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個人,在十幾二十歲的時光,完全浸泡在社會運動裡,
他會跟一般人有什麼不同?
「這本書令人驚異的好」—張亦絢
「當小說在惟它有能預借的那個未來裡,歸攏了時序,並嚮導讀者,進入那處他者自死的密林裡時,對我而言,是在此刻,《變成的人》亦歸結文體流變,索引自己,成為另一本書。一本從各種貌似幻滅的集體運動聲言,謙退向單單一個懸空個體,如斯靜停的有生之書。」
社會運動改變了很多人,也改變了很多事。
《變成的人》以「記憶」為核心,透過八篇不同時序的小說,描寫主角從校園異議性社團出發,為了追尋心中的正義研讀理論、出國參訪、親身參與抗爭行動……
呈現出運動裡外全面的社會運動者樣貌。
在回首過去與虛構未來的不同時間點之中,小說交錯第一人稱及第三人稱敘事,呈現行動者「去/留」抉擇,以及體制「內/外」抉擇的心理風景。不同篇章亦觸及不同主題面向,例如性別政治、台港關係、東亞地緣以及行動的辯證等等。
特別著重太陽花運動及其後的事件,深入刻畫傳達社會運動參與者不應只被簡易歸類為「光榮/創傷」的正負向度,小說更是在「持續追尋/失語虛無」的動態變化中,以社會運動者的後續生命歷程,創造出更多想向與對話的空間。
作者簡介:
許恩恩
社會學學士、碩士。曾任政治幕僚及軟體行銷,現為自由工作者。文章散見《端傳媒》、《思想坦克》及部落格「如水回聲」。著有期刊論文〈「我們 NGO」: 太陽花運動中的網絡關係與社運團結〉。
推薦序
推薦序:〈無關宏旨,與傷心欲絕:淺析《變成的人》與無以名狀的社會運動〉,張亦絢
曾經,(楊)佳嫻在公開場合問我,在那些運動的現場,有令我印象深刻的事嗎?我停了一下,
乾脆地回答:沒有。這樣說既是真,也是假。因為,提取一個場景或片段,佐證或推翻某種神話,
就太輕率了。然而,記憶並非無作用。比如說,有次我走經那個藍白相間的大不義遺址,有人正嘗
試重建野百合學運的現場來拍攝。我瞥了一眼,感到失笑:假設在靜坐的學生,坐得整整齊齊……
還排成長方形。也許我什麼都忘了,但我至少知道「那個『體感』完全不是運動的」。但我在乎的
是什麼?難道是重建逼真否?重建,未必就有意義。可是,記憶的返鄉也是不由自主的,會自然湧
出。比如,面對許恩恩的«變成的人»。
空手奪白刄的文字與不覺迷路的迷宮
這本書令人驚異的好——儘管它可能會在第一時間不符合許多對「這個類型」的預設——然而,
正因能夠「逃學罷工不務正業」,才保住了它的開創性。我稱«變成的人»的這個特質叫做「無關宏
旨」。無關宏旨與白目,或更糟的目空一切,並不相同。無關宏旨,恰巧是對太正統的論述與鏡像
表演有所認知——它抵抗那些誘惑,並不是因為清純無知——非不能,不為也。這裡的「無關」不
是「無知」,反而是對「宏旨」太明白了,才可能繞過。
有人說過張愛玲的「決不迎合」,這很可能被想成孤芳——反正她文采斐然已過人太多,就隨她
。我在許恩恩的書寫中,感受到的「不迎合」,卻是少了很多架勢,更「空手奪白刄」的……,比
如文字——真是素淨,卻又能「準而不精」。——落點有門道,但鋒芒出現前就全歛住了。我不會
說「注重結構」——因為想到結構,一般不會立刻思及迷宮。說迷宮也易被誤解——迷宮在不知是
