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南安郡王嘴角抽搐。
憑真本事輸的?這忠心護主的小丫鬟可知道,她家大少爺憑著真本事差點讓他們幾個在大街上裸奔啊。
蘇錦給蘇崇把脈,「沒有被人下藥。」
蘇錦站起身來,望向杏兒,剛要問蘇崇賭技的事。
蘇崇一個翻身從小榻上滾了下來。
撲通一聲,在幽靜的後院格外響亮。
杏兒趕緊去扶他起來。
蘇崇摔醒了,「頭有點暈。」
蘇錦望著他道:「大哥是故意輸的?」
「嗯。」蘇崇頭點得很乾脆。
「為什麼?」蘇錦問道。
「我也不知道。」蘇崇道。
「……」蘇錦嗓子一噎,他為什麼輸,他自己不知道?
「直覺告訴我,輸得越慘越好。」蘇崇道。
「……」楚舜幾個臉上黑線成摞的往下掉,剛剛來一個憑真本事輸的,現在又來一個憑感覺……
蘇崇四下看看,對楚舜他們道:「好兄弟,沒有直接抬我回東鄉侯府,不然我就死定了。」
楚舜:「……」
「我現在有點後悔了。」他說。
蘇崇:「……」咳咳!
蘇崇輕咳兩聲,「妹夫呢?」
「在浴桶裡泡著。」蘇錦道。
「……」
蘇崇走出去,踩著臺階走到浴桶旁道:「妹夫啊,你有沒有什麼莊子,借我住兩天?」
謝景宸:「……」
暗衛嘴角抽抽,「大少爺在城東有個莊子。」
暗衛詳細說了地址,蘇崇記下,他轉身下臺階,南安郡王望著他道:「你去莊子上住,我們呢?」
「我們當然要陪他一起了。」楚舜道。
「好兄弟,沒白認識你們。」蘇崇感動道。
蘇崇把杏兒叫到一旁,叮囑了她幾句話。
暗衛拿了錦袍來換上,他們就翻牆走了。
蘇錦望著杏兒道:「悄悄說什麼了?」
「大少爺叮囑要瞞著姑娘。」杏兒實誠道。
「……」
蘇崇幾個騎馬去了城東。
大門外光鮮亮麗,可是裡面就亂七八糟了,門口堆著木炭,到處都是灰。
蘇崇:「……」
楚舜幾個嘴角抽抽。
「差點忘了,這莊子景宸兄給大嫂放木炭了。」楚舜拍腦門道。
北寧侯世子抓住一小廝問道:「內院是不是好點?」
小廝道:「內院炭更多。」
好好一個莊子已經被木炭給糟蹋完了,他們都想離得遠遠的,幾位爺居然跑來住。
南安郡王望著蘇崇,「那啥,我們就不陪你住這兒了。」
幾人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蘇崇:「……」說好的好兄弟呢?兄弟情居然經受不住一點木炭的考驗。
楚舜他們沒地方去,他們養尊處優,連自家什麼地方有莊子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敢去住。
只能回東鄉侯府了。
在侯府大門前停下,幾人心情有點沉重。
鐵統領見了,「幾位爺不進府嗎?」
楚舜翻身下馬,他們幾個進了侯府,小廝看見他們,也和往常一樣。
往前走了一會兒,南安郡王道:「難道蘇兄賭輸了的消息沒傳回來?」
「有可能。」北寧侯世子道。
他們放下心,該幹嘛幹嘛,等到了吃完飯的時候,小廝端了飯菜來,一併來的還有蘇小少爺和小黑。
「你怎麼來了?」楚舜笑道。
「我大哥賭輸了,不敢回來,我娘怕大哥不在,你們待得不舒服,讓我來陪你們。」蘇小少爺道。
「……」東鄉侯夫人居然知道?!
