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操心
不止是大理寺少卿,而且還是穿著官服的大理寺少卿。
若是別人,蘇錦肯定猜不到南安郡王他們此舉何意,看到大理寺少卿,蘇錦能不知道什麼事嗎?
前不久她才給趙大少奶奶把脈啊。
看著大理寺少卿以一種極其不舒服的方式待在大箱子裡,蘇錦腦門上黑線狂掉,她有點懷疑南安郡王他們是被東鄉侯府帶歪了,還是他們本性如此。
這完全就是顧頭不顧尾了啊!她也不知道北寧侯世子這個表弟是做的太稱職,還是太不靠譜了。
但可以預料的是——等大理寺少卿醒過來,一定會把北寧侯世子揍個半死。
北寧侯世子求蘇錦給大理寺少卿診脈,他已經快要瘋了。
「大嫂可一定要幫我啊。」北寧侯世子聲音都在顫抖。
「妳可知道這些天是怎麼過的……。」
「怎麼過的?」蘇錦沒問話,杏兒好奇道。
「……在大理寺監牢裡過的。」北寧侯世子哽咽道。
六天前,北寧侯世子在街上路過,被一四五十歲大娘給撞了下胳膊。
他沒生氣,大娘也沒當回事,街上人多,避讓的時候撞上是難免的事,誰上街還沒被撞過胳膊肘啊。
可這一幕落到自家表哥大理寺少卿眼裡就是他在調戲良家婦女。
天可憐見,他連人家大娘的模樣都沒看清楚,何來調戲啊?
解釋沒用,北寧侯世子被大理寺衙差送去大牢裡待了三天。剛放出來,在醉仙樓吃了頓飯,和南安郡王他們訴苦,準備回家好好睡一覺,結果剛出醉仙樓,手裡的摺扇掉地上了。
大理寺少卿又看見了,北寧侯世子懷疑自家表哥專門盯自己,雞蛋裡挑蛋花。
摺扇掉了,肯定要撿起來,他一彎腰,大理寺少卿以他故意偷窺人家姑娘為由,把他給關了。
又是兩天。
今天剛放出來,他都沒敢在醉仙樓吃飯,直接騎馬回府,結果半道上又和大理寺少卿遇上了。
他只看了大理寺少卿一眼,真的,只是一眼,他就趕緊把眸光挪開了,騎馬閃人。
就這樣——還是落大理寺少卿手裡了,大理寺少卿帶人把他抓了,罪名是他蔑視朝廷命官,要關他幾天。
北寧侯世子:「……。」
真是沒地方說理了,而且自家表哥看他的眼神,彷彿在說:以後大理寺大牢就是你的歸宿了。
北寧侯世子能忍嗎?要是大理寺大牢的伙食好也就罷了,天熱,飯菜都是餿的,他這樣嬌生慣養的胃扛不住大理寺牢房伙食的攻擊,在大理寺大牢裡拉肚子,這輩子都不想進大理寺監牢了。
楚舜他們幾個好兄弟給他送飯,中午狂吃,晚上飯菜就餿了,盼著明天的午飯。
這樣淒慘的日子,北寧侯世子實在過不下去了,自家爹娘怪他活該,都不探監。
這不,大理寺少卿再讓人綁他的時候,他動手了。
幾個衙差撂倒不在話下,再把大理寺少卿給打暈,在南安郡王他們幫忙下,一起抬來找蘇錦。
當然,一個人北寧侯世子也扛得起,但自家表哥看的病畢竟難以啟齒,他一個人來心虛,好在賠出去一個月的飯,他們幫忙了。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的,北寧侯世子說起來都是心酸還有點餓。
蘇錦嘴角都快抽筋了,這家不止表弟,連表哥都一樣,腦子裡都缺根筋啊。
蘇錦給人治病多年,送到她跟前的時候暈倒的不知道多少,但用這種方式暈的還是頭一遭。
人既然送來了,不能不看看就讓人抬回去,用北寧侯世子的話說就是好歹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就這麼不清不楚被自家表哥往死裡頭整,他不甘心啊。
謝景宸望著北寧侯世子:「你想過大理寺少卿醒來後,會怎麼對你?」
「我想過了。」北寧侯世子道,「我待會兒就離京躲一段時間,等表哥懷上身孕……啊呸!是等表嫂懷上身孕我再回京。」
蘇錦腮幫子脹疼,剛剛北寧侯世子說等他表哥懷上身孕,嚇了她一跳,她雖然醫術還不錯,但這病她還真治不了。
看北寧侯世子急得都語無倫次了,蘇錦也就不打趣他了。
大理寺少卿就待在箱子裡,也沒人想起來要將他扶起來,杏兒搬了凳子來,蘇錦就坐在箱子邊給大理寺少卿把脈。
蘇錦:「……。」
真是夠了,不尊重「病人」就算了,好歹尊重一下她這個大夫吧?