迷宮時,走來很順,只在突然想辨識什麼時,反而會暈——在讀〈島嶼〉時,我注意到一個細節,悅悅的代稱,從一個時間點上開始持續維持著「學姐」——承楷與敏敏這樣喚她沒錯,可「正常」書
寫,「悅悅」多半會與「學姐」的代稱交錯才是——這種斬釘截鐵的微差,我們在夢的結構裡會碰
到。有時並不重要,有時醒來後分析,則會發現是壓縮後的巨大訊息。此為後者。讀者根據不同敏
感度,可能會在前中段覺得「這點似乎不太對勁」,但全部讀完,就能釋疑。
如果以夢的組織來看,«變成的人»是「五個人與一個死」的故事。五個人是台灣學生敏敏、悅悅
、承楷、津鳳與往返台港的香港女生Eartha——之所以用了「一個死」那麼曖昧的說法,是因為從
第四章開始,這個曖昧性會像舞台布幕般被拉開——然拉開並非揭曉,而是會讓結構重生——向來
這類「變形」多會引起兩極反應,惡之者不喜其繁複,但愛之者,則能體會就像宮澤賢治的詩所說
的「會下的雨就是會下」——有些感情就是只在複構中,才能顯露。
我原不期待看到太深刻的感情描述——畢竟,這書乍看很像「運動者手記」,可能以記事為主。
但意外地,雖然風格節制,無論出現的台港同女情侶,社團相濡以沫的「兩小無猜」——難得地不
賴同志書寫中,某種太巴洛克或矯飾的鋪張手法,而是靠著沈著的點到為止——不只搔著癢處,也
後勁綿綿。這種好技巧,使得人物取樣固然不多,卻都能令人有真摯之感。因此,小說的另一鮮明
成就,是寫出了「傷心欲絕」——個人的、戀情的、同時也是世代與(社會)運動圈的。
運動中的超強抓漏 直到抓到幽靈……
——過去因為戒嚴,有些被定義為政治性的小說,嚴格來說,有時仍只是諷刺或醜化政治行動或
異議者,針砭可能到位,但「政治(人物)會背叛你」的主調,是否關心社會結構的改變,還是仍
與既得利益裡應外合,似不無疑義。到賴香吟之後,才在繼承中也進行反叛,厚實了個人與公共之
間,更細膩的對照。«變成的人»先可放在這個譜系裡。但另方面,作為「太陽花世代」的剖面,小
說的切片,更呈現了新一代人的「問題叢集」與「精神狀態」,相信將是影響力與象徵性兼具的文
學檔案。小說問道:「如果一個人,在他十幾二十歲的時光,完全浸泡在社會運動裡,那會跟一般
人有什麼不同?」——儘管不到「每役必與」的程度,«變成的人»中,學生參與運動的密度驚人——在過去,這類現象雖也存在——說「趕場」可笑,但人際會交織且議題常相牽,太被耗損時,也會怨笑,「應立下三十歲後才關心社會的守則」。但在沒社群媒體時,即使會說彼此壞話,傳播總在數月之後。第一章出現「一度」、「二度」這種說法,令人想起社會學說的「六度分隔」,但臉書上已加速又加劇,「用戶越多,世界越小」 ——變小,空曠性的自我空間也會縮水。然而,有些事物還是非實體不可——小說常標記地理位置與距離,也與「讓實體實體化」有關。
小說開始於「在三峽的美髮店掉傘」,倒敘時已是「兩度進去立法院」,「兩度」這是指?「517」那天確實下雨,所以是2019台灣立法院通過同婚的日子。在同一章,分辨混同立法院與行政院的描寫已陰鬱——2014的318與323,立法院與行政院之別,應有別乎?——這裡的篇幅無法做完整回顧,但表面化與壓下的衝突解決得了或不?這個切點之準確,堪稱社會運動與太陽花最無可迴避,或說必須調解與意識的「無以名狀」——透過敏敏這個「被告發」的角色,凸顯了抗爭過程中,若干「強迫個人化」所導致的肉身寂寞。「所位與所謂」的多重辯證,也包括了「議場內」與「賤民區」,「在沖繩」與「在台灣」。
