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風祭警部回歸
1
奧多摩高級飯店發生的離奇中毒命案。還以為會揹上黑鍋的這個懸案順利偵破之後,寶生麗子的日常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任職於國立警署刑事課的她,是負責偵辦許多案件的資淺刑警。雖然大多是輕微的傷害或竊盜案,不過麗子在刑警室開朗大方,在案發現場活力充沛,在偵訊室則是以冷酷如冰的態度努力辦案。像這樣度過警察的充實時間,結束一天的勤務之後,她偷偷叫車過來接送(雖然這麼說,卻是全長七公尺又有專屬駕駛的高級加長型禮車,絕對不適合暗中行動),上車之後悠閒在國立市近郊兜風,最後以千金小姐的身分回到矗立在市內某處的寶生邸。以上就是她的每一天。
順帶一提,麗子的父親寶生清太郎,是從銀行、電機、鋼鐵、物流、服飾產業到印刷、出版,甚至連本格推理都廣泛涉獵的複合企業「寶生集團」總裁。他的獨生女麗子目前任職刑警大顯身手,是在國立警署之中也只有署長級高層知道的最高機密。
幸好麗子的真實身分至今未曾被職場同事發現。不知道是因為她身為刑警的言行舉止表現得十分自然,還是因為同事們的觀察能力低到不自然,總之麗子現在繼續順利在刑警課任職。
──不過,這樣的警察們沒問題嗎?神經是不是太大條了一點?
麗子自己內心某處也感到詫異,但總之她就這麼跨足兩個領域(她是千金小姐,想必穿著名牌高跟鞋或包鞋吧),巧妙切換現職刑警與財閥千金的身分,這就是寶生麗子的華麗日常。
就這麼迎接新年度到來的四月上旬星期六。麗子完成刑事課的工作,就這麼維持黑色褲裝的穿著,搭乘接送的加長型禮車踏上歸途。她在後座取下工作用的平光眼鏡,以輕鬆的心情眺望窗外。不過車流和平常相比不太順暢。大概是國立市引以為傲的能量景點「谷保天滿宮」正在舉辦夜晚賞櫻活動吧。不過櫻花季應該早就步入尾聲才對。
百思不解的麗子,向駕駛座開車的黑衣男性開口。
「影山,我看路上好像莫名塞車,發生了什麼事?該不會是這輛全長七公尺的加長型禮車妨礙到交通吧?哎,不過這輛車確實很容易擋到路啦……」
自己坐在車上卻說這種話?感覺她的發言會招來這根吐槽之箭。對此,駕駛兼管家的黑衣男性影山以沉穩的低音回答。
「大小姐,請您放百萬個心。這樣加長型禮車只是被困在車陣罷了。塞車的原因應該不是加長型禮車,恐怕是白天在南武線發生的平交道車禍。」
「啊啊,這麼說來……」聽他這麼說的麗子也理解了。
記得是在今天下午三點多的事。谷保站附近的平交道有卡車擦撞電車。幸好只有電車上的數名乘客輕傷,但是一個不小心好像就會成為重大意外。麗子也記得自己在國立警署聽過這個消息。
「不過,電車到晚上應該已經復駛了。因為要是電車就這麼停駛,南武線的車站幾乎都會成為『陸地孤島』,沿線居民都會成為『返家難民』。」
「請不要這樣,大小姐,不可以說南武線的壞話……」
