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倫坡終身大師獎得主、紐約犯罪風景的行吟詩人——勞倫斯‧卜洛克
冷硬派偵探系列代表作
我替死者悲哀,但我也為凶手悲哀
我有同樣的機會,變成他們其中之一……
朱天心x朱天文x李桐豪x唐諾x冬陽x張國立x陳雪x個人意見 陳祺勳x臥斧x傅月庵x劉梓潔x駱以軍x顏忠賢
──齊聲推薦
「我害怕事情會失敗,因為這總是發生。
我害怕會有可悲的結尾,因為這總是發生。
而我最害怕的是,在所有可以說可以做的事都說了做了之後,結果都是我的錯。
因為在我內心深處,在我骨血深處,我相信永遠都是我的錯。」
他們有股臭味,他們有各種疾病,他們的存在引發我們的罪惡感,
他們之所以出現,正是因為我們的文明在他們的四周衰頹。
但誰會想到他們可能出來放槍殺人?
把他們抓起來,丟出街外,丟出我們的生活之外吧。
律師格藍.郝士蒙被人開了四槍,死在暗夜的紐約街頭,而警方找到的嫌犯,是一名終日漫無目的遊蕩、精神狀況異常的遊民,他的口袋裡有四枚和凶槍規格相符的彈殼。
嫌犯的弟弟雖然證實他越戰退伍後精神受創、無法融入社會,卻不相信他會開槍謀殺素昧平生的路人,於是決定委託馬修.史卡德協助找出真凶。
格藍.郝士蒙的遺孀麗莎在家中發現一個小型保險箱,密碼是她和先生的結婚紀念日日期,箱裡放著一綑綑的百元大鈔──可是這筆鉅款的來源,麗莎完全不知情。一個白手起家的律師不太可能存到這筆錢,格藍.郝士蒙的背後到底隱藏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是他不為人知的那一面引起了殺機嗎?
除了案件的抽絲剝繭之外,史卡德心中也牽繫著一段段難以割捨的感情:珍.肯恩、麗莎.郝士蒙以及伊蓮.馬岱。他和伊蓮的關係逐漸穩定,甚至讓他考慮不再以旅館為家,搬進她的公寓同居。然而,槍擊命案的調查讓他和麗莎糾纏不清;同時,珍這個原本漸漸淡出他人生的前女友,如今面臨癌症痛苦而緩慢的折磨,請求他找一把讓她自我了斷的槍。不論是偵探事業或私人生活,都被死亡的陰影與變化的關係所包圍,史卡德只能在紛亂難解的心思之中尋覓真相、也找出他必須做的抉擇……
「在現實生活裡,時間不會停在『全書完』三個字出現的那一頁,就算人生因為某些事件而轉往新方向,等在眼前的也不會是一帆風順『從此幸福快樂』的日子。卜洛克的好奇或許是:在史卡德直視自身問題、做了重要決定之後,他還是原來設定的那個史卡德嗎?那個決定會讓史卡德的生活出現什麼變化?那些變化是否會影響史卡德面對世界的態度?」
──臥斧(摘自推薦序〈關於我的朋友馬修.史卡德〉)
作者簡介:
勞倫斯.卜洛克Lawrence Block
1938年出生於紐約水牛城。除了極少時間之外,卜洛克幾乎都定居於紐約市內,並以該城為主要背景,從事推理文學創作,成為全球知名推理小說家,因而獲得「紐約犯罪風景的行吟詩人」美譽。
卜洛克的推理寫作,從「冷硬派」出發而予人以人性溫暖;屬「類型書寫」卻不拘一格,常見出格筆路。他的文思敏捷又勤於筆耕,自1957年正式出道以來,已出版超過50本小說,並寫出短篇小說逾百。遂將漢密特、錢徳勒所締建的美國犯罪小說傳統,推向另一個引人矚目的高度。
卜洛克一生獲獎無數。他曾七度榮獲愛倫坡獎、十次夏姆斯獎、四次安東尼獎、兩次馬爾他之鷹獎、2004年英國犯罪作家協會鑽石匕首獎,以及法、德、日等國所頒發推理大獎。2002年,繼1994年愛倫坡獎當局頒發終身大師獎之後,他也獲得夏姆斯終身成就獎。2005年,知名線上雜誌Mystery Ink警察獎(Gumshoe Award)同樣以「終身成就獎」表彰他對犯罪推理小說的貢獻。