如同政治,規則看似明確,但難以言說的禁忌,往往也很頑固——社運的朦朧似又更高,它是兇
險或和煦,每個人在進入前或初期,擁有的預備經常不同——在每個時空中,對運動倫理的討論並
非總是缺席,且也幾乎都有不同型態的「陣亡者」,有時要直到十年、二十年之後,才找到悼亡的
形式,比如探討六八學運「離隊者」的作品,一直到二〇〇〇年後還出現——«變成的人»對「陣亡」的想法尤其不同於傳統,非常值得探討。拉開幅度,我們甚至可把«變成的人»與俄國的「到民間去
」、日本戰後學生運動(«我愛過的那個時代»)、美國的「向愛默生學習」(«屠夫渡口»)等一系
列「成長小說」變體(在社會運動與風潮中的成長),以及近年的香港書寫,放在一起思考。
此外,小說也用超強抓漏,捕捉了相當多當代社會運動內外部的問題,若干問題「有意識就可修
正」,有些也可能反被質疑太天真浪漫——但這裡我想特別提出一個觀察,那就是小說卓越地寫出
了「台灣的政治幽靈性」。我稱其「幽靈性」,意思是「它也出沒,它也空氣」——與幽靈接觸對
話,古法是開「降靈會」,否則不知如何確認它來了沒——但幽靈有時也會不請自來。兩次沖繩行
,在反美軍基地的運動場景中,小說有如神來之筆地描述了「幽靈突然降生肉體,使不能言」的情
節——從這個角度來看,所有來自他方的理論與行動,並不能解決我們自己歷史的問題。半(幽)
靈半人的台灣人,的確會為現實添亂。可要擺脫幽靈,又是多麼困難。——«變成的人»具備了許多
「招靈、迎靈」潛勢,可說妙不可言。
確切的時間點要再考查,但台灣確實接二連三地出現「未來過去式」的小說——從時間的遠方「
倒數計時」,深深追憶將被徹底埋葬,「剛剛過去的當下」——很可能是因為「失落」,既是個人
,也是共同體的「實存」記號,如同小說中的那句話:「失去證明擁有」——«變成的人»如此記得
了最大失去,也就是死亡——或許,正是對「鬼」島如何變成「人」島的此一詰問,情不自禁的思
念。
推薦序:〈無關宏旨,與傷心欲絕:淺析《變成的人》與無以名狀的社會運動〉,張亦絢
曾經,(楊)佳嫻在公開場合問我,在那些運動的現場,有令我印象深刻的事嗎?我停了一下,
乾脆地回答:沒有。這樣說既是真,也是假。因為,提取一個場景或片段,佐證或推翻某種神話,
就太輕率了。然而,記憶並非無作用。比如說,有次我走經那個藍白相間的大不義遺址,有人正嘗
試重建野百合學運的現場來拍攝。我瞥了一眼,感到失笑:假設在靜坐的學生,坐得整整齊齊……
還排成長方形。也許我什麼都忘了,但我至少知道「那個『體感』完全不是運...
目錄
序:〈無關宏旨,與傷心欲絕:淺析《變成的人》與無以名狀的社會運動〉,張亦絢
序:〈過去未完成〉,童偉格
一、院區
二、筆記
三、島嶼
四、問答
她
我
五、地震
六、商區
七、週期
八、校區
後記:我們之中有些人擁有著巨大的不快樂
序:〈無關宏旨,與傷心欲絕:淺析《變成的人》與無以名狀的社會運動〉,張亦絢
序:〈過去未完成〉,童偉格
一、院區
二、筆記
三、島嶼
四、問答
她
我
五、地震
六、商區
七、週期
八、校區
後記:我們之中有些人擁有著巨大的不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