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用了十年的時間便當上總經理,統領上下,屢創佳績,後來被高雄公司相中,高薪延攬。十五年來高雄、台中兩地奔波,為公司、家庭盡心盡力……」這段話上半部正確,下半部應該修正,十七年前這個產業遭逢不景氣,持續了兩年,阿吉透露,股東對晁棋不滿,有一次開會時對他責怪,晁棋當場發飆罵髒話,拍桌子,震倒茶杯,水滴了半個桌面,下場可想而知。
牧師從為人、事業、家庭全部讚美完,接著道:「現在這個信主的好人離開我們,放下塵世的包袱,請記住,上帝是我們的避難所和力量,隨時在艱苦時提供幫助,祂是我們唯一的響導。」
牧師拿出小本聖經:「手中有聖經的人請翻到以賽亞書四十三之二,可以的話,跟我唸一起唸—當你經過深海時,我會和你在一起,當你經歷困難的河流時,你不會被淹死,當你走過壓迫之火時,你不會被燒毀;火焰不會消耗你。」現場響起一片讀經聲。
牧師放下聖經:「我引一段Lamentation 3 的話,永恆的愛永不止息!由於祂的慈悲,我們沒有受到徹底的破壞,偉大的是他的忠誠;祂的慈悲每天重新開始。我對自己說,耶和華是我的產業,所以我希望他。」她有點懷疑,晁棋的靈魂是否享受當下,以前她所認識的肯定不會,死後如果徬徨無依,也許吧。
最後牧師又和大家唸了以賽亞書五十七,一之二:「……對於那些遵循敬虔道路的人來說,他們死後會安然無恙,阿門!」
她也跟大家一起「阿門」。可是晁棋啊,你有改變嗎?你有虔誠嗎?只有你自己知道。
牧師結束後,司儀以低沉、悲愴、帶著顫抖的聲音說:「有請家屬致哀悼詞。」
如婷接過牧師手中的麥克風:「我和我先生相識於職場,他是我的上司,有一次我事情做得不好,被他凶得返回座位哭泣,他知道了,寫一張『對不起』的小條子,趁著走過我辦公桌旁,偷偷塞給我……」
那是他一貫的伎倆,並非對所有人,只有被他相中的才有這個待遇,下來發生的和我經歷的應該大同小異。一封簡短的懺悔文外加一朵玫瑰,下班後幾次看似無意間的巧遇,順道載一程……,然後有一天相約共進晚餐,回去時再送一朵玫瑰……,過程大概如此。
那時她看到比她晚來公司兩年的後輩桌上有玫瑰花,心中涼了一截。有一天兩人約炮完她故意以平淡的聲調問:你有新獵物了?其實內心淌著血。晁棋矢口否認,翻身又跨上來,嘴巴說著:我只對妳有興趣,實際上並不是這樣。當她確定晁棋腳踏兩條船時,便毅然辭職走人。
「他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如婷形容他先生。
這句成語完全錯誤,她過了大半輩子才體悟根本沒有這種事。所有吐露出的言詞都來自於話者的頭腦和心,沒那個心便不會說出。只能說這個人易怒,但有時候覺得後悔,願意去彌補。如婷,妳不要自我欺騙,我判斷妳這幾十年一定在風暴和平息中輪替渡過,我會放棄晁棋,妳只是一條導火線,火藥管隨時在身旁,讓人提心吊膽。
「我先生喜歡講道哩,常對我們一對寶貝兒女灌輸如何處世待人……」如婷繼續緬懷。
不僅如此,如婷,他最愛爭辯與糾正別人,弄得氣氛劍拔弩張或壓抑凝重,好像天下就屬他最聰明,周圍的人皆比不上他。到最後朋友、同事紛紛避之,唯恐不及,看看今天的場面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