「馬修.史卡徳」是卜洛克最受歡迎的系列。透過一名無牌私家偵探的戒酒歷程,寫盡紐約的豐饒、蒼涼和深沉。此系列從一九七○年代一路寫到新世紀,在線性時間流淌聲裡,顯現人性的複雜明暗,以及人間命運交叉的種種因緣起滅。論者以為其勝處已超越犯罪小說範疇,而達於文學經典地位。
相關著作:《一長串的死者(紐約犯罪風景塗繪全新設計版)》《到墳場的車票(紐約犯罪風景塗繪全新設計版)》《屠宰場之舞(紐約犯罪風景塗繪全新設計版)》《行過死蔭 之地(紐約犯罪風景塗繪全新設計版)》《刀鋒之先(紐約犯罪風景塗繪全新設計版)》《酒店關門之後(紐約犯罪風景塗繪全新設計版)》《八百萬種死法(紐約犯罪風景塗繪全新設計版)》《謀殺與創造之時(紐約犯罪風景塗繪全新設計版)》《馬修‧史卡德自傳》《黑暗之刺(紐約犯罪風景塗繪全新設計版)》《在死亡之中(紐約犯罪風景塗繪全新設計版)》《父之罪(紐約犯罪風景塗繪全新設計版)》《酒店開門之前 卜洛克的作家養成記》《死亡藍調》《聚散有時》《蝙蝠俠的幫手(增訂新版)》《烈酒一滴》《繁花將盡》《死亡的渴望》《每個人都死了》《向邪惡追索》《一長串的死者》《惡魔預知死亡》《行過死蔭之地【《鐵血神探》電影原著小說】》《屠宰場之舞》《到墳場的車票》《刀鋒之先》《黑名單》《八百萬種死法》《酒店關門之後》《謀殺與創造之時》《黑暗之刺》《在死亡之中》《父之罪》《八百萬種死法》
譯者簡介:
顧效齡
台北市人,台灣大學社會系畢業,美國Catholic University社會學碩士。現旅居美國,業餘從事翻譯,譯有《創造奇蹟的新加坡》(合譯)。
章節試閱
九月的最後一個星期四,麗莎.郝士蒙上第九街購物。下午三四點左右,她回到自家公寓,煮起咖啡。咖啡一邊滴,她一邊換下燒掉的燈泡,收拾好剛買的家常用品,讀起高亞牌豆子盒後所印的食譜。就在她坐窗邊喝咖啡時,電話響了。
是她丈夫格藍打來的,說他要到六點半左右才會回家。他常常晚下班,不過他在這方面很體貼,總會告訴她什麼時候回家。從她流產後這幾個月以來,他比過去更殷勤。
將近七點他到家,七點半他們才坐下來吃晚飯。她燉了一鍋扁豆,拿豆盒上的食譜做底,但加油添醋,另放了大蒜、新鮮的芫荽,以及好一大匙約卡太卡辣醬,風味大增。她把燉扁豆澆飯上,配了沙拉。他們一邊吃,一邊望著太陽西沉,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他們的公寓坐落在第十大道與五十七街東南角交口上,是一棟新蓋大樓。過街斜對面就是吉米的阿姆斯壯酒吧。他們住二十八樓,臨窗面向南面及西面。一眼望過去,景色棒極了,整個西緣大道從喬治.華盛頓橋到拜特瑞,再從那裡越過哈德遜河,一直延伸到紐澤西。
他們是很體面的一對。他個子高瘦,深棕色頭髮往後梳,露出明顯的美人尖,只有太陽穴邊略見灰白。深色的皮膚,明顯的線條,只有略顯軟弱的下巴,使他的臉稍微柔和了點。一口好牙,一副信心十足的微笑。
他仍是一身平時上班的穿著。一套手工精細的西裝,打了條紋領帶。在他坐下來吃晚飯前,他可先脫下西裝上衣?或把上衣掛椅背上?門把上?還是拿個衣架掛起來?他對他的東西一向很小心,我可以想像,他穿著襯衫坐窗邊……一件藍細紋織布的牛津襯衫,鈕釦從上到下一路扣緊……領帶則甩一邊肩後,免得沾到油漬。我看過他這副模樣,那次是在一家名喚晨星的咖啡屋裡。
她的個子嬌小纖細,大約五呎二吋高。一頭深色頭髮,短而時興。膚色如瓷,眼睛藍得眩目。她年約三十二,但看起來年輕多了,不像她丈夫,比他實際年齡三十八歲要顯老。
我不知道她穿什麼樣的衣服。大概下面一條牛仔褲,褲腳捲起,膝蓋臀部磨得有點舊了。上面一件黃色無領棉線衫,袖子直推到肘彎,露一截手臂,腳上則是棕色皮拖鞋。
不過這都只是我的猜測,一種想像的遊戲,我哪知道她到底穿什麼?
