳們查案做個參考,希望妳們能保密,別將同事牽扯進來。」
程江雪直到秦以悅脫下白大褂,走下停車場才回覆。
【程江雪:知道了。保密流程我們熟得很。】
秦以悅回了她一個搞怪的表情後,發動車子回家。
回到家時,賀喬宴已經在家了。
他正饒有興致地穿著圍裙在廚房忙碌。
秦以悅扔下包,竄進廚房,「土豪,你要下廚嗎?」
「嗯。想吃點什麼?」
「你做什麼我都喜歡吃。」
「問妳真沒成就感。」賀喬宴輕笑道。
「那你再問我一次。」秦以悅哈哈笑起來。
「秦醫生,晚上想吃點什麼?妳老公親自下廚。」
「油燜大蝦、紅燒肉、佛跳牆、宮保雞丁……」
秦以悅還沒報完菜名,賀喬宴就停下動作,笑看著她,「我看妳能報出多少個菜名。」
「其他的菜名得慢慢想。」秦以悅洗了洗手,「反正我不挑食,你做什麼我都吃。」
賀老爹的毛頓時被撫順了,心情很明媚。就連他切菜的手法都變了好幾變,顯然對他家秦醫生的誇獎很是受用。
秦以悅洗好手,拿了她平時套的圍裙穿上。
然後,走到賀喬宴旁邊用肩膀蹭了蹭他的胳膊,「土豪,問你個話。」
「嗯?」
「刑警隊的那份逮捕令和分局上級的意見是不是你讓人批的?」
賀喬宴挑了挑眉,「我讓他們逮捕我自己?」
「我剛開始也不太相信,但開車回來的路上想了一下,覺得這個可能性很高。」
「為什麼這麼認為?」
「分局的上級又不傻,就算事情真與你有關,他們也不可能在案發後的一、兩個小時之內下令逮捕你。一是你的影響很大,他們把你收押,非但對案子沒有幫助,反而會擴大案子的影響力和民眾的關注度;二,他們就算真要收押你,怎麼也得等到第二天上班開個會,大家好好探討一下這件事的利弊,確定把你收押後對案子的破獲是有利的,他們才會這麼做。但事實證明,你收押之後,非但沒有對這起案子有明顯的幫助,反而讓他們很被動,輿論的壓力有一部分倒向了他們。我想他們查案經驗這麼豐富,不會這麼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賀喬宴笑笑,「妳認為我為什麼要進去?被收押對我而言也沒半點好處啊。」
秦以悅得意地看著賀喬宴,「你是為了溫欣茉,我猜得對不對?」
「我前女友?」
「你認為她的死跟你之前對欣榮集團所做的事情有關,你在贖罪。就算你們分手了,但曾經也有過好的回憶,你不捨得她被人非議,所以在她的死訊大範圍曝光之前,主動製造了一波更大的新聞,把大部分人的目光牽到你的身上。」
賀喬宴停下手裡的動作,定定地看著秦以悅。
她亮亮的眼睛和純粹不含雜質的無辜表情,像一根細細軟軟的羽毛輕輕刮過他的心,傳出一陣酥麻。
秦以悅被他看得小臉有些發紅。
偶爾親親抱抱,她是沒什麼感覺啦,但在廚房,她的厚臉皮有點撐不住。
清清透透的小臉上染上一層適當的薄紅,讓賀喬宴沒控制住自己的行為。
他摘下手套,將近在咫尺的小女人鎖進懷裡,狠狠地親吻。
秦以悅嚥了嚥口水,很臭不要臉地回吻了上去。
她吻她老公,需要矯情嗎?
明顯不需要!
