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毀滅前,
我終於感受到什麼是幸福,
有那麼一瞬間,
活在宛如天堂的香格里拉。☄ 2021年本屋大賞第7名 ☄
☄ 最動盪的時代,接住所有慌亂的柔軟系末日小說 ☄
★紀伊國屋書店2021年度選書No. 1
★讀書Meter「最想讀的書」排行榜No. 1
★日本書店員大讚:「凪良汐最傑出的作品!」
★日本亞馬遜讀者評價4.2顆星,未上市即再版,銷售突破100,000冊
★兩屆本屋大賞第1名得主凪良汐埋藏心中多時的故事
不知何時才會死亡的人生,
突然注定在一個月後終結,
我們是抱持著什麼心情活到現在,
接下來,還能做些什麼呢?
友樹是住在廣島的17歲高中生,在學校飽受霸凌,
處在校園金字塔底層的他,每天假裝和平度日,
其實對未來早已沒有任何期待。
偶爾,他會想像有小行星從天而降,
把一切歸零,把沒有希望的未來重置。
本以為一切只是幻想。
某一天,電視緊急插播「小行星撞擊地球」記者會,
全人類收到通知,世界將在一個月後毀滅,人類即將滅亡。
末日的消息公開後不到三天,全世界的倫理秩序就崩盤了,
在日本,大眾運輸停滯,各地民眾紛紛暴動,
超市與店家遭洗劫一空,殺人事件更是頻傳……
此時,友樹暗戀的女孩雪繪決心要去東京聽最後一場演唱會,
友樹偷偷陪伴前往,途中雪繪遭遇危險,友樹為了保護她挺身而出。
在械鬥中,友樹漸漸無力反擊,突然間,一名陌生男人衝出來救了他。
世界毀滅,倒數計時開始。
總是盼望死亡的友樹,心情竟開始起了變化,
如果能再活久一點點,好像也不錯……
▍到了世界終結,還有可能幸福嗎?
本書是日本知名作家凪良汐於新冠肺炎疫情期間所創作的故事,
一場世紀之疫為現代人帶來儼然末日的光景,
也讓作者體會到任何人事物都不是理所當然,
多數時候,更不會有超級英雄來拯救世界。
書中細膩描繪了最後一個月的光景,
在這不長不短的時間內,一個人的心境會如何轉變,
有人繼續上班,如常作息;有人趁亂打劫,囤積物資;
有人殺了仇人,有人選擇自殺;
有人尋找舊愛,有人等待著不會再回來的家人。
本書的主要角色友樹、雪繪、陌生男子、友樹的母親,
背負著各自的傷痛和挫敗,卻因為末日的到來,
讓他們發現活著真正的意義,活得更加坦率,
一步步靠近心中的「香格里拉」。
讀到本書最後,讀者將發現:
「平凡的日常與世界的終結,兩者之間並無分別。」
即使身處絕望之中,只要持續仰望前方,
也一定能憑著自己的方式,找到屬於你的棲身之地。
作者簡介:
凪良汐
2006年以BL作品出道文壇,代表作為《美麗的他》系列,並於2021年翻拍為電視劇。2017年出版非BL作品《神的棲息地》,博得廣大讀者支持。2020年以《流浪的月》首度獲得本屋大賞第1名,改編同名電影於2022年上映。2022年出版《如星之汝》,亦獲得2023年本屋大賞第1名。
譯者簡介:
韓宛庭
東吳大學日文系畢,曾任出版社編輯,現為專職譯者。譯有《永遠的外出》、《我所預感的悲傷未來》、《暖和和手套國》、《刑警家的孩子》、《星期五的書店》等。
聯絡信箱:niwa0210@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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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刻推薦】
Miho│旅日作家
雪奈│日劇劇評
喬齊安│文藝評論家
黃繭│作家
簡嫚書│知名演員
「擅長剖析人性善惡與孤獨感的作家凪良汐,以末日為主題所寫下的暖心故事。在行星撞擊地球的前夕,人們該如何度過最後的日子,真正的幸福又是什麼呢?儘管身處在充滿絕望的世界,最後卻可以在角色的身上感受到活著的希望。讀完這本書,感覺就好像有人捧著自己的心,被一種莫名的溫柔給包圍住。」──雪奈(日劇劇評)
【日本書店員一致推薦】
✷這不是一個關於死亡或終結的故事,而是一個關於今後我們如何生活的故事。
✷凪良汐用小說的魔力來緩解我們所面臨的艱辛、痛苦和悲傷,並向我們傳達希望仍然存在。這是一本應該立刻開始閱讀的書!