大約八點半到九點之間,他說他要出去。如果他曾在稍早前脫了上衣,現在他又再度穿上,另外還加了一件薄大衣。他告訴她,他一小時內就回來,沒什麼要緊事,只是需要料理一下。
我想她洗了盤子,倒了杯咖啡,然後在電視機前坐下。
十點都過了,她開始擔心。她告訴自己,不要這樣傻裡傻氣,她坐到窗邊,一逕瞪著窗外的林林總總。
十點半左右,看門警衛掛來一通電話,說有警察正上樓來,警察一出電梯,她已經等在走廊。
這是一個高個子、清清爽爽的愛爾蘭小夥子,身穿藍制服。她記得她一看到他,就覺得警察該是這般模樣。
「拜託,」她說,「拜託,請你告訴我,怎麼回事?出了什麼事?」
一直等他們進門後,他才肯開口說話。不過她已經明白了。他臉上的表情早已道出一切。
她丈夫去第八大道與西十五街交口,顯然在那裡丟銅板打公共電話。可能有人想要搶劫他吧,近距離內向他射了四顆子彈,他立刻倒地身亡。
還有其他細節,不過她只能消受到此。格藍死了,她不需要再知道別的。
∞
我第一次遇見格藍.郝士蒙是四月某個星期二的晚上。四月,據說是最殘酷的一個月份,艾略特〈荒原〉如是說。那他總該明白他自己說這話的含意吧?我可不懂。對我來說,每個月份都挺難熬。
我們是在山朶凱斯汀的畫廊碰的面。那個畫廊在五十七街上第五、六大道之間的一棟五層樓。那棟樓有不下一打的畫廊。當天,一個現代攝影團體的春展開幕。三樓的一間大廳,正在展出七位攝影師的作品。來捧場的除了他們的親朋好友之外,還有像麗莎.郝士蒙以及伊蓮.馬岱這一行人。他們每星期四晚上在杭特學院修一門「攝影做為抽象藝術」的課。
桌上已經擺好了裝著紅酒、白酒的塑膠酒杯,釘著五顏六色牙籤的起司,還有汽水。我為自己倒了一點,去找伊蓮。她把我介紹給郝士蒙。
我只看他一眼,立刻判定我不喜歡他這個人。
我告訴自己,這太荒謬了。我跟他握了手,回了他的笑容。一個小時之後,我們四人在第八大道吃泰國菜。我們叫了點麵,郝士蒙要了一瓶啤酒配肉吃,其他人則喝泰式冰咖啡。
我們之間的談話一直沒進入情況。一開始我們談剛看過的展覽,又隨意聊了一會兒一般性的話題,諸如本地的政治、球賽、氣象等等。我已經知道他是律師,在魏戴爾暨楊特出版社工作。這是一家專門用大字體重印已出版作品的出版社。
「滿無聊的,」他說,「大部分是合約。每隔一陣子,我得給人寫封措詞嚴厲的信。哈,這可是一套我等不及要傳後的本領。一等我們兒子夠大了,我就教他怎麼寫這種信。」
「或者女兒。」麗莎接口道。
不論是女兒,或是兒子都還沒出生,產期在秋天。這是麗莎沒喝啤酒改喝咖啡的原因。伊蓮本來就不怎麼喝,最近更滴酒不沾。而我,一天戒一次,也不喝。
「或是女兒。」格藍附和,「不論男孩女孩,這小孩可以跟著老爸重走這條無聊路。馬修,你的工作一定刺激多了。是我電視看太多,所以有這種想法?」
「有時滿刺激的,」我說,「但大部分時候不過是例行工作,跟其他職業沒什麼差別。」
「在你自己出來做之前,你當過警察是吧?」
「不錯。」
「現在,你跟偵探社做?」
「他們來找我時,」我回答,「我替偵探社工作,按件計酬,其他時間我自己接案。」
「我猜,你一定處理過很多工業間諜的案子,一肚子怨氣的雇員出售公司機密。」
「偶爾。」
「但不多?」
