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韓國富川「離散文學獎」首屆得獎小說
美國國家圖書獎得主哈金,直視美國,
寫實刻劃一個移民家庭的美國夢與現實。
以詩歌般的溫柔頌揚人類的重要使命——
以嚴肅創作回應日常無數轉瞬即逝的噪音。
「如果你不知道如何運用自由,自由對你將毫無意義。」武男八○年代留學期間,因為爆發天安門事件而決定留在美國。他將妻子與孩子接來同住後,一家人得以自由選擇生活方式,但迫於語言和經濟壓力不得不中斷學業。始終未曾放棄寫詩的他,一邊打零工,一邊寫。好不容易,他和妻子萍萍終於存夠錢買下一間中餐廳,眼看生活逐漸步上軌道,然而債務和磨難似乎永無止盡。
書中的家庭不得不離開安穩熟悉的環境,置身在沒有親朋好友的陌生國度,他們得重新學習獨立,盡力維持生計,尋求新國家的接受。自由是虛幻的嗎?為何物質現實將生命捆綁?自由的代價是什麼?這是哈金第一部擱置中國題材,真正面對移民生活的作品,小說跨度十二年,武男從留學生變成廚師,經歷移民生活最艱辛、最底層的掙扎,然而他的精神伴侶則是佛洛斯特、惠特曼和奧登。在理想與現實之間的協商、調和與妥協後,哈金創造出有別於日常生活的另一個世界,在象徵意義以自由的詩歌創作,獨立於政治意識型態,重建個人生活。
「身為移民,武男與眾不同,他要走完普通移民需要兩三代才能完成的衍變──在精神層次,我與武男有相通之處,能夠接受孤獨和失敗,也渴望走完兩三代移民才能走完的路程。」──哈金
■《自由生活》中文版十五週年紀念新版■
特別收錄作者新版序、顏擇雅專文推薦
作者簡介:
哈金
本名金雪飛,1956年出生於中國遼寧省。曾在中國人民解放軍中服役五年。在校主攻英美文學,1982年畢業於黑龍江大學英語系,1984年獲山東大學英美文學碩士。1985年,赴美留學,並於1992年獲布蘭戴斯大學(Brandeis University)博士學位。2014年獲選美國藝術與文學學院終身院士。現任教於美國波士頓大學。
著有三本詩集:《沉默之間》(Between Silence)、《面對陰影》(Facing Shadows)和《殘骸》(Wreckage)。論文集《在他鄉寫作》、《湖台夜話》。2011年起在臺灣陸續出版中文詩集包括《錯過的時光》、《另一個空間》、《路上的家園》。
另外有四本短篇小說集:《光天化日》、《新郎》、《好兵》,和《落地》。八部長篇小說:《池塘》、《等待》、《戰廢品》、《瘋狂》、《自由生活》、《南京安魂曲》、《背叛指南》、《折騰到底》。一部人物傳記《通天之路:李白》。
短篇小說集《好兵》獲得1997年「美國筆會/海明威獎」。《新郎》一書獲得兩獎項:亞裔美國文學獎,及The Townsend Prize小說獎。長篇小說《等待》獲得了1999年美國「國家圖書獎」和2000年「美國筆會/福克納小說獎」,為第一位同時獲此兩項美國文學獎的中國作家。並入圍了普立茲文學獎。該書迄今已譯成三十多國語言出版。《戰廢品》則入選2004年《紐約時報》十大好書、「美國筆會/福克納小說獎」,入圍2005年普立茲獎。
譯者簡介:
季思聰
畢業於北京師範大學歷史系,1989年赴美留學,先後獲教育學碩士和圖書館學碩士,現在美國新澤西州某公立圖書館任職。著有《黃金時段的無冕女王》、與他人合著《推動美國的25雙手》、《格林斯潘傳》等書,譯有《戰廢品》。
各界推薦
得獎紀錄:
2022年韓國富川「離散文學獎」首屆得獎小說
2008年《亞洲週刊》年度十大中文小說
2007年《紐約時報》年度選書
媒體推薦:
「在《自由生活》中,看不到作者對任何小說技巧的玩弄。誠懇和樸實是當代小說中最為罕見的高貴品質。」──余杰,作家
「只有擺脫了群體思維的羈絆,才是真正自由生活的開始。」──曹長青,美籍華裔評論家
「度量宏大、有同理心、又溫柔,哈金所寫的在美國的移民家庭的冒險記確定了人類的重要使命--榮耀生命。」──《書單》
「哈金的小說使讀者揣想,美國生活的日常瑣事是否,在某些方面,就像發動革命一樣奇異而野蠻。」──《出版者週刊》
「《自由生活》是一本『嘗試』和『犯錯』的故事。『嘗試』提供了戲劇,『犯錯』提供了喜劇,而兩者重疊,形成了悲愴感。」──《紐約時報》
「《自由生活》是今年最有影響力的小說之一,描繪了一幅一個有豐富觸感而靜靜引人注意的藝術家的圖像。」──《娛樂週刊》
得獎紀錄:2022年韓國富川「離散文學獎」首屆得獎小說
2008年《亞洲週刊》年度十大中文小說
2007年《紐約時報》年度選書媒體推薦:「在《自由生活》中,看不到作者對任何小說技巧的玩弄。誠懇和樸實是當代小說中最為罕見的高貴品質。」──余杰,作家
「只有擺脫了群體思維的羈絆,才是真正自由生活的開始。」──曹長青,美籍華裔評論家
「度量宏大、有同理心、又溫柔,哈金所寫的在美國的移民家庭的冒險記確定了人類的重要使命--榮耀生命。」──《書單》
「哈金的小說使讀者揣想,美國生活的日常瑣事是否,在某些方面,就像發動...