✷臨死前,任何人都會產生自私感,我從未看過有人能如此深刻將這種感受描述出來。
✷在迎接最後一刻時,比起感到懼怕,反而是有種輕鬆與幸福的氛圍,非常衝擊我的內心。
✷「地球滅亡,自己應該怎麼辦好呢?」讀此書時,我一直思考著這個問題。有可能自暴自棄發瘋似地暴走,想都沒想地開始殺人;也或許會將自己整天關在家,獨自思索。在毀滅的最後一刻,若能拯救人們的心,或許是最棒的幸福吧。
✷預見未來的衝擊,呈現在眼前的是正在被破壞的世界,對於書裡人物如何度過最後一個月所抱持的心情與採取的行動,我非常佩服。
✷開始的第一行,我就被震懾住了,非常在意接下來的劇情發展。看著知道自己生命盡頭的四位主角,我開始思考未來的生活方式。對於自己不知何時才會死亡的人生,我更想要去珍惜。
✷在生與死的交界處,四個人物所採取的行動,包含著各式各樣的情感,以各自的觀點描述四個篇章,為內容增加了深度。本書似乎也向讀者提問了「真正的幸福是什麼」,以及「什麼是愛」,文筆力度與世界觀都十分超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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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擅長剖析人性善惡與孤獨感的作家凪良汐,以末日為主題所寫下的暖心故事。在行星撞擊地球的前夕,人們該如何度過最後的日子,真正的幸福又是什麼呢?儘管身處在充滿絕望的世界,最後卻可以在角色的身上感受到活著的希望。讀完這本書,感覺就好像有人捧著自己的心,被一種莫名的溫柔給包圍住。」──雪奈(日劇劇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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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一個關於死亡或終結的故事,而是一個關於今後我們如何生活的故事。
...
章節試閱
江那友樹,十七歲,殺死了同班同學。
即便那是一個死了也完全不值得哀傷的傢伙,但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動手殺人。額頭和鼻頭汗如雨下。好扯的未來,世界不正常了,發生任何事都不足為奇。
* * *
導師報告完畢後走出教室,彷彿繃緊的弦鬆開一般,教室的氣氛為之鬆綁。回家組聊著要去麥當勞還是KTV打發時間,坐隔壁的長田發出「嗚哦!」的吼叫,像隻急著要去摘香蕉吃的大猩猩,起身走出教室。長田是棒球隊的隊長,整個高中生活都奉獻給甲子園出賽了。
側眼目送揮灑青春光芒的同學離去後,我這回家組的也興沖沖地將課本收進書包。我從小就不擅長任何運動,無緣參加運動社團。不,小學低年級時似乎還行?當時跑步速度不算差,可惜之後體重開始狂飆,我也變得不愛動。
要是瘦下來,運動神經會復原嗎?我想,光是體型由胖變瘦,日子就會好上三成吧。我幻想著光明的未來,準備回家時……
「親愛的江那,別急著走啊,來幫我掃地嘛!」
井上從背後搭住我的肩膀,嘻皮笑臉地說「拜託你囉」,同時用拳頭猛鑽我的側腹。痛痛痛。
「掃完通知我一聲。」
