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青春換一場相逢【情緣札記.台北篇】(最新迴響版)

代序 Hello, Again／郭強生

輯I    用青春換一場相逢
此身
初萌
紅塵
無痕
寂夏
有影
猶原

輯II    重逢總在悲歡之後
依舊
過境
何夕
古早
白首
浮光
陰晴

附錄一 寂寂長夏，悠悠晝午──我讀郭強生《用青春換一場相逢》／張瑞芬
附錄二 那天的陽光──懷念父親郭軔／郭強生

 

導讀

寂寂長夏，悠悠晝午──我讀郭強生《用青春換一場相逢》
張瑞芬　逢甲大學中文系教授

　　盛夏午後讀郭強生《用青春換一場相逢》，黏膩汗濕的苦熱裡突來一陣涼感。這書的清新微酸，蘋果光暈，令人想起林薇晨的《青檸色時代》。這青檸色（或氧氣系）男孩，青春作伴，從高中寫到大學，靜靜封印了一個時代，一個屬於五年級中段班台北人的時代。這很早以前王德威說的「阿都尼斯式」（Adonis）美少年，還是細微冷冽的，只是那自矜和潔淨染上了煙火微塵，變得可親起來了。

　　他是好看，還貴氣。去年（二○二一年）在台中中央書局《作家命》新書發表會上，望之若四十許人，瀟灑帥氣馬丁鞋，調笑如昔一少年，對滿室書迷說「都六十的人了」。我驚異於這比女人更甚的誠實，台下有明道中學老同事來相見，談的是三十餘年前陳年往事，台中種種。

　　我瞅著這個不合時宜的人，一個「力拚亂世的孤家寡人」，感受到一種細如蟬聲的堅韌。一九八六至一九八七是郭強生台大外文系畢業後台中任教兼自我流放的一年，一個文壇新人躊躇滿志的短暫停留，未幾赴美讀書（一九八九至一九九九年），十年後返國，在東華大學又待了十年，三年前（二○一八年）轉換教職，回台北侍親。這三次回到台北，從台中、紐約、花蓮所奔赴的台北，其實都是文學的原點，因為寫作而回返的原初之地，這一點珍貴的初心，從封底語「繪一張地圖，讓親愛的人知道你走過的悲歡，以及你始終堅定的方向」即可見出。

　　台北對郭強生，因之不只是人文地貌懷舊意味的「我的老台北」，而跡近心靈真正的原鄉。有一點悲涼，像《來不及美好》裡說的，「青春就像一場從未曾落幕的獨角戲，潮來浪去，總是留下我獨自在沙灘，繼續遙想著那片海」。在整個九○年代的缺席後，台北滄海桑田，遠非舊時明月，郭強生的陌生與驚慌，使他想起父母老年的感受，找不到當年婚宴的餐廳（連是否辦過婚宴都未能確定），曾經賃居的永康街何在？亂世中渡海來台的二人，記憶彷彿被時代淘洗殆盡，一點殘渣都不剩了。浦島太郎一夜鬚髮盡白，像從一個魔咒中醒來，「但是我的城堡已沒有人在了」。

　　《用青春換一場相逢》文字精緻、收斂、篇章連接度極佳，輯一寫大學及以後數年，輯二寫高中及以前。很像是把上一本《來不及美好》未說出口的補強了，《用青春換一場相逢》裡許多心情都是《來不及美好》〈青春作伴西門町〉、〈那年夏天〉諸章的延伸，只是寫得更系統化也更細膩了。西門町萬年商業大樓、地下電影《魂斷威尼斯》，從林森北路條通夜生活與舞廳到中泰賓館KISS高檔裝潢，校園民歌餐廳秀，五度五關獎五萬，白雪溜冰團和唐尼瑪麗合唱團。青春正盛，性與文學啟蒙交織，和他最早的小說集《作伴》中的慘綠年少的〈高三之外〉、〈飄在雨中的歌〉部分場景重疊（〈作伴〉中的同志愛戀還很隱諱，但青春凋亡的〈秋看〉可像極了張愛玲〈花凋〉）。到了《用青春換一場相逢》〈寂夏〉中永康街麥當勞邂逅洋人的初次情慾探索，坦率得驚人，老男孩總也不老，那年夏天，窗外白熱光影中，整個城市都靜止了。

　　（摘自〈附錄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