「我……我沒說壞話吧!南武線對於沿線居民來說是無可取代的交通工具,這才是我想說的啦!」
「啊啊,原來是這個意思。」影山說完鬆了口氣。
那當然吧?我怎麼可能說南武線的壞話?但我幾乎沒在搭電車就是了──麗子暗自嘀咕。影山對這樣的麗子繼續說明。
「即使電車復駛,出事的交流道至今還是禁止通行吧。其他道路應該是受到影響才這麼塞。」
「是喔。那就沒辦法了。影山,麻煩在這裡掉頭。」
「大小姐,這是最不可能照做的命令。屬下辦不到。」
原來如此,聽他這麼說就覺得沒錯,前後都被車子塞得滿滿的,全長七公尺的大塊頭完全找不到空間轉向。「真是的……」麗子輕聲說完,將身子往後躺。「加長型禮車果然是很容易礙事的車子。」
「您自己坐在車上卻說這種話?」
駕駛座傳來這句酸溜溜的吐槽。影山指尖按在知性眼鏡邊框,似乎咧嘴露出笑容。從後照鏡看見這張表情的麗子,從後座探出身子想回嘴。就在這個時候,她愛用的手機突然在褲裝口袋發出不識趣的來電鈴聲。「哎呀,誰打來的?」
麗子暫時將抗議管家的話語放在一旁,取出手機抵在耳際。下一瞬間傳入耳中的是情緒異常亢奮的男性聲音。「嗨,寶生……(沙沙)……是我……(沙沙沙)……仔細聽我說……(沙沙沙沙)……準備好了吧?」
「咦,那個,喂喂喂?雜音有點大啊!」
訊號好像不太清晰,男性的聲音斷斷續續。麗子集中注意力要聆聽對方的聲音。男性毫不在乎,單方面說明用意。「……位於國立市富士見台的國枝芳郎先生住處……(沙沙)……發現離奇死亡的男性屍體……(沙沙沙)……麻煩立刻趕往現場……晚點我也……(沙沙沙沙~~沙沙沙)……」
之後就只是一直發出像是雨聲或海浪聲的沙沙雜音。無法忍受雜音的麗子結束通話,歪過腦袋注視自己的手機。「到底是怎樣?是在傾盆大雨的海邊打電話給我嗎?一直沙沙沙的……」
「請問對方是哪位?」
「咦?這麼說來,他是哪位?我沒聽到這個重點──呃,不提這個!」麗子收好手機之後立刻命令駕駛座的管家。「好像發生命案了,影山!麻煩開到富士見台。好了,快掉頭,掉頭!」
「不,屬下剛才就說了,這是不可能的事……」
後照鏡映出管家的為難表情。麗子在看見的下一秒做出決定。
「真是的,沒辦法了!」話還沒說完,麗子就主動打開後車門,在半邊身體離開車子的時候這麼說。「國枝家的宅邸,從這裡用走的就能到。我先走了。影山,這輛大塊頭麻煩你了,晚點連絡。」
「遵命,大小姐。」
路上小心──難得展現關懷之意的管家聲音從身後傳來,麗子就這麼獨自下車。今晚應該不可能享用豪華晚餐了。她像是要斬斷內心的不捨,砰一聲稍微用力關上車門,然後重新戴上工作用的平光眼鏡,靠自己的雙腿走向國枝邸。
2
國枝邸周圍已經停了整排警車,警察們來來往往。麗子以輕盈身手跨過印著「KEEP OUT」的黃色封鎖線,從宅邸正門踏入腹地。