他不等我答應便同朋友揚長而去,我忍不住低頭嘆氣,把肩上的書包放回座位,從教室一隅的置物櫃中拿出掃具。
值日生裡會認真打掃的人,連我在內頂多三人,愛掃不掃但姑且會做完的約五人,完全蹺掉打掃的約兩人。我總是對於這樣的比例感到不可思議。
一個班級的掃地值日生分成四組,裡面男女混合,分組方式採隨機制,照理來說所有人都要輪流打掃,但過一陣子總會演變成「認真組」、「交差了事組」與「能偷懶則偷懶組」,如此壁壘分明的上、中、下階層。附帶一提,「上」是指那些偷懶的人。
奇妙的是,無論怎麼分組,我總是回過神來便落入下層。說起來,身材圓胖、考試和體育成績落在中後段(或接近中段的後段),這些都不是致命傷,只是,當它們一個個加總為「江那友樹」後,就像啟動了什麼開關,我宛如被傳送到異世界的輕小說主角,就這樣被傳送到最下層。然而,等著我的不是異世界,我也不是勇者或法師,我──走到哪裡都是我。
宛如萬物運行的法則,無論我如何掙扎都不可能掙脫下層。更讓我害怕的是,恐怕到我出了社會也無法逃離這個機制。
──終其一生,都注定當隻被剝削的綿羊。
那種只能安安分分地待著,任人剃毛、擠羊奶的弱小生物。但是啊,有時我仍會突發奇想,或許某天會有一道天啟下來,電光四射地劈中我。
──會不會,我其實是隻披著羊皮的猛獸呢?
──有沒有可能褪下這身厚重又俗氣的羊毛,來個大變身?
當那一刻來臨時,使我看來稚氣未脫的虎牙將變成銳利的獠牙,剪得又短又齊的指甲將化作凶猛的彎鉤,輕而易舉地撕裂那層悄悄覆蓋世界、名為「荒謬」的薄紗。我想像自己發出低吼,奔馳在荒野,化作一頭獸。
每次拂動掃把,就會揚起亮晶晶的灰塵。我在窗外射入的斜陽下,蒙著懸浮的塵粒,如同一頭奮力揮灑光與熱的野獸,反覆著屬於我的壯闊冒險,回過神來已打掃完畢。透過幻想來逃避現實,是我擺脫現實屈辱的止痛藥。
「掃好了。」
我傳LINE給井上,他立刻回我:
「我在車站前的KTV,你把東西買過來。」
訊息後方列出一長串飲料和零食,連句「謝謝」、「辛苦了」都沒有。那些傢伙認為我本來就該服侍他們。
「三樓最裡面的包廂。用跑的。」
儘管我有很多話想說,仍朝便利商店跑去,連在心裡咒罵「開什麼玩笑」、「混帳東西」都沒有。因為丟出去的惡言惡語總是化作回力鏢,刺回我的胸膛,像在斥責對那些人卑躬屈膝的自己。
「打擾了。」
我在心裡譏諷自己「是服務生嗎」,走進最內側的包廂。時下流行的J-pop震耳欲聾地傳來,昏暗的包廂裡坐著井上那票人和其他班級的女生,總計八人。他們全是校園金字塔的上層階級,一樣的制服穿起來格外清新脫俗。這些人散發一種慵懶的氣質,笑聲特別響亮,連老師對他們說話都要敬畏三分,教室後方的窗邊座位總是被他們霸占。
──啊,藤森也在。
烏溜溜的黑長髮、大大的杏眼、豐潤的桃粉色嘴脣,裙子下方可見細長雙腿,尤其小腿特別修長漂亮,級別明顯和其他女孩不同,連在上層都是頂尖的。
校花藤森雪繪瞥了我一眼,視線旋即轉回喝到一半的冰茶。我只想盡快逃出這裡。
「這些是你託我買的。」
我把整袋零食交給井上,他說著「辛苦囉」,遞給我兩張千元鈔票。我想快點找完錢回家,此時卻有人呼喊「江那──」,怯怯地回頭,視線迎上一群笑嘻嘻的女生。
「來都來了,唱一首再走嘛。」
「雪繪,要不要點歌?你不是喜歡Loco嗎?」
藤森被指名點歌,冷冷地回「不用了」。
「那就由我們選一首適合江那的帥氣歌曲囉。」
藤森以外的女生吱吱喳喳地按著點歌機。她們並不是把我當成自己人,純粹是想藉機嘲笑我,井上等人也露出看好戲的嘴臉。