蘇錦帶著一臉擦不掉的黑線認真幫大理寺少卿把脈,旁邊還一堆圍觀的。
蘇錦把脈後,眉頭擰的緊緊的。
北寧侯世子心跳如擂鼓:「我表哥是不是沒得治了?」
蘇錦:「……。」沒見過這麼不盼著表哥好的。
「你表哥沒病。」蘇錦道。
北寧侯世子心頭一鬆,隨即眉頭又皺得緊緊的:「怎麼會沒病呢?沒病成親三年都沒生孩子,我是指表嫂。」
蘇錦斟酌下,怎麼跟北寧侯世子解釋,生孩子不是他們想的那麼容易的,有些人夫妻雙方都沒病六七年才生的都有,這樣的概率稍微小了些,但不是沒有,不用過於緊張。
子嗣的事,應當順其自然。
結果蘇錦剛準備說,南安郡王用摺扇敲北寧侯世子的肩膀,看著大理寺少卿道:「你表哥表嫂成親三年,不會現在還沒有圓房吧?」
「沒圓房,別說三年,就是三十年也生不出個蛋花來啊。」定國公府大少爺道。
蘇錦覺得她已經不合適在待在竹屋了,這話題越聊越偏了。
北寧侯世子望著大箱子,猜南安郡王說的可能性有多大,他的表哥不至於這麼呆吧?
不管了,他已經打算離京出走,肯定不能問表哥和表嫂有沒有圓房這樣的話,回頭塞幾本春宮圖給他,讓他自己體會好了,他這個倒楣表弟也只能幫他到這裡了。
北寧侯世子向蘇錦道謝,然後把箱子蓋上,準備把表哥抬走。
南安郡王他們出門的時候,看了眼謝景宸,拍了拍大箱子,說了四個字——前車之鑒。
成親許久遲遲不當爹,就會被懷疑有病。
謝景宸娶蘇錦雖然沒有三年,但三個月是足足的,他們已經開始替謝景宸操心了,哪怕他們連媳婦都還沒有娶。
自打從東鄉侯府搬出來,他們又過上了遊手好閒,到處瞎操心的日子。
南安郡王他們抬著箱子進沉香軒後院不過兩刻鐘,又抬著大箱子出來,沉香軒的丫鬟婆子都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從沉香軒出去,引得丫鬟婆子頻頻側目。
他們是沉甸甸的抬著表哥來,沉甸甸的抬著表哥走,卻是在鎮北王府眾人心底留下不小的疑惑。
頭一個就是謝景川,他回府時,正好和楚舜他們迎面碰上。
謝景川盯著箱子:「這麼大的箱子,裝的是什麼?」
「沒什麼。」北寧侯世子道。
「當真沒什麼?」謝景川不信。
北寧侯世子正心肝兒顫抖,唯恐別人發現他打暈了表哥來找蘇錦治病,事情要是傳開,就沒法預料後果了。
這也是南安郡王他們幫北寧侯世子的原因,萬一半道上出點什麼事,只要不是皇上,其他人他們都可以應付過去。
南安郡王望著謝景川道:「勞煩把路讓讓。」
謝景川還就好奇了,從鎮北王府抬東西走,誰知道箱子裡裝的是什麼?
他們是謝景宸的好兄弟,謝景宸生母都不知道是誰,他謝景川背後有太后和崇國公,親娘是南漳郡主,論身份之尊貴,比之皇子也不差什麼,可世子之位是謝景宸的,沒有他的份。
謝景宸身世不明,但他有東鄉侯做岳父,崇國公府大少爺做大舅子,還有南安郡王他們這些兄弟,再占個嫡長子,世子之位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謝景川一點都不想看到南安郡王他們有事沒事往鎮北王府跑,他們和謝景宸走得越近就越對他不利。
以前他們打著探病的幌子來,再加上經常翻牆進出,他逮不住。這一回可是實打實的從大門走的,謝景川怎麼會錯失良機?
