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樂園：在紛擾塵世中，找尋流奶與蜜之地

 

　　直言不諱地寫出內心想法或信仰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祕密是自私的！──「我的祕密是我個人的！」──聖方濟各曾痛苦地高喊道。但是，我認為那種隱藏真正想法的人之本能是理應克服的。對於我來說，保守內心想法似乎不是一種什麼很開化的美德，根本不是！我們所有人，或者我們大多數人，在紛繁人生的幕後，內心總會湧動一股無聲的思想潮水，輕輕地、不受阻擋地向前流淌，我們無法改變或消減它的來勢，因為它來自於遙遠的某個無形源頭，就像一條穿過草地的小溪，是由來自於天空漂浮雲團之上的並降落在無名群山之間的雨水匯集而成。這種思考過程幾乎是不受生活中繁忙事件──我們的工作、活動、社交等影響的；但是，因為內心思想代表著獨特的自我，因此，它構成了我們人生的大部分，它比我們在大眾面前展現的人生真實得多。它包含著我們感受和希望的東西而非呈現出來的表象；而現實中，我們大都不會說出我們的內心想法，因此，彼此之間就容易產生隔閡。

 

　　本書中我所敘述的或試圖表達的正是我之所想，也是按我之認知方式呈現的；因為這是一本提倡樸素寧靜人生和快樂安逸人生的書籍，因此，我特地選擇在最忙碌的工作時間而非自由的閒暇時間來寫作，目的就是充分考驗一下我的內心感受。我認為，如果說我推崇的那種靜逸有什麼價值或者真的很重要的話，那麼它就應該是那種在工作、責任和瑣碎生活壓力下仍能意識到和珍視的靜逸。我還認為，如果那種靜逸之心能夠在這種條件下得以培養，那麼它或許才會真正具有在平靜無憂時日中所無法獲得的價值。

 

　　儘管那個時候好像總有做不完的事情，但我還是在工作、待客、教學、會議等間隙寫作，因此，該書完全是在繁忙事務之間的空檔中寫就。不過，書房窗外的那株高大的丁香樹一直陪伴著我寫作，在蔚藍晴空映襯下，它枝繁葉茂、幽香四溢，在清冽的春日裡一天天盛開著紫色的花簇；當北風如約而至，我的房間裡飄滿了吐蕊花蕾的馨香。有多少次，當我筆走龍蛇時，我會不自覺地欣賞一下那株丁香樹！又有多少次，我的思緒彷彿被窗外自由芳香的氣息從案頭帶走！而且，我感到我的內心似乎正在追隨著那株丁香樹的召喚──雖然它清新的氣息和甜蜜的芬芳我無法觸及！我是否也在努力，使我刻意假裝去喜歡的那種忙碌人生也變得如此繁花似錦，並讓它散發出典籍中所有的醉人芳香呢？

 

　　因為這美麗的花朵、迷人的色彩、醉人的芬芳就在眼前，我無法無動於衷。這是事實！我不是在捏造、渲染、誇張，不會把丁香樹讚美到發出玫瑰和紫羅蘭馨香的程度。我也不是在高調聲稱我忠實地履行了我書中提到的應該做的一切。那樣做就太造作無聊了，但對於著書立傳來說，在書中呈現一個人的希冀、夢想、渴望、願景，而非他乏味卑微的表現也許是再好不過的了。盡其所能吧！

 

　　即使是在最要好的朋友面前，我們也不會總是把我們心裡的真實想法全盤托出；這部分屬於我們自身的缺點，不見得是我們的見解有錯。也許是因為剛開始，我們這樣做時，就被人指責。朋友既不理解也不在乎，甚或認為那都是不真誠的，是做作的；於是我們感到一種被他人瞧不起的羞辱感，結果我們不再是我們自己，而成為了我們認為朋友可能希望我們成為的那個樣子；因此，他（這位朋友）逐漸了解到的並非是他所謂的事物的真相，而是他的一隅之見。

 

　　然而，自由之筆握於手中，聖潔白紙鋪展在眼前，一個人沒有必要不誠實地面對自己。我們必須重視自己的自尊，以虛假的方式來索取的自尊沒什麼價值。但是，即便是最卑微的歷盡風霜的花朵也會盡可能地綻放──實際上它也一定會綻放。在鮮花這個民主的王國裡，就連蒲公英也有安身一處的權利，只要它能找到一個地方，同樣可以獲得表現的權利；即使它做不到這些，風兒也足夠慷慨，會把它的冠毛吹向遠方的田野、森林和草地，最終融進默默無聞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