國枝家是在這附近家喻戶曉的名家(不過老實說比不上寶生家),是代理國外名牌服飾的「國枝物產」創業家。總公司大樓在新宿,不過宅邸位於國立市這裡。座落在高臺的國枝邸(不過也遠遠比不上寶生邸)外觀是獨具風格的兩層樓西洋建築。走進寬敞的玄關,是展示西式甲冑、古伊萬里瓷壺與某人肖像畫的玄關樓層。中央鋪設紅色地毯的階梯筆直延伸到二樓。彷彿現在就有一位身穿華麗禮服的知名女星唱著寶塚的知名歌曲《紫羅蘭花綻放時》走下來──這條氣派的階梯令人這麼覺得。
「哎,我家也有這種階梯就是了……」
麗子下意識輕聲炫耀,同時沿著大階梯跑上去,由穿制服的巡警帶領走在二樓走廊,走到底之後直角轉彎往前走,來到門開著的一個房間。
「抱歉來晚了……」低頭致意的麗子進入室內。
這裡感覺是寢室兼書房的房間。格局上是邊間,兩個方向設有高度及腰的窗戶,各自掛著白色百葉窗。其中一扇窗邊擺著單人床,另一扇窗邊擺著一套穩重的桌椅。桌上放著一台開著的筆記型電腦。桌子旁邊有書櫃,還有一張單人的紓壓椅。
而且──
鋪著地毯的地面躺著一具男性屍體。身穿全套灰色居家服,年約三十歲的男性。頸部浮現一條紅黑色的痕跡。麗子連忙將視線朝上,映入眼簾的是從天花板垂下的一條繩索。其中一端綁在用來吊掛日光燈的金屬扣具,另一端則是捲成一個毛骨悚然的圓環。
「……所以是上吊?」
麗子輕聲說完,身穿灰色褲裝的女刑警悄悄走到麗子身旁。「是的,一點都沒錯喔,前輩,」她輕聲打耳語。這名女刑警叫做若宮愛里,今年春天剛分發到刑事課的菜鳥刑警。是麗子期待已久的可愛後輩。
這名若宮刑警單手拿著手冊,告知目前查明的情報。
「死者是住在這個家的國枝雅文先生。那間『國枝物產』的創業者國枝芳郎先生的長子,三十五歲單身,自己也在自家公司擔任董事。發現遺體的是芳郎先生的妻子,六十歲的久枝女士,以及五十八歲的幫傭竹村惠子女士。兩人供稱是在今天下午七點左右來到這個房間,發現雅文先生在天花板掛繩索上吊。順帶一提,打一一○報警的是雅文先生的弟弟國枝圭介先生──啊,雖說是弟弟,但圭介先生好像不是雅文先生的親弟弟,兩人沒有血緣關係。」
「這樣啊,我知道了。關於國枝家有點複雜的家族成員,我也略有耳聞。記得芳郎先生和現在的夫人是在很久以前各自帶著孩子再婚。芳郎先生最近身體狀況也不太好,據說正在某間醫院療養。」
麗子理所當然般說出已知的事實。若宮刑警一聽到這段說明就「哇!」地驚叫瞪大眼睛。「寶生前輩好厲害!為什麼對富豪的事情這麼清楚?」
「咦?妳問我為什麼……」我當然清楚,因為我也是「同類」啊!
如果可以這麼回答,這段對話兩秒就能結束,但是麗子不能說出事實,只能以指尖輕推平光眼鏡。「我……我意外喜歡打聽富豪們這方面的內幕消息喔!」她說出這種無心的謊言,假扮成「熱愛八卦的搜查官」。
然後若宮刑警不只是沒起疑,還露出莫名信服的表情。「我明白前輩的這種想法。」她說著壓低音量。「其實我也很好奇國立市富豪們的大小事。那些人住在什麼樣的房子,平常吃什麼東西,坐哪種車子……」
「等……等一下,若宮,妳用不著好奇這種事吧?」
「哎,實際上也沒錯,畢竟就算好奇,刑警也沒辦法成為富豪對吧~~」
「是……是啊~~」不過愛里,富豪成為刑警的例子偶爾會出現喔!