「來,江那,換你唱。」
井上把麥克風遞過來,曲子我聽過,但不會唱。面對時下熱門的旋律,我只能不知所措地站著,其他人憋住笑意打量我。
「不會唱歌,那就跳舞啊?」
井上如國王一般仰靠在沙發上,這句話是命令,不是提議。
我低著頭,凝視運動鞋的鞋尖。這種事早已司空見慣,唯獨今天特別難熬,因為要在藤森的面前出糗。
儘管我位於校園金字塔的下層,至今也安分守己地過著和平低調的生活,只是自從被井上盯上後,地位又降得更低了。
沒什麼特殊原因。我和他分別屬於判若雲泥的上下階級,只因名字拼音一個是「i」,一個是「e」,在名冊上排在一起,就被安排在前後座位。只是小小的命運造化弄人。
對我來說是不幸,對井上來說卻是幸運,有個跑腿的坐在後面,隨時恭候差遣。接下來的日子,井上天天使喚我,其他同學也受到影響,一個個都瞧不起我,兩個月一次的換座位時間還沒到,「江那等於井上僕人」的形象便在所有人心中定型了。
「江那。」
井上不可一世地抬了抬下巴。這裡是上級國民聚集的國度,下級國民沒有反抗的餘地。
我無奈地舉起雙手,勉強配合音樂扭動身體,眾人先是暗暗吃驚,接著哄堂大笑。我不知接下來該怎麼辦,乾脆想像自己是海裡的裙帶菜,不停隨波搖擺,其他人一面大笑一面拿出手機錄影。在自尊心受挫之前,我已蓋上心中的蓋子,用平時的方式逃避現實。
我先對他們全員下咒,詛咒他們走進餐廳忘記點餐,結婚典禮當天長針眼,吃咖哩的日子忘記按下電鍋煮飯。我扭呀晃地加強施法的力道,不知不覺邁向第二首歌。
詛咒是有訣竅的,不能咒他們走路聊天被車撞、血肉橫飛身首異處,或是父母破產、被追債追到家破人亡之類的。切記要保留一絲幽默感。
我從過去的經驗學到,當真正的詛咒反噬到自己身上,才是最痛的。首先,詛咒別人去死只會彰顯自己更加悽慘;其次,這年頭早已不流行懲惡揚善的故事了;最後,世界上當然沒有詛咒這玩意兒。這就是現實三重奏。
今天,我依舊乘著名為幽默的小船,在絕望的暴風雨中維持航向。正當我朝著遠方依稀可見的海岸拚命地划,視線竟不小心和藤森撞個正著。只有她沒有笑,微微蹙起眉。
無法引人發噱的小丑,比被嘲笑的小丑要可憐一萬倍。
幽默的小船險些翻覆,我趕緊用大動作的海帶舞掩飾,藤森倏然起身,看也不看僵住的我,面色不悅地走出包廂。井上見了急忙追出去,留下其他人意味深長地交換眼色,我則重新跳起了舞。
藤森身為校花,自然不乏追求者,而她一一拒絕了每一個人。連深受女生歡迎的足球隊王牌帥學長扭捏地向她告白時,都被她一句「可不可以快一點?我趕時間」冷冷拒絕,從此以後,藤森的高冷地位便無可動搖。
現在,敢向藤森告白的勇者已大幅銳減,而井上是死纏爛打的其中一人。這件事不是祕密,大家對此表現出各自不同的反應,那個暗戀藤森的男生有意無意地偷看走廊,暗戀井上的女生則在另一頭露出陰沉的表情,旁邊有女性友人小聲鼓勵,除此之外的人都等著看好戲。
即便這是一個由階級組成的社會,每個階級內仍有各自的愛恨劇碼。我像株沒有幹勁的水草,緩緩地搖擺,隨波逐流、置身事外地眺望著。只要下定決心不反抗,日子倒還過得去。
曲子播畢,沒有人阻攔我回家。
我踏著疲倦的腳步來到走廊,正巧撞見樓梯口的兩人。藤森被逼到了牆角,井上則熱切地向她攀談。
「走嘛,雪繪,我可以配合你啊,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大概是親暱的叫法觸怒到她,只見藤森困擾地翻白眼。井上看似完全沒希望的模樣加強了我的信心,我走過去,嚥下口水調整氣勢,插話道:
