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落後世界一百年的震撼
一九八三 年的台灣,牙科逐步普及,都市的大街小巷常見牙醫診所,部分中大型醫院也設有牙科,民眾看牙愈來愈方便,牙醫師在大眾心目中,身分地位已漸漸與醫師並駕齊驅。
在一些較老的社區巷弄裡,偶爾會出現一兩個不起眼的老舊招牌,簡單寫著「牙科」、「鑲牙」字眼,價格比診所和醫院便宜很多,也會有民眾在這裡看牙、補牙、拔牙,執業者多半被叫做「師傅」或「頭家」,其實有些是沒有醫師執照的密醫。
接受牙醫學教育
二十八歲的陳義聰走在台北街頭,行色匆匆,有時經過牙醫診所門前,會忍不住停下腳步多看兩眼,想觀察裡頭的設備和環境;看到「牙科」和「鑲牙」的招牌,讓他不禁皺眉,心想這種時代產物,還要存在多久?
陳義聰當時就讀台北醫學院(現為台北醫學大學)牙醫系四年級,來自南部的傳統家庭,歷經重考、當兵、插大,終於考進這所學校,實現父親生前希望他從醫的心願。
為了盡早獨立,陳義聰比起多數大學生來得忙碌,除了上課念書,一週有好幾天要當家教賺生活費,寒暑假到牙醫診所打工當助理,盼著盡快順利畢業,成為專業的牙醫師,展開不一樣的人生。
疲累的時候,陳義聰會想起父親的眼神,流露出一股希望孩子好好念書、進一流大學、當醫師的渴望。他也提醒自己好不容易考進北醫,可以接受完整的牙醫學教育,將來一定要當個專業認真的醫師。
我到底是在念什麼?
這一天,陳義聰剛下課,在學校餐廳吃飯,牆上電視正播放新聞,突然間傳來主播報導:「美國專家來台考察台灣牙科醫學教育。」他忍不住抬頭看電視,接著卻聽到一句:「台灣牙醫學教育,制度與環境落後歐美先進國家一百年之遙。」
這則新聞重點為,美國馬里蘭大學牙醫學院院長瑞斯(Errol L. Reese)接受教育部的邀請,來台考察牙醫學教育後,坦白提出的觀點。
聽到這句話,陳義聰極度震驚,心想:「如果台灣的牙醫教育這麼落後,那我是在念什麼?」想到自己繞了好大一圈才考進牙醫系,又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完成父親的心願,難道只為了念一個嚴重落後其他國家的科系?
之後很長一段日子,陳義聰常會想起這件事,愈想愈不服氣,「明明台灣牙醫師和美國牙醫師受一樣的醫學教育,讀一樣的英文教科書,為什麼在外國專家眼裡,我們竟然落後一百年?」但因為忙於課業和打工,他無暇探究原因,也沒有追問教授,只把這句話放心裡,隱隱覺得不能就這樣算了。
年輕的陳義聰沒有想到,這個疑問在許多年後才讓他找到答案,而當年的不甘心和不服氣,更成為他一生為台灣牙醫界拚搏奮鬥的動力。
大學畢業後,正式成為合格牙醫師,陳義聰逐漸明白,所謂台灣牙醫教育落後世界,指的是制度與環境。
而多年來,台灣的牙醫教育除了在牙醫學科與基礎知識之外,在臨床技能也逐步細分成口腔診斷、補綴、牙體復形、口腔顎面、牙周病學、兒童牙科等專精領域,更成立專科學會,訓練專科醫師,牙醫學系也獨立成為牙醫學院或口腔醫學院,使得牙醫學教育與專業蓬勃發展。
瘋子的理想,傻子的執著
懷抱著理想的陳義聰,結合一群志同道合的夥伴,自一家小診所出發,一步步大膽挑戰既有體制和傳統做法,推動牙科醫療環境的創新發展。他期待的不只是學校教育擺脫「落後一百年」的形象,進而能從臨床與技術發展,讓世界看到台灣牙醫的豐沛動能。
很多人說他是瘋子,滿腦子理想,成天說一些不可能實現的夢話;還有人笑他是傻子,花大錢做些根本不會有利潤的事,完全是「頭殼壞去」。
陳義聰不辯解也不生氣,繼續堅持做想做的事,面對再大的挫折和阻礙都不曾放棄,追求成功的意念無比強大。
「有心就有力,心願強,行動力就強,」他堅定地說。
就這樣,德威團隊跨過了三十多個春夏秋冬,如今已創立台灣第一家牙醫醫院——德威國際牙醫口腔醫院,結盟海內外近 40 家牙醫院所,垂直整合上下游的齒模、牙材生產進口,並開始以醫師的專業,創立及生產優質的口衛產品,建立德威國際口腔醫療體系,為台灣的牙醫體制開創全新局面。
另一方面,陳義聰也為德威帶進企業化的經營模式,推動牙醫產業轉型,顛覆傳統的診所、醫院兩極化體制,強化體系內所有成員的教育訓練,為病人創造更好的醫療量能與服務品質。
二○二一年,在國家生技醫療發展基金會舉辦的數位生技口腔論壇上,陳義聰獲頒牙醫終生成就獎,在場官員與醫界重量級人士,同聲感謝他對台灣牙醫界的貢獻。
掌聲終於在追夢的路上響起,世俗眼中的「瘋子」與「傻子」,在專業領域上留下了深深的足印,為台灣牙醫醫療史寫下新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