「我沒有執照,」我說,「所以通常拿不到大公司的案子,至少靠我自己很難。偵探社是有接這種案子,不過他們最近找我辦的多半與仿冒商標有關。」
「仿冒商標?」
「從仿冒勞力士錶,到運動衫或棒球帽盜用未經授權的商標。」
「聽起來滿有意思。」
「不見得,」我回答,「以我們這行來說,就跟你寫信逼人差不多。」
「那你頂好有個小孩,」他說,「這正是你會想傳後的看家本領。」
晚飯後,我們來到他們家,非常盡責的讚歎從他們家看出去的景致。伊蓮的公寓可以看到東河的一部分,從我的旅館房間,則可以瞄到世界貿易中心,但可不能跟他們家相提並論。公寓本身倒不大,第二間臥室只有十呎見方,而且像很多新蓋的房子,天花板低,粗製濫造,不過這等視野,彌補不少不足之處。
麗莎煮了一壺無咖啡因咖啡,開始說起個人徵友廣告,以及她知道有哪些正經八百的人都在用它。「不然,現在要怎麼樣才交得到朋友?」她質問,「格藍和我運氣好,我帶著我的書去見魏戴爾暨楊特公司的藝術指導,居然就在走廊間碰到了。」
「我在房間另一頭,一看到她,」格藍說,「我當下就採取行動,確定我們兩人一定能迸出愛的火花。」
「但這樣的巧事多久才發生一回?」麗莎繼續說,「你們兩個怎麼認識的?不介意我這麼問吧?」
「徵友廣告。」伊蓮說。
「真的嗎?」
「不,事實上,我們多年前要好過,吹了,也斷了聯絡,然後我們又遇上……」
「而且過去的魔力還在?這可是個動人的故事。」
說不定,不過這個故事可禁不起深究。我們是在多年前認識的沒錯,在間開到深夜的酒吧。那時伊蓮是個年輕甜美的應召女郎,而我是第六分局的警探,在長島還有一個疏遠的老婆及兩個兒子。多年後,一個神經病殺手從我們共有的過去突然冒出來,不殺我們兩人誓不善罷甘休,這又把我們弄在一起。不錯,過去的魔力還在,我們找到了對方,廝守至今。
我也覺得這是個挺美麗的故事,但有這麼些不好明說的情節,這個話題只能點到為止。麗莎又說起一個朋友的朋友,離了婚,應《紐約雜誌》上的廣告,到說好的地點準時赴約,結果遇到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前夫。他們不禁感到冥冥中自有定數,宣告再度結合。格藍說他可不信,無稽至極,他聽過半打類似的故事,但他一個也不信。
「都市神話,」他說,「這類的故事滿天飛,但總是發生在一個朋友的朋友身上,從不是你真正認得的人。事實上,這種事從沒發生過。有些蛋頭學者專門收集這類故事寫成長篇大論,甚至還集結成冊,就像那個旅行箱裡裝著德國牧羊犬的故事一樣。」
我們看起來八成一臉疑惑。「噢,少來,」他說,「你們一定聽過的。某人的狗死了,他心碎之餘,不知道該怎麼辦,就把狗裝進一只大旅行箱,然後,他不是找獸醫去呢,就是要去寵物公墓,反正就當他把箱子放下喘口氣的時候,有人一把搶了箱子就跑。哈,你想想看,那個倒楣鬼打開偷來的箱子,裡面沒別的,就死狗一條,他臉上會是什麼德性。我敢打賭,你們一定聽過類似的故事。」
「我聽過一個,那隻狗是隻杜賓犬。」
「杜賓犬,牧羊犬,反正大型狗就對了。」
「我聽過的故事,」伊蓮說,「是發生在一個女人身上。」
「當然,當然,而且一個熱心的年輕男人自告奮勇要替她提箱子。」
「但箱子裡面,」她繼續,「是她的前夫。」