麗子在內心吐舌頭,回到原來的話題。「總之,現在專心辦案吧。依照妳的說明似乎是上吊的屍體,可以單純認定是自殺嗎?」
「咦,不是嗎?」若宮刑警交互看著天花板垂下的繩索與腳邊的屍體。「這個狀況怎麼看都像是在自己房間上吊吧?」
「是啊,不過要是以第一眼的印象下定論就會誤判喔。」總覺得以前有一位長官就像這樣犯下各種誤判,最後不知為何「榮調」進入警視廳總局。
麗子一邊思考這種事,一邊重新蹲在國枝雅文的屍體前方。從天花板放下來的屍體直挺挺仰躺在地。麗子在死者面前合起雙手致意之後,緩緩觀察屍體的脖子。這是為了確認勒痕,也就是上吊屍體脖子殘留的繩索痕跡。下一瞬間,麗子眉頭深鎖。
「若宮妳看,這具遺體的頸部除了繩索勒痕,還看得見像是指甲的抓痕吧?脖子被繩索勒住想伸手解開時,大多會留下這種掙扎的痕跡。所以在這種場合須考慮他殺的可能性──」記得法醫學的參考書確實是這麼寫的。麗子在後輩刑警面前慎選言辭。「總歸來說雖然可能是自殺,卻也有他殺的嫌疑。」
不過真相還不得而知──麗子裝出前輩的模樣想繼續說下去,窗外卻在此時傳來礙耳的爆音蓋過她的話語。看來是車子的引擎聲。「真是的,吵死了。突然發生什麼事啊!」
──這座「文教都市」國立市,難道出現過氣的飆車族嗎?
覺得可疑的麗子暫且離開屍體,走向其中一扇及腰的窗戶。她模仿往年刑警劇《BOSS女王》經常做出的熟悉動作,以手指輕輕撐開百葉窗的縫隙。
瞬間,出乎預料的光景映入眼簾。
──不……不會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錯愕的麗子視線前方,是大搖大擺開進案發現場的高級進口車。打開駕駛座車門下車的男性,身穿令人誤認是好萊塢巨星的白色西裝。無論環境多麼昏暗,麗子都不會認錯那身特殊的打扮。
「為……為什麼……?」為什麼那個人來到這個現場?
麗子隨即陷入恐慌。反觀那名白西裝男性剛抵達現場,男性調查員就接連上前握手,身穿制服的巡警以立正不動的最敬禮迎接,看起來彷彿是凱旋歸國的金牌選手。
「前輩,那個人是誰啊~~?」
不知何時學麗子以相同動作撥開百葉窗窺視的若宮刑警歪著腦袋詢問。新來的她難免感到疑問。
麗子以顫抖的聲音,說出百般顧忌的那個名字。
「他……他是風祭警部……風……風祭警部回到國立警署了……」
麗子看著熟悉警部的身影,腦中在這時浮現一段記憶。
奧多摩飯店發生的那個事件。風祭警部當時也湊巧位於事發現場,出了天大的紕漏。位於事件核心的知名政治家,對於警部過於彆腳的表現火冒三丈。大概是為了發洩內心的鬱悶,事件順利解決之後,這名政治家立刻公開發言暗示要將警部降職。當時聽到那段發言的麗子毫不在乎心想「那名警部被下放到哪個單位都不關我的事」,一副置身事外的態度──沒想到是被下放到國立警署!
眼前不禁一黑,意識差點遠離。在這個狀況中,警部的身影也確實朝著這座宅邸接近。那就不得已了,只能以昔日部下的身分前去迎接吧。
下定決心的麗子主動衝出案發房間,大步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鋪著紅地毯的大階梯上方。就在這個時候,不甚懷念的警部聲音從玄關樓層叫她。「喔喔,寶生!在那裡的不就是寶生嗎?」
「風風……風祭警部──」
聲音顫抖是因為驚訝與不安。不過風祭警部當然認為「聲音顫抖是感動的證明」吧。他那張五官莫名工整的臉孔滿是笑容,張開雙手跑上大階梯。麗子腦中響起的音樂,不知為何是男低音版本的《紫羅蘭花綻放時》。面對想要熱情擁抱慶祝重逢的警部,麗子巧妙鑽出他的雙臂,冷靜詢問。
「警部,您怎麼會來到這個現場?」
「嗯?哎~~沒有為什麼。」雙臂空虛緊抱空氣的風祭警部,以不是滋味的表情看向麗子。「我今年四月收到新的人事令,派我到國立警署刑事課。看來那些高層終於察覺了,國立警署沒有我果然不行!」
「…………」警部,他們應該是認為「警視廳總局有這傢伙果然不行」才對吧?麗子輕輕嘆了口氣。「總之您重回國立警署是吧,這樣啊。這真是非常……嗯,是非常……」悲哀的消息。對我來說超悲哀的!