謝景川看著大箱子道:「不會是箱子裡有鬼吧?」
南安郡王看謝景川很不順眼,怎麼這麼倒楣遇上他。他們不怕謝景川,但謝景川是謝景宸的弟弟,雖然關係不好,卻是血親兄弟。
他們這些兄弟是半路來的,不一樣,不能因為一時意氣,讓謝景宸難做,所以基本都忍了。
最近天熱,火氣大,脾氣見長,看謝景川就更不順眼了,而且謝景川明擺著是在激將他們,不給看就是箱子裡有鬼。
南安郡王要抬箱子走,謝景川擋住去路,還真走不掉,南安郡王的暴脾氣要揍人了。
楚舜攔下他,道:「謝二少爺要看,讓你看便是。」
「但看之前,我們有個條件。」楚舜道。
謝景川眉頭皺了幾分。
「什麼條件?」他問道。
「你看過後,不得往外洩露一句,如果你做不到,就別怪我們揍你了。」楚舜道。
謝景川欣然允諾。
楚舜把李總管叫來做見證,如果洩密了後,他們能聯手把謝景川揍一頓出氣,好像對洩密就沒那麼大的抵觸了。
門口的小廝都退下,只剩下謝景川,李總管站得遠遠的,有些事不知道的好。
定國公府大少爺把箱子打開,謝景川就看到了箱子裡昏迷不醒的大理寺少卿。
謝景川:「……。」箱子裡沒鬼,但有表哥。
「你們抬他來王府做什麼?」謝景川好奇道。
「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楚舜淡漠道,「你只要知道我們沒有帶走鎮北王府的東西就夠了。」
把箱子蓋上,四人抬起箱子就走。
走之前,還瞥了謝景川一眼:「記住你的承諾。」
謝景川嘴角劃過一抹冷笑,邁步離開。
把箱子抬上馬車,然後把大理寺少卿從箱子裡扶出來,送去大理寺。
他們沒有送到門口,遠遠看著車夫把人送到,等大理寺的衙差把大理寺少卿從馬車內扶下來,扶進大理寺,南安郡王他們就算是鬆了一口氣。
這送人去治病倒像是做賊似的刺激,近來心情鬱悶,這麼一折騰,似乎好了幾分。
北寧侯世子望著他們道:「多謝兄弟們相助,我先出去躲一陣,有消息記得通知我。」
「怎麼通知你?」南安郡王問道,「張貼告示?」
「……。」這一問,直接把北寧侯世子問懵了。
楚舜拍了拍他肩膀,憋笑道:「這個主意不錯。」
北寧侯世子兩眼一翻,向他們抱拳道謝,然後把南安郡王他們身上的錢都借了。
他可不是蘇崇,身上不帶一兩銀子出門,也能找到人付帳,不愁吃喝,身上沒錢,底氣不足。
南安郡王望著他:「我覺得這是一個極好的歷練機會。」
「你就不怕我餓死在外頭?」北寧侯世子道。
「……。」南安郡王無話反駁,把荷包扔給他的時候,叮囑道,「出門在外,我的錢要省著點花啊。」
北寧侯世子:「……兄弟們,回頭見了。」
北寧侯世子抱拳,依依不捨地騎馬朝城門口跑去。
結果,北寧侯府小廝靠著城牆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北寧侯世子騎馬過去,小廝朝他招手,一臉的歡呼雀躍,北寧侯世子想裝看不見都不行。
這分明是料到他要離京,在這裡等著他啊。
北寧侯世子調轉馬頭,從另一邊城門離京,結果京都四個城門都有北寧侯府小廝。
一個小廝,當然奈何不了北寧侯世子,但他不想大庭廣眾之下揍自己家的小廝。
他騎在馬背上,臉色鬱鬱。
小廝跑過來道:「世子爺,夫人讓我給您轉達一句話。」
「什麼話?」北寧侯世子問道。
「夫人說您要離京可以,她這幾天就給您定親了,回來就成親。」小廝回道。
幾乎是瞬間,北寧侯世子就感覺到自己的七寸被他娘給掐了,別說走了,連動彈都動不了。
「這餿主意是誰我給我娘出的?」北寧侯世子道,他瞭解他娘,他娘是決計想不到這麼好的辦法威脅他的,一定有高人在背後支招。
小廝倒也不隱瞞,他道:「夫人在東鄉侯府打麻將。」
北寧侯世子嘴角抽搐,不用說了,這主意肯定是東鄉侯夫人教他娘的,連蘇兄都逃不出東鄉侯夫人的掌心,何況是他。
北寧侯世子一臉頹敗坐在馬背上,任由小廝牽馬回去。
醉仙樓,包廂。
南安郡王靠著窗戶,看街上人來人往。
見北寧侯世子從街上路過,他嘴角抽了抽,回頭望著楚舜他們。
「不用擔心沐兄吃不飽穿不暖了,他連京都都沒出就被逮住了。」楚舜他們走到窗戶旁一看,頓時黑線連連。
「這哪是回頭見?分明是低頭見。」
北寧侯世子坐在馬背上,任由小廝牽回府。
看著自家大門前鎏金的匾額在陽光下閃耀著光芒,北寧侯世子是渾身都刺疼。他想像不出來會遭受什麼樣的毒打,彷彿已經看到自家爹拿著棍子在等他了。
硬著頭皮從馬背上下來,北寧侯世子生無可戀的邁進府。
只是和想像不同的是,北寧侯不在,北寧侯夫人在喝茶,見到他進來,北寧侯夫人擺擺手,把丫鬟都摒退。
北寧侯世子一臉狐疑,因為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他娘心情似乎還挺不錯?
「娘?」北寧侯世子試探的問了一聲。
北寧侯夫人虎著張臉,問道:「帶你表哥去看病了?」
北寧侯世子輕點了下頭。
「如何?」北寧侯夫人問道。
「表哥沒病。」北寧侯世子回道。
北寧侯夫人鬆了一口氣,沒病就好。
北寧侯世子望著北寧侯夫人,北寧侯夫人瞪著他:「這麼看著我做什麼,這麼迫不及待想挨打啊?放心,你那一頓少不了你的。」
北寧侯世子:「……。」誰喜歡挨打了?
「娘,妳這反應不大對勁啊。」北寧侯世子道,「表哥把我往死裡頭坑,妳都不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