「你娘沒生氣?」南安郡王道。
「沒生氣啊。」蘇小少爺道。
「令慈好氣度。」定國公府大少爺佩服道。
蘇小少爺坐下來道:「你們不懂我娘,我娘的不生氣,要麼是真不生氣,要麼是氣大了。」
定國公府大少爺。「……」
「能分辨得出來嗎?」楚舜問道。
「分辨不出來。」蘇小少爺搖頭道。
「我大哥把事情解決了,我娘就是真不生氣,沒解決,那就是氣大了。」
「……」
蘇小少爺食欲不錯,一整天東奔西跑,上躥下跳耗費體力得很。
楚舜他們不餓,蘇小少爺以為他們是為這事擔心而食欲不振,勸慰道:「你們別擔心,我們家除了東鄉侯府,根本就沒錢給我大哥輸,只要他不把侯府輸掉就行了。」
「我晚上和你們一起睡,我還小,你們別踹我。」蘇小少爺道。
「放心,我們不會踹你的。」南安郡王道。
嗯,等到了晚上,南安郡王不止想踹蘇小少爺,那是恨不得扔窗外去啊。
沒有人踹他,而是他在睡夢中把所有人都踹了一遍,楚舜他們抱著被子看著蘇小少爺打滾似的睡覺,沒有見過比他睡覺更野的了。
一晚上沒睡好,精神不濟。
第二天訓練,扛了半盞茶的功夫,就只剩下挨打的份了,前所未有的慘。
等他們沐浴完上街……蘇崇和崇國公世子又賭上了。
蘇崇輸的也是前所未有的慘——他把東鄉侯府輸掉了!
楚舜幾個扒開人群走進去,就看到蘇崇一臉頹敗地坐在那裡,一副腸子悔青的模樣。
對面的崇國公世子則是意氣風發。
東鄉侯再厲害有什麼用,生了個不爭氣,只會蠻力的兒子是他最大的失敗!現在連東鄉侯府都是崇國公府的了,看他還得意什麼?!
對了,他也沒有那個命活著回京。
崇國公世子心情好,拿著欠條離開,路過南安郡王的時候,還故意推了他一把。
赤裸裸的挑釁。
南安郡王拳頭都攢緊了,被北寧侯世子攔下。
崇國公世子揚長而去。
楚舜望著蘇崇,半晌他才問出聲來,「你真的把東鄉侯府輸給了他?」
「不止東鄉侯府,連青雲山都輸給他了。」蘇崇道。
「……」南安郡王幾個面面相覷。
這是憑真本事輸的?還是憑直覺輸的?
蘇崇望著醉仙樓掌櫃的,「我早飯還沒吃,現在餓了,打劫幾個小菜。」
掌櫃的:「……」
服氣啊!新窩和老巢都輸掉了,還有一屁股的債,居然還有心情吃飯。
從蘇崇的臉上——掌櫃的彷彿看到了東山再起的決心。
崇國公世子出了醉仙樓,就直接回崇國公府了,拿著欠條去討老夫人的歡心。
這個消息不止崇國公府老夫人高興,崇國公府上下也是揚眉吐氣啊!之前丟的臉這下全找回來了。
這樣的好消息,都傳到了崇國公府佛堂。
崇國公府大太太跪在地上誦經。
丫鬟一陣風跑進來,「太太,世子爺又贏了東鄉侯府大少爺。」
崇國公府大太太臉色微僵。
丫鬟高興道:「這回東鄉侯府大少爺連東鄉侯府和青雲山都輸給咱們世子爺了。」
崇國公府大太太鼻子一酸。
「我知道了,下去吧。」
她聲音帶了幾分壓抑的怒氣。
丫鬟有點懵了,為什麼太太不高興?