「井上。」
井上聞聲回頭。
「哦,辛苦了,你可以走了。」
他的語氣彷彿在驅趕逗膩的野狗,語畢旋即轉回藤森的方向。我站著不動,從書包拿出錢包,掏出百元硬幣,把手伸過去。
「我剛剛算錯找錢,還你一百塊。」
井上咂舌,厭煩地從我手中抓走硬幣。
藤森乘隙鑽過井上身邊,逃向女廁,當井上驚覺到時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眼巴巴地望著她離去。井上瞪了我一眼,狠狠踢我的小腿,我痛得蹲下來。
「你也看一下場合好嗎!」
井上咒罵兩聲便返回包廂。哼,蠢蛋,叫別人看場合之前,先搞懂女人心吧。她很明顯在排斥你啊,那個眼神跟看我的時候一模一樣。我們兩個在藤森心中的地位一樣啦。
──也沒什麼好高興的就是了。
我感受著抹不掉的屈辱,露出自嘲的笑容。
「有什麼好笑的?」
聽到這句,我嚇了一跳,抬起頭,只見女廁的門開了一半,藤森悄悄探出半張臉。我趕緊收起笑容,但笑容到了臉上就無法收回,我更不可能向她解釋自己在笑什麼。我只能起身,笑笑地低頭說「沒事」,轉身走向樓梯。
「剛才……」
我聽見呢喃而回頭,藤森快速板起臉。
「謝謝。」
她快速道謝,同時「砰」地關上門。
四面八方傳來難聽的麥克風歌聲,我在回聲環繞下,傻楞楞地站在原地好一陣子。
我幫她不是為了聽她道謝。不過,很高興聽她說謝謝。
搭乘搖晃的電車回家時,我不停在腦中重播剛剛的畫面。意外與藤森說到話(對於女性絕緣體而言,那已經算是說話了),還被她道謝的喜悅,以及被她目睹自己遭到羞辱的難堪情緒,在我心中攪和成一團,壓迫著胸口。
──上次與她近距離接觸,已經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在離家最近的車站下車,朝樓梯反方向的月台走去。
在月台角落的長椅坐下後,刺眼的夕陽從屋簷的盡頭斜射而來,我瞇起眼,想起自己曾在這裡與藤森說話。
* * *
小學五年級的寒假,我和媽媽上街購物。因為我在一年之內增高又長胖,媽媽說要幫我買新外套。
「你這大塊頭,到底想長多大啊?」
媽媽雙手插進羽絨外套的口袋,從上方打量我之後,忍不住咂舌。媽媽的動作和遣詞用字都很沒氣質,望著我的眼神卻總是那麼溫暖。
「聽說爸爸從前也是個大塊頭?」
「是啊,他跟搖滾樂手布袋寅泰一樣,有一百八十七公分高。所以你接下來還會迅速長大,外套和鞋子都得常常換新,真是一刻也不得閒呢。」
媽媽看似開心地望向灰濛濛的冬季天空。
「等我上高中就去打工。」
「不行。」
這句話的語氣不容分說。
「有時間打工,不如好好讀書,以後去念好一點的大學。」
「媽,你自己不也只讀到國中嗎?」
「就是因為這樣,媽媽出社會後吃了很多苦,有學歷比較好。」
「我不喜歡讀書,讀了也沒用。」
我連最擅長的理科,都是考到七十分就算高分。
「沒關係,你跟個頭高、腦袋好、人品也好的爸爸很像嘛。」
媽媽總愛把這句話掛在嘴邊,我卻半信半疑。身為一個高中輟學的不良少女,她要去哪裡認識那麼完美的父親呢?爸爸在我出生前便因病去世,家中連一張照片也沒有,我甚至不知道他的長相。媽媽說,父親生前不喜歡拍照。
「你也要好好加油,考出好成績,以後去讀好大學,才能有好出路。」
「我會試試看啦。」
此時電車進站,我和媽媽一起上車。電車在震動之後緩緩加速,我望著車窗外向後流逝的風景,驀地注意到坐在對面月台最角落長椅上的女孩。
──那不是藤森嗎?