正當兩個人難捨難分,傳來幾聲輕咳聲。
秦以悅很慫地把臉埋進賀喬宴的懷裡。
賀喬宴抬眼掃了掃站在廚房門口,一臉看好戲的賀雲柵。
賀雲柵撇了撇嘴,「別刺激沒有夫妻生活的孕婦,萬一太激動早產了就危險了。」
賀喬宴白了她一眼,「非禮無視妳不懂?」
「你們在公共場合都天雷勾動地火了,是我這個圍觀群眾的錯?」賀雲柵說完,就溜躂地去後院散步了。
再不走,把她寶貝嫂子害羞壞了,她肯定沒好日子過。
賀喬宴輕撫上秦以悅柔軟的髮絲,秦以悅才從他懷裡探出腦袋,小臉紅撲撲的。
秦以悅拍了拍胸口,「我臉皮經過訓練,又厚了一公分。」
賀喬宴沒想到她會這麼說,有些忍俊不禁。
秦以悅也跟著他笑了起來,隨後想起他們剛才在討論的事,「土豪,溫欣茉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處理?是不是要協助程法醫和張隊到他們破案為止?」
「聽妳的意思是,如果妳覺得不舒服,我為她被關押那幾天就是我對她做的最後的事了。」
「讓我做惡人嗎?」秦以悅一臉為難。
「不是。妳是我老婆,怎麼做聽妳的。」
「也沒見你多聽我的。」秦以悅斜眼睨他,「我感覺這件事牽連很廣,如果你覺得是因為你之前的舉動把溫欣茉推向死亡,我不介意你為她做最後一點事啦。當然,我也是很小氣的,以後不能再想她了啊。我心裡其實會吃醋,但表面上還要裝得大度、不在意,我很辛苦的。」
「好,不讓秦醫生辛苦了。這麼辛苦的事,交給我就行。」
秦以悅嘿嘿笑了幾聲,又揮胳膊擼袖子繼續洗菜。
秦以悅吃完晚飯,跟賀雲柵、小寶聊天到九點半才上樓洗澡。
洗完澡出來後,她愣了愣,房間的燈不知道什麼時候關了,只有院子裡的路燈光芒從外面照進來,照淡一點黑暗,黑暗裡隱約還坐著一個人。
秦以悅想到最近發生的事,心裡不由得一怵。
正要出聲的時候,黑暗的房間內響起了開關的聲音。
溫暖的燈光流瀉在整個房間,入目所及的房間既陌生又熟悉。
平常淺色的床被被換成了大紅色,床頭燈、櫥櫃、梳妝台都已經換成了喜慶的色澤。
秦以悅難以置信地看著那些東西,門口的方向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
秦以悅偏頭看過去,賀喬宴身上穿著他們結婚當天的西裝。
秦以悅嚥了嚥口水,有些緊張地看著越走越近的男人,心跳如鼓。
「土豪,這是什麼情況?」
賀喬宴走到他面前,伸手牽住她柔軟的小手,低語道:「遲到的新婚夜。」
「新婚夜」三個字像黃蜂尾後針一樣刺進秦以悅的心裡,讓她差點跳起來。
賀喬宴俯身將她攔腰抱起,輕輕放到高訂的刺繡床被間。
白皙、剔透的肌膚被紅色映襯出粉紅的色澤,再加上她那副緊張中透著羞怯的神情,讓人恨不得將她吞進肚子裡,再也不放她出來。
賀喬宴的手輕撫著因緊張而繃著的小臉,「我是個正常的男人,我想要……妳。」
秦以悅看著近在咫尺的賀喬宴,這話她要怎麼接?
來一句「來吧,我同意了。」或者「我也是這麼想的?」
她臉皮是挺厚的,但沒厚到這個程度。
賀喬宴沒有錯過她小臉上的半點表情,自然清晰地看到了她眼底的凌亂和狡黠。
「上次的事我很抱歉,我不該在那種情況下擁有妳,讓妳有一次很不愉快的經歷。所以想等妳習慣了我的存在,適應我們共同生活的環境之後再做這件事。」賀喬宴說著吻了吻她柔軟的臉頰,「悅悅,把妳送給我,好嗎?」
那柔聲的低語讓秦以悅渾身輕顫了一下。
她微仰起紅撲撲的小臉,吻上賀喬宴溫暖、性感的唇瓣。
吻了好一會兒,她才氣喘噓噓地分開,小聲道:「土豪,你這麼問我要怎麼回答才能顯得我高大上啊?我要回答,來啊,快活啊?人家也是個要臉的人。」
賀喬宴把臉埋在她的肩膀輕笑起來,算是被這個小女人給打敗了,在這種事上都能這麼搞笑。
秦以悅很臭不要臉地偷偷抱住賀喬宴,心裡沒有那麼緊張了。
上次那糟糕的經歷,她一點印象都沒有,這次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她想好好度過。
賀喬宴輕撫著懷裡緊張又極力表現得坦然的小女人。即便這個小女人經常看到各式各樣的身體,對那些根本不感興趣,但她的緊張依舊很明顯。
這跟她看過多少人無關,是因為她沒有經歷過那些事。
思及此,賀喬宴心裡升起一股心疼,恨不得穿越到半年前砍死自己。
他的動作越發輕柔,想給她最好的體驗。
秦以悅睜開泛起氤氳的眼眸,微仰著小臉承受著他的吻。
修長、漂亮的脖子仰成一個優雅、美麗的弧度,兩人如交頸鴛鴦一般。
大紅色的床被將他們的肌膚映襯出瑰麗、耀眼的色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