丫鬟轉身離開。
她前腳關門,後腳豆大的淚珠就從崇國公府大太太的臉上掉下來。
東鄉侯府大少爺把東鄉侯府和青雲山輸給了崇國公世子的消息一陣風傳遍京都。
第二天,早朝前,議政殿外文武大臣都在議論這件事。
看到崇國公過來,都是誇崇國公世子少年英才,有勇有謀的。大家都知道蘇崇武功高,崇國公世子稍遜一籌,避其鋒芒,攻其短處,這才是智謀無雙。
那些誇讚,崇國公臉上不動聲色,心裡高興壞了。
「連青雲山都歸國公爺了,東鄉侯的臉這回是丟大了。」有大臣笑道。
「等他回京,就有熱鬧看了。」有大臣附和。
他怕是沒機會回京了,崇國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公公宣佈上朝。
那些大臣魚貫而入。
等皇上上朝,坐到龍椅。
福公公高呼,「有本啟奏,無本退……」
朝字還沒喊出來,就堵在了喉嚨口。
東鄉侯揉著脖子走進來,朝自己的位置走去,他不在的這些天,他的位置被人占了,見他過來紛紛往後挪。
東鄉侯站到位置上,笑道:「好久沒上朝了,還真有點懷念。」
崇國公的臉黑成了鍋底色。
別說要東鄉侯的命了,他是毫髮無損地回來了!
看到東鄉侯回來,不少大臣都驚呆了。
皇上皺眉道:「你不是在戰場上失蹤了嗎?」
「沒有失蹤,這不是怕有人半路上堵我嗎?我這人不喜歡提心吊膽、戰戰兢兢地過日子,便想了個出其不意的辦法回來。」東鄉侯笑道。
「什麼辦法?」皇上問道。
「繞道回來,把從邊關回京的所有必經之路都繞開。」東鄉侯笑道。
「這怎麼繞得開?」南安王道。
「我繞道從南梁回來的。」東鄉侯道。
「……!!!」崇國公一口老血沒差點噴出來。
南梁?!他居然從南梁繞道回來!他派出去那麼多人一個也沒有和他交上手!
崇國公拳頭攢緊,骨頭嘎吱作響,一旁的大臣聽得一清二楚。
那些大臣都服了。
東鄉侯是真厲害,可惜沒能生個好兒子。
福公公繼續把剛剛沒喊完的話,繼續喊一遍。
早朝和平常一般無二,等上到一半,皇上問:「還有沒有要緊事要稟告的?」
大殿上很安靜。
東鄉侯左右看看,「沒人彈劾我嗎?」
大臣們:「……」
那期望的小眼神是怎麼回事?咋地,一段時間沒被人彈劾還渾身不舒服了?
皇上扶額。
安靜了許久的朝廷,他一回來就又要熱鬧起來了。
「東鄉侯,你有話就說。」皇上道。
東鄉侯出列,「皇上,既然沒有大臣彈劾臣,那臣就自己彈劾自己了。」
皇上:「……」
百官們:「……」
福公公一聽就知道不好,趕緊讓小公公端一盞降火茶來。
「你要彈劾自己什麼?」皇上皺眉道。
東鄉侯回道:「臣負責運送糧草去邊關,路過望州,沒忍住,劫了望州府衙的糧倉和銀庫。」
皇上:「……」
百官們:「……」
南安王望著東鄉侯道:「望著府衙沒有糧草啊。」
崇國公站出來望著東鄉侯,喝道:「東鄉侯,你不要污蔑你自己!」
東鄉侯:「……」
皇上一口茶直接噴了出來,咳嗽不止。
福公公趕緊幫皇上拍後背。
真的,皇上登基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當著百官的面噴茶。
東鄉侯嘴角狂抽,一直都是他叫別人無語,沒想到也有自己無言以對的一天。
東鄉侯沉默了半天,「我還叫人打斷了望州知府一條腿,就是前兩天的事。」
崇國公額頭青筋暴起,他望著皇上道:「皇上,望州發生天災,才接受朝廷接濟,不可能有糧草給東鄉侯搶。」
皇上擺手道:「此事容後再議。」
東鄉侯站回去。
崇國公站著沒動。
皇上望著他,「崇國公有事啟奏?」
崇國公上前半步道:「皇上,臣有罪,臣教子無方。」
皇上:「……」
今兒是怎麼了?彈劾自己還有癮了?照這勢頭下去,他還不得下道罪己詔?
「何事?」皇上問道。
崇國公把自家兒子和蘇崇當眾賭博,並贏了東鄉侯府和青雲山的事告訴皇上。
這事皇上已經知道了,但東鄉侯還不知道,他道:「我現在就回去揍他。」
早朝都不上了轉身要走,被崇國公攔下。
想走沒那麼容易!