都市神話就此告一段落。但麗莎仍興致高昂。她的話題一轉,轉到色情電話。她覺得這是九○年代最好的暗喻。從健康危機產生,用信用卡及九○○收費電話交易,因著愈來愈多人好幻想、意圖逃避現實而盛行。
「而且那些女孩賺錢多容易,」她說,「她們只需要張張嘴巴就行了。」
「女孩?有一半恐怕是老祖母了。」
「那又怎樣?老女人做這行可有這點好處。你不需要年輕貌美,只要有豐富的想像力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得有一顆色迷迷的心,是不是?你還得要有性感的聲音。」
「我的聲音夠性感了吧?」
「當然,」他回答。「不過,這是我的偏見,可不能作準。你問這個幹嘛?別告訴我你想從事這行。」
「嗯,」她說,「我是在考慮。」
「你開玩笑吧?」
「哦,這可說不定,以後小孩睡覺,我又無處可去的時候……」
「你真會拿起電話跟陌生人穢言穢語?」
「……」
「你可記得在我們結婚之前,你接到的那些猥褻電話?」
「那可不一樣。」
「你嚇個半死。」
「那是因為那人性變態。」
「是嗎?你以為你的顧客會是怎麼樣的人?童子軍?」
「如果能賺錢,那就又不同了。」她說,「那就不是被騷擾,至少我不覺得。你呢?伊蓮。」
「我想我不會喜歡幹這行。」
「那當然,」格藍說,「你沒那種骯髒心思。」
∞
回到伊蓮的公寓之後,我說:「身為一個成熟的女人,你豈不占盡優勢。只可惜你的心思不夠骯髒,沒法從事色情電話交易。」
「哈,這是不是很可笑?我差點想多說點什麼。」
「我是以為你會多說了什麼。」
「我幾乎出口了,但我煞了下來。」
「嗯,」我說。「有時候是煞得住。」
我第一次遇見伊蓮時,她是應召女郎。我們再度聚首,她仍是應召女郎。我們之間的關係雖然逐漸加深,但她並未改行。我假裝毫不在乎,她也不露聲色。我們只好避而不談,讓它成為一個碰也不能碰的話題,像是一隻站在客廳裡的大象,我們輕手輕腳繞著牠走,彷彿從來沒有發現牠存在。
一天早上,我們突然停下來,面對我們真實的感覺。我承認其實我在乎。而她告訴我,早在幾個月之前她就已經不幹了。這整個經過帶著一種古怪的作戲之感。自此之後,我們不斷調整,在一片茫然中尋找一條新路。
有一個她非得解決的問題是,她要何去何從?伊蓮並不需要工作。她從來沒有把錢交給拉皮條的,或拋給賣毒品的。她做了明智的投資,把大部分錢拿去買了皇后區的公寓房子。一家房地產公司全權代她處理,每月寄給她一張支票,再加上一些儲蓄,很夠她維持相當的生活水準。伊蓮喜歡上健身房運動,聽音樂會,到大學修課,而且她又有身居市區的方便,永遠不愁找不到事做。
但她一輩子都在工作,要適應退休並不容易。偶爾她會讀徵人廣告,邊讀邊皺眉。有一次她花了整個禮拜時間,試著湊出一份履歷表。最後她歎了一口氣,撕了筆記,大聲宣布,「沒救,完全沒救,我甚至沒法編出一套巧妙的謊言。我花了二十年的時間跟人上床,我可以聲稱我是家庭主婦,但這又怎麼樣?我還是找不到事。」
一天,她說:「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對色情電話感覺怎樣?」
「嗯,聊勝於無。」我說,「當我們不能在一起時,說不定可以試試看。不過,我想,我會滿難堪的,很難進入情況。」