麗子只在內心吐露真心話。不過這個想法當然絲毫沒傳達給警部。
「嗯,寶生,謝謝妳。我不在的這段期間,也害妳感到寂寞了。」
「不,別這麼說……」警部不在的這段期間,我反倒覺得超快樂的!
實際上,風祭警部「榮調」之後,國立警署管區處於風平浪靜的和平狀態。發生重大案件的次數大幅減少,刑事課的調查員們也一直過著行有餘力的日子。
總之,案件數量和風祭警部的離開是否有關連性,這種事沒人清楚──無論如何,看來國立警署的幸福時光已經成為歷史。
麗子隱約冒出這種感覺,失望地深深嘆了口氣。
3
風祭警部像這樣和麗子分享重逢的喜悅之後(不,實際上沒分享,只有他單方面感到重逢的喜悅)立刻進入現場,主動坐鎮在最前線指揮辦案。國枝雅文的屍體搬走之後,警部重新將第一目擊者竹村惠子叫來現場。現身的是身穿工作用黃色圍裙的中年幫傭。她在刑警們面前詳細說明發現屍體的原委。
「今天下午,這座宅邸裡總共有五人。首先是我這個幫傭,然後是雅文先生與圭介先生兩兄弟、夫人久枝女士,另一位是圭介先生的男性朋友木村先生,他從傍晚來到這個家裡玩。是的,老爺不在家。其實老爺身體不舒服,已經住院很久了。」
看來傳聞果然是真的。國枝芳郎的身體狀況欠佳。
「今天是星期六,公司休假,雅文先生一直待在宅邸。不過到了下午三點左右,他說想處理一些工作,獨自進入自己房間。是的,他經常這樣。為了避免打擾他工作,我與夫人都很少去他房間。我想圭介先生當然也是。」
換句話說,雅文下午三點之後獨自待在自己房間,不過好像完全沒人親眼看見。麗子將這一點留在腦海,聆聽幫傭說下去。
「到了五點左右,名為木村和樹的先生來到宅邸。聽說他是圭介先生從大學時代就認識的老朋友。圭介先生迎接木村先生進來之後,好像帶他逛了宅邸內部一圈。這座宅邸的一樓玄關或二樓走廊,各處都像是美術館一樣陳列美術品或古董工藝品,所以應該是要讓朋友欣賞吧。這段期間,我忙著準備晚餐。夫人也說難得有客人來,親自站在廚房一起準備。後來在天色變暗的下午六點半,木村先生和我們一起吃晚餐。場所是在一樓的餐廳。」
記得若宮刑警說過,雅文的屍體是在下午七點被發現。麗子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繼續聆聽幫傭的說明。
「同桌用餐的是夫人、圭介先生與木村先生三位。我負責供餐。雅文先生遲遲沒有從二樓下來。我與夫人對此都覺得沒什麼好奇怪的。雅文先生一旦埋首工作就會忘記用餐時間,窩在房裡好幾個小時。之前也發生過這種事,或許也是察覺圭介先生的朋友來訪所以避免同桌用餐。不過開始用餐大約三十分鐘的時候,夫人像是耐不住性子,命令我去雅文先生的房間問他要不要吃晚餐。我也認為這麼做比較好,所以立刻前往二樓敲雅文先生的房門。」
看來風祭警部終究也覺得現在這個場面不方便插嘴。他嚥了一口口水,一臉緊張等待幫傭說下去。
「可是房內沒回應。我以為是去如廁,看了二樓的洗手間,但是沒人使用。我回到雅文先生的房間再度敲門,還是沒回應。覺得不對勁的我回到一樓餐廳,向夫人報告這件事。夫人說『這樣怪怪的』,親自前往二樓。夫人敲門好幾次之後,門開了。是的,門沒上鎖。轉動門把之後,門順利開啟。房內陰暗又安靜,正中央好像有個影子微微搖晃,需要花點時間才看得出來是有人吊在天花板……然後,我們終於察覺了……察覺雅文先生以繩索上吊……夫人當場蹲下,我大聲尖叫……」