東鄉侯眉頭蹙緊。
崇國公望著皇上道:「皇上,東鄉侯府是您御賜的,東鄉侯府大少爺膽大包天,居然拿御賜的府邸做賭注,理應嚴懲。」
不少大臣站出來附和,不止要嚴懲,而且是願賭服輸。
東鄉侯眉頭擰成麻花。
除了南安王他們幾個沒說話,其他大臣幾乎是一邊倒的支持崇國公。
眾怒難犯,再加上蘇崇卻是要被好好教訓,皇上道:「既然賭了,那就願賭服輸。」
東鄉侯前腳回東鄉侯府,後腳鐵統領帶人撤走,崇國公府的人就來了,催東鄉侯搬家。
東鄉侯府總管見了道:「在外面等著!」
醉仙樓。
蘇崇昨晚就住在醉仙樓的,前晚上睡在莊子上,屋子裡悶得慌,他在涼亭睡了一夜,不知道為蚊蟲貢獻了多少血,回了他多少的紅包。
他打著哈欠下樓,崇國公世子正好進來。
四目相對,眸光劈裡啪啦地燃燒著。
當然,燒的只是蘇崇一人,人家崇國公世子心情燦爛的很。
蘇崇走過來,「接著賭!」
崇國公世子冷笑一聲,「連青雲山都輸給我了,你還有什麼可賭的?」
蘇崇從懷裡摸出一張紙拍桌子上,「我還有良心冰鋪三成股!」
崇國公世子眸光一縮。
「不怕輸光,就來吧!」
崇國公府的小廝們在侯府外等了一刻鐘,東鄉侯府的小廝就把東西收拾好了,一人一包袱。
東鄉侯進京沒帶多少東西,住進東鄉侯府也沒有置辦什麼,速度之快,崇國公府小廝都有點懵了。
還以為他們會死賴著不走的,所以帶了不少人來準備幹架的。
崇國公府的小廝把匾額摘下來,要不是這匾額是皇上御賜的,那是要狠狠踩上幾腳的。
東鄉侯手敲著門口的石獅子。
唐氏望著東鄉侯道:「別太得意。」
「有點控制不住。」東鄉侯道。
「……」
「時間還早,我陪妳逛街去。」東鄉侯笑道。
「你的逛街,在別人眼裡是流落街頭。」唐氏嗔笑道。
「……」
這條街還沒走到盡頭,崇國公世子把崇國公府輸給蘇崇的消息就傳來了。
「從今天起,咱們就住崇國公府了。」東鄉侯大笑道。
「你們去監督崇國公府搬家。」唐氏吩咐小廝道。
「是!夫人!」小廝們齊聲高呼。
醉仙樓。
蘇崇站在那裡,一腳踩著凳子,氣勢滔滔,對面的崇國公世子卻是面目猙獰,哪還有昨天的意氣風發?
昨天他贏得有多痛快,今天的他就輸得有多一敗塗地。
他腦門上全是冷汗,額頭青筋暴起,兇神惡煞,全然沒有了往日的風度翩翩。
他把贏來的都輸光了,還搭進去了萬貫家財!甚至連崇國公府都輸了!
剛剛賭得昏天黑地,他只想著把輸掉的再贏回來,卻一步步深陷,越輸越多。
現在冷靜下來,背脊一陣陣發寒。
蘇崇把玩著手中的色盅,看著他道:「還要接著賭嗎?」
「你耍詐!」崇國公世子叫道。
蘇崇朝他扔過去一記白眼,贏他用得著耍詐嗎?
「這骰子是醉仙樓的。」蘇崇提醒他道。
「不過你既然懷疑,那我們就換色盅繼續賭。」蘇崇把自己的色盅往前一滑,在崇國公世子跟前停下。
崇國公世子沒有動。
蘇崇瞥了醉仙樓小夥計一眼,小夥計麻溜地把崇國公世子的色盅移到蘇崇跟前。
蘇崇手一拍。
色盅就跳了起來,他隨手搖起來,一邊問小夥計,「要搖什麼?」
小夥計:「……」
「三個一。」小夥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