「傻瓜,」她親熱的說,「我不是在說我們。我的意思是靠這個賺錢。我認得的一個人說,這很賺。你跟十幾個女孩在一個大房間裡,但每人隔出一間,所以有隱私。你就坐桌邊講電話,一點也不必為顧客付不付錢煩惱,你也不必擔心會得愛滋或疱疹。不用說沒有任何人身危險,你壓根不必碰到任何人。你看不到他,他看不到你,他甚至不知道你名字。」
「那他們怎麼叫你?」
「編個花名啊,只不過不是真的花名,因為你並不真在花街上。一個電話花名。我敢打賭,法國人一定有個專有名詞。」她找了一本字典,翻來翻去。「『電話之名』,我想我還是比較喜歡英文。」
「那你想叫什麼?崔西?凡妮莎?」
「說不定就叫奧黛麗。」
「你根本早就想好了吧?」
「幾個小時前我跟寶玲正談到這事兒。想個名字要花多少時間?」她吸了口氣,「她說她可以介紹我去她做的地方。但你覺得怎麼樣呢?」
「我不知道,」我說,「真的很難說,你先去試試,再看我們感覺如何。你真想做,是不是?」
「我想是吧。」
「以前有人是怎麼說自瀆來著?不幹到戴老花眼鏡,絕不善罷甘休。」
「或戴助聽器。」她說。
緊接著的星期一,她開始上班,但只做了四小時就退下陣來。「沒辦法,」她說,「我沒輒,我寧可跟陌生人睡覺,也不能忍受跟他們淫言淫語。你能不能幫我找個解釋。」
「到底怎麼回事?」
「我就是沒法子幹。有個蠢蛋想要聽他的那話兒有多大。『大極了,』我說,『從沒見過比你更大的,老天,這麼大,怎麼能放進去?你確定這是你那話兒嗎?我敢打賭那是你的手臂。』他一聽非常惱怒。『不是這麼個幹法,』他說。以前可沒有人說我不會幹。『這樣亂誇張,被你搞得好無聊。』哼,居然是我不對。我說,『無聊?你坐在那兒,一手拿電話,一手揑著那玩意,付錢給陌生人來說你有多了不起,還說我無聊?』我告訴他,他是個混蛋,然後就掛了電話。當然,我是不該摔電話的。這種九○○的電話按時計價,只要他們還在線上,我們就賺錢。所以只要他們不掛……我們就不掛……不過我可不在乎。
「另一個神經病要我給他說故事。『告訴我,你跟一個男的,一個女的,三個人一塊幹。』哼,我不是沒有實戰經驗,但我幹嘛要告訴他這等無聊鬼?管他去死,我就順口編。當然啦,三個人都幹得火熱,美得冒泡,配合得天衣無縫,同時登上七重天。簡直是活見鬼。你真去試試看。有人一嘴口臭,有人一身暗瘡。女的在那兒叫半天,男的連舉也不舉。」她搖搖頭,一臉憎厭。
「算了吧,」她說,「幸好我存夠了錢,看來我沒法找事了,我甚至不能做色情電話交易。」
九月的最後一個星期四,麗莎.郝士蒙上第九街購物。下午三四點左右,她回到自家公寓,煮起咖啡。咖啡一邊滴,她一邊換下燒掉的燈泡,收拾好剛買的家常用品,讀起高亞牌豆子盒後所印的食譜。就在她坐窗邊喝咖啡時,電話響了。
是她丈夫格藍打來的,說他要到六點半左右才會回家。他常常晚下班,不過他在這方面很體貼,總會告訴她什麼時候回家。從她流產後這幾個月以來,他比過去更殷勤。
將近七點他到家,七點半他們才坐下來吃晚飯。她燉了一鍋扁豆,拿豆盒上的食譜做底,但加油添醋,另放了大蒜、新鮮的芫荽,以及好一大匙約卡太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