竹村惠子像是回想起當時的光景,一邊發抖一邊說完自己經歷的事。
風祭警部問了這位幫傭唯一一個問題。「雅文先生自殺的原因,妳心裡有底嗎?」──只有這麼問。對此,竹村惠子的回答也很簡潔。
「不,我完全想不到雅文先生自殺的原因。」
竹村惠子離開之後,命案現場的房間裡,風祭警部露出滿意的笑。「呵呵,看來事情變有趣了。」他說出像是B級片裡勇猛反派會說的台詞。
另一方面,麗子以「不行喔,警部,不可以說風涼話。」這段話明確否定。不過警部看起來不以為意,說出自己的見解。
「遺體的狀況顯示自殺與他殺兩種可能性。但好像沒發現像是遺書的東西,雅文先生也沒有自殺的理由。雅文先生下午三點進入自己房間,下午七點化為屍體被發現。某人在這四個小時內造訪雅文先生的房間,以某種手法殺害,以某種方法將屍體吊在天花板,偽造成上吊自殺。這樣的可能性很高──既然這樣,那這就是他殺,雅文先生是遇害之後被偽造成自殺。寶生,妳說對吧!」
「呃……以某種手法殺害?以某種方法吊在天花板……?」
這個推理過於牽強,不過關於「可能是他殺」這個結論,麗子也有同感,所以對於警部沒什麼好說的。不過對於一旁聆聽上司說明寫筆記的正經後輩,麗子滿心想建議她說「愛里,不用寫筆記沒關係的,反正這個人只會想到大家都想得到的事」。
「所以警部,接下來要怎麼做?目前只問完幫傭。」
「放心,接著要問話的對象早就決定了。」
警部直截了當說出對方的名字。「是雅文先生的弟弟國枝圭介先生。圭介先生是久枝女士和前夫生的孩子。芳郎先生的兒子雅文先生和他沒有血緣關係。因此芳郎先生好像想讓親生兒子雅文先生當他的繼承人。在這方面受到委屈的弟弟並不是不可能冒出殺機……不對,是很有可能……」
似乎熟知內幕的警部擅自發揮想像力。聽到他的發言,若宮刑警感到意外般歪過腦袋。
「咦?風祭警部也很熟悉有錢人家的大小事耶。」
「嗯?我熟悉有錢人家?不不不,這妳就錯了。我不是熟悉有錢人家,我自己就是有錢人家。小妹妹,妳不知道『風祭汽車』嗎?」
「這我當然知道喔~~」若宮刑警像是不准別人小看般大幅點頭,以充滿自信的語氣說下去。「『風祭汽車』是以『外表超拉風,性能超普通』為人所知的中等規模車廠吧?」
現場的氣氛瞬間降到冰點以下,發出「啪嘰」的聲音凍結。
「…………」愛……愛里,妳突然說這什麼話!
若宮刑警過於純真的發言令麗子發抖。在場的男刑警咳了幾聲看向旁邊。入口的制服警察明明沒人叫卻匆忙衝出房間。當事人風祭警部直到中途都掛著笑容聽菜鳥刑警說明,但是若宮說完的時候,他已經像是戴上面具般毫無表情。麗子覺得第一次看見警部露出這種表情,但現在不是看好戲的時候。
麗子拉著後輩刑警的套裝衣袖,硬是將她帶到房間角落,然後輕聲訓誡她剛才的發言。「不可以喔,愛里……更正,若宮,不能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