藤森將烏黑的長髮紮成一束馬尾,雪白的大衣領口鑲著蓬鬆的毛皮,裙襬下穿長襪的雙腿端整地併攏。
我和藤森雪繪是小學同學,她身為大型綜合醫院的千金小姐,當時已是叱吒校園的富家美少女,而我只是一介不起眼的胖小弟,剛好在人生的某段時期與她同班,彼此並未深交。
原來大小姐也會搭電車啊。猶記我當時傻傻地這麼想,怎知買完東西,傍晚回到車站以後,又瞥見她坐在同一張長椅上,我終於感到奇怪。
去程和回程都遇到她,未免太剛好了,我無法裝作沒看見,加上那天從午後開始下雪,風雪無情地打在月台最尾端的長椅上。
「媽,我想去一下書店,你先回家吧。」
「不要逛太晚哦。」媽媽叮嚀後,登上樓梯出站,我在人潮稀疏的月台偷看藤森,只見她頭低低地坐著,在下一班電車進站時抬起頭,卻始終沒上車,只是目送電車離站。吹雪捲起她的馬尾,看得我都覺得冷了。她這樣會不會感冒啊?我靜靜地走過去,鼓起勇氣叫她:
「藤森。」
藤森震了一下,轉過頭來。
我雖然叫住了她,但是還沒想到話題,氣氛頓時有些尷尬。藤森移開目光。面對班上不熟的男同學,這是她一貫的態度。我慌張地說:
「藤森,你中午也坐在這裡呢。」
「咦?」
「我在對面月台的電車上看到你,你該不會一直坐在原位吧?」
我笑著說「這樣會凍僵啦」,試圖緩和氣氛。藤森依舊低著頭。
「又不會怎麼樣。」
「呃,你真的一直坐在這裡?」
「不關你的事。」
這是要我不要多管閒事。平時無論對誰都很溫柔的模範生藤森雪繪,今天眉頭緊緊皺在一起,我不禁為自己竟不知天高地厚地搭話而後悔。
「也是,抱歉。」
就在我打算說拜拜時,忽然瞥見她被凍到發紅的纖細手指,與雪白的大衣形成強烈對比。我摸索口袋,拿出一個暖暖包。
「這給你用。」
我把暖暖包「沙沙」地拋到她的裙子上,說了句「拜拜」,準備離開。藤森「啊」了一聲,欲言又止,我緊張地回頭。
「謝謝你的暖暖包。」
我用力搖搖頭,連「我用過了,你別在意」這麼簡單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就在我磨磨蹭蹭時,藤森的樣子變了。
這下不只手指發紅,她連眼角和鼻頭都變得紅通通的,眼窩堆積著淚水,但她緊咬下脣,忍住不哭,模樣看起來像在生氣,跟平時氣質翩翩、面帶微笑的大小姐判若兩人。
一陣強風吹來,紛飛的雪花斜切入我倆之間,在霧白世界的另一頭,藤森泛紅的眼睛和鼻子抓住了我的目光。我彷彿被連根拔起的植物,險些被強風捲走。
「我在遷怒,對不起。」
藤森吸著鼻子,充盈在眼眶的淚水勉強沒有掉落。
我說不出話,取而代之地從口袋拿出明治牌的阿波羅巧克力。胖子的口袋裡隨時都藏著點心。
「要不要吃?」
藤森盯著我唐突遞出的阿波羅巧克力,點了點頭。我如同謹慎計算距離的貓兒,小心翼翼地湊過去,隔著約莫一人的距離,在她旁邊坐下。
江那友樹,十七歲,殺死了同班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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