章節試閱
1
濤濤終於拿到了護照和簽證。幾個星期來,他爸爸媽媽心裡慌慌的,怕中國會閉關鎖國,限制公民出境。一九八九年六月四日天安門鎮壓發生,除了聯合航空公司以外,所有的美國航空公司都取消了飛北京和上海的航班。聽到兒子的好消息,萍萍一下子淚如泉湧。她趕快沖乾淨給蘿蔔絲控水的漏鍋,扔下正在做著的海蜇拌蘿蔔,摘下圍裙,就和丈夫武男一起,直奔伍德蘭鎮中心的國際旅行社。
因為沒有提前三個星期預訂,飛機票比正常價要高出七成,但是武男夫婦毫不猶豫地買了下來。祇要濤濤能盡快安全地離開中國,他們什麼代價也不惜。兩人又買了自己從波士頓飛舊金山的雙程票。
萍萍和武男都不能回中國去接濤濤,濤濤跟著外公外婆,也就是萍萍的父母過了三年了。萍萍娘家人誰也沒有護照,更別說從美國大使館得到簽證有多難了,這孩子祇能自個兒坐飛機到美國來。萍萍的哥哥是中學物理老師,正好放暑假回到父母家,他說可以把外甥從濟南送到上海,再把濤濤交給空中小姐。濤濤還不到六歲,沒大人陪著,不能一個人轉機,所以濤濤的爸媽一定得去舊金山接他。旅行社那個橄欖色皮膚、長頭髮大胸脯的女營業員,幫武男在聯合廣場附近的一家旅館訂了間最便宜的房間,一家三口在返回波士頓之前要在那裡住一夜。這趟旅行總共花去了近三千美元,他倆還從來沒有這麼大手大腳過。
七月十一日一大早,他們飛到了舊金山。沒想到天氣這麼涼,料峭晨風吹亂了行人的頭髮,弄得人睜不開眼睛。昨天夜裡下了暴雨,打得商店的招牌七零八落,濕淋淋的;有幾處的交通燈不靈光了,不停地亂閃一氣。不過,一些高樓黑玻璃磚的牆面,倒被洗刷得又乾淨又光亮,大海的氣息隨著風撲面而來。萍萍的衣著單薄,去旅館的一路上,禁不住渾身發抖,一個勁地打呃。武男在她後脖頸子上不停地按摩,想幫她緩解痙攣,還冷不防在她背上拍一下,想讓她驚一下子,把呃噎回去。這些土法子過去挺靈的,可今天都不管用了。
武男已經給聯合航空公司打過兩次電話了,想打聽清楚濤濤是不是真的上了飛機,可是都沒得到準信兒。人家祇是告訴他,電腦裡查不到那孩子的名字。中國那邊的情況仍然很亂,很多旅客從其他被取消的航班轉到這架飛機上來,所以一時還沒有一份全部旅客的名單。「不用擔心,武先生。」一個愉快的女聲安慰他說:「您的兒子應該一切平安。」
「我們聽說他就在『澤』(這)班飛機上。」武男往往發不好中文裡沒有的咬舌音,總把「th」發成「z」。
「那他就應該在這班飛機上。」
「你有沒有別的辦法查一查?」
「恐怕我沒有別的辦法,先生。我說過了,他應該沒事。」
可是,對於孩子的父母來說,「應該」和「就是」之間,卻是天差地別的懸念。要是他們知道兒子確確實實在哪裡就好了!
