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總是會發生意想不到的狀況。
明明是建立起新的人際關係,卻感到一種彷彿舊事物被切斷般的落寞。或許會不斷地流浪,也是出於相同的心情。無法承受變化的人,會想要主動切斷關係。
短篇小說就是寫下翻開一塊石頭發現那底下的世界的驚奇,或是描寫那個世界。每一顆石頭底下有著不同的世界。翻開各種場所的各種石頭,那就是短篇小說。
每一顆石頭底下有著不同的世界。
即使微小,但我想要珍惜當時的驚奇、恐懼,或是感動。
因為我認為這是寫作的基本。
桐野夏生
在柏林當旅遊嚮導為生的俊美男子卡爾、任職於地方銀行的平凡行員昌明、開始厭倦收錢和男人上床的和美。同樣無趣的生活,宛如反覆上下運行的電梯般的日子。然而這些卻會在一瞬間迎向破滅。顯現在他們眼前的全新景色,那是通往禁忌悅樂的道路,還是流向甜蜜破滅的河流?呈現出宛如累卵的世界的短篇小說集。
在入夜後站在街頭,是因為不想獨自一個人待在狹小的公寓住處。公司無聊透頂,一個人也無聊透頂。只是這樣罷了。如果一個人獨處,就必須面對自己。這樣一來,什麼都沒有的空洞的自己,一定立刻就會無聊到發瘋吧。
〈死亡女孩〉
擁有不可告人的傾向的人,傾向愈深,與社會的摩擦就愈強烈。而摩擦愈強烈,就愈希望徹底隱藏,實在不可思議。
〈六月新娘〉
作者簡介:
桐野夏生NatsuoKirino
1951年 生於日本石川縣金澤市。
1993年《濡濕面頰的雨》獲得第39屆江戶川亂步獎
1998年《OUT》獲得第51屆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
1999年《柔嫩的臉頰》獲得第121屆直木獎。
2003年《異常》獲得第31屆泉鏡花文學獎。
2004年《殘虐記》獲得第17屆柴田鍊三郎獎。《OUT》入圍美國愛倫坡獎最佳小說獎。
2005年《燃燒的靈魂》獲得第5屆婦人公論文藝獎。
2008年《東京島》獲得第44屆谷崎潤一郎獎。
2009年《女神記》獲得第19屆紫式部文學獎。
2010年《有什麼》獲得第17屆島清戀愛文學獎。
2011年《有什麼》獲得第62屆讀賣文學獎。
2015年獲頒紫授褒章。
另著有:《比夜還深的夜 》(暫譯:夜また夜の深い夜)、《HAPPINESS》(暫譯:ハピネス)、《路上的x》(暫譯:路上のx)、《深谷夜行》(暫譯:夜の谷を行く)等。
譯者簡介:
王華懋
專職譯者,譯作包括推理、文學及實用等各種類型。
近期譯作有《夜市》、《命運操弄者:特斯卡特利波卡》、《再會貝多芬》、《咖哩的女神》、《住那個家的四個女人》、《我的戀人》、《向田理髮店》等。
譯稿賜教:huamao.w@gmail.com
章節試閱
蛇夫
ophiuchus
人生總是會發生意想不到的狀況。
儘管睦美向來抱持這種心態,卻也已經無可無不可地活了四十五年,在她的想像力範圍內,這只是一句人生金句。話又說回來,她也不是個樂天派。對於能夠想像得到的不幸,比方說病到只剩下半年壽命,或是遇到交通意外,她都有了心理準備,自認為活得兢兢業業。
但是和學生時期開始交往的同齡的丈夫和睦地生活,也沒有孩子的睦美,每一天都過得波瀾不驚且無趣。兩人的關係就宛如電梯廂,維持著相同的容積,每一天就只是在名為日常的大樓裡上下移動。這樣的日子終有一日會結束。對睦美來說,人生就是這麼回事。
太陽西斜後,風便陡然變冷的五月某個星期日。
睦美和丈夫靖史久違地去附近的場地享受打網球,接著繞了點遠路,去了販售進口食品的時髦超市採買。一對熟門熟路的男女,將從未看過的南國水果和昂貴罕見的食品隨手放進購物籃裡。睦美覺得夫妻倆一定也讓旁人感受到這樣的圓滑與老到,驕傲不已。假日歡暢的滿足感一直持續著。
「欸,阿靖,晚上要不要吃壽喜燒?」
睦美問著,但猜想反正丈夫會交給她決定。沒想到靖史卻想離開噴出冷氣、寒冷到骨子裡的鮮肉賣場。
「比起壽喜燒,我比較想吃鰹魚。剛上市的新鮮鰹魚。」
睦美驚訝地看靖史。靖史討厭吃魚,對魚也幾乎毫無知識,婚前去壽司店的時候,他甚至不知道TORO就是鮪魚肚,是鮪魚的一部分,惹得她哈哈大笑。
「你明明討厭吃魚,怎麼會突然想吃?」
「不曉得,年紀的關係吧。」
靖史裝傻地說,睦美濃情蜜意地看著丈夫。比父母手足都更親、也不會彼此較勁或傷害、沒有血緣的「血緣關係」。兩人之間,應該就像中華料理的最後一道手續勾芡那樣,裹著濃稠的芡汁。這是名為「命中注定」的芡汁。
結果兩人買了炙燒鰹魚生魚片和白酒等等,分享著打完網球舒適的疲倦感和充實感回家了。睦美注意到仍映照著橘色夕陽的起居間裡,電話錄音的燈號在閃爍。按下按鈕,傳出讓人聯想到甘露的年輕女人嬌滴滴的嗓音:
「喂?我叫廣田美保。今天打電話來,是想要告訴太太我的事情。我跟靖史已經交往了一年了,但他最近對我很冷淡,打電話給他他不接,寫信也不回。我覺得做為一個人,這樣實在太沒禮貌了。我是真心誠意在跟他交往,他卻這樣對我,我絕對不會原諒他。我想他一定不敢把我的事告訴太太,所以雖然過意不去,但還是想告訴妳一聲,所以打電話給妳。晚點我會再打過去。」
睦美盯著電話機,呆了好半晌。她感覺好像被什麼人給高明地欺騙了。沒錯,就像錄影機偷藏起來嚇人的電視節目。靖史就站在旁邊,套在T恤外面的刷毛衣如布偶般柔軟的布料摩擦著睦美的手臂。靖史氣憤難耐地高聲大喊:
「那是個瘋女人!」
睦美慢慢地仰望靖史的臉。靖史正用右手拉扯右耳垂,這是他困窘時的習慣。枉費了睦美正要相信這只是「整人節目」。
「或許是瘋女人吧,但有人會打電話撒這種謊嗎?」
自己意外地平靜,讓睦美感到驚訝。她反而比較想向廣田美保明確地問清楚狀況,而不是聽靖史解釋。然而靖史又說:
「她有病,不要相信她。」
「廣田小姐是你公司的人嗎?」
「不是。」靖史用力搖頭。動作很孩子氣。「她是個自由作家,不紅的作家。」
靖史開了一家編輯經紀公司,但他從來沒有這樣說過工作上合作的對象。
「那,你跟那個人有關係。」
「不,才沒有。」靖史否定,瞬間電話響了。靖史飛快地抄起電話:「妳到底想做什麼?卑鄙的人是妳!妳才該負起責任!」
靖史以壓抑怒氣的聲音說起來,這瞬間,睦美悟出一切都是真的。
「是妳自作多情,一廂情願地編造我們的關係。不,不行,我不會讓妳跟我太太說話。誰曉得妳會胡說些什麼。」
靖史用力按在耳上的話筒傳來女子模糊的聲音。破裂般的聲音:「怎麼這樣!」「那我要說……!」
「我來聽。」睦美抓住緊抓著話筒不放的靖史的手。「拜託,讓我聽。要不然沒完沒了。」
靖史彷彿突然失去戲份的演員,滿臉屈辱地遞出話筒。睦美維持著威嚴,說了聲「喂」,確實地握好話筒。
「啊,不好意思,驚擾妳了。」女子順馴地說。
「廣田小姐,請問妳幾歲?」
「三十一歲。」
「聽說妳是自由作家?」
「對。揭開這種事,我真的很抱歉。可是,靖史把我的工作案子也拿掉了,我真的很困擾。我自己都過三十歲了,正面臨緊要關頭,總之是這種狀況。所以我原本壓根沒想過要跟太太說這些的,但實在是氣不過……」
睦美不經意地回頭,靖史正坐在廚房餐桌旁垂頭喪氣,就和丟在桌上也沒拆開包裝,表面變成黑色的炙燒鰹魚生魚片一樣。
「他是從去年夏天開始來我的住處的。他說我這裡很舒服,幾乎都泡在這裡。所以我整個人對他死心塌地,無法離開他,說想要跟他一起生活。結果他就說:好啊,如果能跟我太太離婚,我們就在一起。這是真的。他真的這麼說過。我不是為了讓太太痛苦,或是讓妳不舒服才撒謊瞎說的。他真的對我說過這種話,他真的很隨便。我只是希望太太瞭解這一點。」
「請問,廣田小姐。」睦美突然說出疑問。「他會吃魚嗎?」
「會啊,說比雞豬牛那些更喜歡。」
「這樣啊。我們夫妻先自己談一談,我先掛電話了。」
睦美封住美保說個不停的聲音,放下話筒。聽到掛電話的聲音,靖史鬆了口氣似地抬頭。睦美走去盥洗室。因為她想到回家以後,連手都還沒有洗。靖史跟了上來。
「對不起,真的很抱歉,小睦,我心裡只有妳一個人。我真的只愛著妳一個人。請妳明白。好嗎?妳要明白啊!」
睦美推開靖史,坐到馬桶座上,鎖上門,抱住了頭。她仍無法相信自己的人生會發生這種事。
蛇夫
ophiuchus
人生總是會發生意想不到的狀況。
儘管睦美向來抱持這種心態,卻也已經無可無不可地活了四十五年,在她的想像力範圍內,這只是一句人生金句。話又說回來,她也不是個樂天派。對於能夠想像得到的不幸,比方說病到只剩下半年壽命,或是遇到交通意外,她都有了心理準備,自認為活得兢兢業業。
但是和學生時期開始交往的同齡的丈夫和睦地生活,也沒有孩子的睦美,每一天都過得波瀾不驚且無趣。兩人的關係就宛如電梯廂,維持著相同的容積,每一天就只是在名為日常的大樓裡上下移動。這樣的日子終有一日會結束。對睦美來說,...
目錄
死亡女孩……dead girl
六月新娘……june bride
蜘蛛網……spider web
關於井戶川先生這個人……regarding Mr.Idogawa
扭曲的天堂……twisted heaven
黑狗……black dog
蛇夫……ophiuchus
全景模型……diorama
夜晚的沙子……night sand
後記
死亡女孩……dead girl
六月新娘……june bride
蜘蛛網……spider web
關於井戶川先生這個人……regarding Mr.Idogawa
扭曲的天堂……twisted heaven
黑狗……black dog
蛇夫……ophiuchus
全景模型……diorama
夜晚的沙子……night sand
後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