萍萍的哥哥在電話裡說,他把濤濤交給幾個美國乘務員了,其中一位是個亞裔,可以講幾句中文。現在武男夫婦惟有希望他確實在飛機上。
辦好入住登記三個鐘頭後,他們又乘旅館的公車返回機場。飛機要中午十二點半才會到達。因為那是國際航班,武男夫婦不能進去接人,祇能站在海關外邊,緊盯著那扇似乎永遠不會敞開的栗色大門。他們在問訊台問了好幾次,濤濤是不是在這班飛機上,可問訊台的人也說不準。一個瘦瘦的、穿著深藍制服的寬臉女子過來了,長得像個中國人,可是祇會說英語。懷著多一條途徑打聽到兒子下落的希望,他們去請這個女子幫忙。她短壯的臉僵硬起來,搖著頭說:「要是問訊台的小姐都幫不了你們,我也幫不了。」
萍萍急得發狂,用半通不通的英語懇求:「你請幫我們查一查。我們這麼就一個孩子,剛六歲。我三年沒見他了。」
「我說過了—我真的沒法幫你。我有我的工作,聽見沒有?」
武男也想懇求她,可那女子看上去很不耐煩,他就忍住了。她那眼睛裡,眼白多於眼黑,讓武男捕捉到一絲輕蔑。也許因為她知道他們是從中國大陸來的,懷疑他們到現在內心還是赤色的,如果不說赤到骨頭裡的話。
他伸出一條胳臂攬住萍萍,小聲用中文說:「咱們再多等一會兒。我覺得他馬上就會出來了,現在還不用著急。」他們兩人之間都是說中文的。
他妻子懇求那女人的樣子讓他好生不快。萍萍三十三歲了,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差不多要年輕十歲,大眼睛,高鼻樑,精緻的下巴,體形很好。也許那女人是嫉妒她漂亮的面容,喜歡看到她著急痛苦。
那門終於開了,吐出了一行旅客。多數人都是一臉疲憊,目光呆滯,有幾個人走得趔趔趄趄的,拖著箱子或提包。武男夫婦倆向前又走近些,緊盯著出來的人們。旅客一個個走過。一個穿運動衫的高個子黑人叫起來:「嘿,托妮,見到你真高興!」他伸出右臂,左肩上挎著個深色帆布吉他箱。托妮,一個極瘦的戴著鼻環的姑娘,滿頭短辮子,把臉埋進他一條胳臂的擁抱。除了這個歡快的時刻,大多數旅客似乎都頭昏眼花,而且情緒低落。幾個亞洲人東張西望的,似乎不知道該往哪裡去,也弄不清站在兩邊的人們中間有誰是來接他們的。
五分鐘之內,所有的旅客都出關了,那大門又慢慢關上了。武男心頭一涼;萍萍哭出了聲:「他們一定是把他丟了!他們肯定把他丟了!」她嗚咽著,一條胳臂捂著肚子。她扯著武男的手腕,繼續哭:「我跟你說了不要讓他冒險,可你就是不聽。」
「他不會有事的,你聽我的。」他的聲音遲疑,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大廳裡又安靜下來,幾乎空無一人。武男不知道該怎麼辦,對萍萍說:「咱們再等一會兒,好不好?」
「今天從中國來的就這一趟航班。你別騙我了!他根本沒在這班飛機上。哎呀,要是讓他等到有人可以帶他來就好了,不該著急呀。」
「是啊。」
這時門又開了。兩個乘務員走出來,高個金髮的那個牽著一個小男孩的手,另外一個身材苗條,笑眉笑眼的,提著一個小紅箱子。「濤濤!」萍萍喊起來,衝了過去。她一把把兒子拉到懷裡,在他的臉上親起來。「急死我們了!你沒事吧?」
孩子穿著一件水手衫,滿臉笑著,嘴裡嘟囔著「媽媽,媽媽」,一邊把臉貼在她胸前,好像因為被別人看著而害羞。然後他轉向武男,可他的表情卻是一副認不出來的樣子。
「這是爸爸,濤濤。」他媽媽告訴他。
孩子又看了武男一眼,露出個猶猶疑疑的笑容,彷彿他爸爸是個被介紹給他的比他大些的朋友。萍萍這時候仍在一個勁地親他,拍拍他的後背又拍拍他的頭。
兩個乘務員讓武男拿出身分證明來,他把駕駛執照遞了過去。她們核對了駕照上和手裡文件上的名字,便向他祝賀他們全家團聚。
「他在飛機上很好,很安靜,祇是有點害怕。」矮個子那一位看上去像是馬來西亞人。說著把箱子交給了武男。
武男兩手提著箱子。「『切切』(謝謝)你們一路照顧他。」他又發不出咬舌音了。
「沒什麼。」高個金髮那個空姐塗了睫毛油,燙了頭髮,笑起來臉上現出些皺紋,「看到一個家庭團聚了,是件大好事。」
還沒等萍萍能說出什麼來,那兩人已經離開了,好像這是她們的日常工作。「謝謝你們!」萍萍總算叫了出來。她們轉回頭來衝她揮揮手,就消失在門裡邊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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濤濤終於拿到了護照和簽證。幾個星期來,他爸爸媽媽心裡慌慌的,怕中國會閉關鎖國,限制公民出境。一九八九年六月四日天安門鎮壓發生,除了聯合航空公司以外,所有的美國航空公司都取消了飛北京和上海的航班。聽到兒子的好消息,萍萍一下子淚如泉湧。她趕快沖乾淨給蘿蔔絲控水的漏鍋,扔下正在做著的海蜇拌蘿蔔,摘下圍裙,就和丈夫武男一起,直奔伍德蘭鎮中心的國際旅行社。
因為沒有提前三個星期預訂,飛機票比正常價要高出七成,但是武男夫婦毫不猶豫地買了下來。祇要濤濤能盡快安全地離開中國,他們什麼代價也不惜。兩人又買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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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序 反觀《自由生活》
第一部
第二部
第三部
第四部
第五部
第六部
第七部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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