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記：西王母×九天玄女×神荼鬱壘×靈山巫咸×比翼鳥，宋耀珍短篇神話小說集

河神的誕生

　　崑崙山派出神祇負責在大地上選拔一位河神。

　　消息傳開，初民中身體壯碩的、打獵的、種地的，尤其是生活在河邊水性好的，都紛紛摩拳擦掌準備一試。靈山上通人性的野獸也聽到了消息，牠們認為，消息中並沒有限制獸類不能參與，所以牠們選出了老虎、豹子和雄獅各一匹，也準備參加河神的選拔。

　　崑崙山上的神祇化成一個威嚴的老者，出現在咆哮的黃河河畔。很快，那些準備參與選拔的人們，包括獸類，就聚集在祂的周圍。祂指揮他們在河邊一個高處蓋起了屋子，屋子前面搭起寬大的平臺。接著，遠近的初民、獸類以及飛鳥都聚集而來。神祇規定，選拔期間，人類不得以任何藉口獵殺獸類和鳥禽。如此，黃河河畔上，人、獸熙熙攘攘，擦肩而過而相安無事，天空中更是萬鳥翔集，鳴叫聲壓倒了黃河的咆哮聲。

　　選拔賽的第一項是比賽速度。神祇解釋說：

　　「大地上河流縱橫，穿過的地帶有的平坦，但更多的是在險峻的高山之間，人跡罕至，甚至飛鳥也難以到達，但河神必須在短時間內視察到河流的全貌，這就要求河神首先必須有足夠的行走速度，自然也包括飛越高山峻嶺的能力。」

　　神祇的話音一落，聚集在平臺下的參賽者就退出了一多半，他們一邊往外退一邊念叨著：

　　「我們跑得不慢，但沒有能力飛越高山峻嶺。」

　　「怎麼能立這樣的規則呢？選出一個人來，賦予神力不就完了。」

　　「這樣的規矩顯然是給鳥兒定的。」

　　「可惜沒有一隻鳥兒報名！」

　　……

　　神祇並不理睬這些埋怨，祂稍等片刻，用低沉的聲音宣布道：

　　「現在開始比賽，你們要去巡察一百條河流。每條河流都要從源頭巡察到入海口，然後返回來匯報每條河的情況，包括長度、流量、走向和汛期時間，尤其要匯報它們對沿岸村莊、農田有無危害以及危害程度。我將根據大家返回的前後和匯報的準確度、詳細程度，選出前三名進入下一步的比賽。」

　　神祇聲音低沉，卻有一種攝人心魄的震懾力，當祂說上面的話時現場一片靜謐。

　　接下來的幾天裡，神祇神態自若、旁若無人。白天，祂從河裡摸魚，架在火上烤著吃。馬上，就有殷勤的初民取來泉水，供祂飲用。閒暇時，人和野獸在平臺前翩翩起舞，鳥禽就盤旋在上空鳴叫，為舞蹈者獻上優美的伴奏曲子。黑夜，神祇靜坐在平臺之上，觀察天象，傾聽萬籟，偶爾也閉上眼睛小憩片刻。

　　這樣過了十幾天後，第一個參賽者回來了。

　　他是大丙，一個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年輕人。他來自哪裡，沒有人知道，當他出現在參賽的人群中時就引起了注意，因為他的身高幾乎高出所有人一半，真正是鶴立雞群。他身軀高大，站在神祇面前像一座石塔。他按神祇的要求，把他巡察到的每條河流的情況，逐一進行了詳實的報告。

　　第二天，又一個參賽者返回。

　　他是無夷，華陰人，能服用八種石料而消化之，他的臂力過人，可以把一頭大象扔過一堵高牆。他還有駕馭風與雲的能力。因此，當他看到已經有人先到一步時，不禁愣在一邊。他身材適中，所以要仰起頭打量大丙。他看不出眼前這個大個子，除了個頭外還有什麼奇異的能力。他先向神祇報告了巡察情況，然後質疑道：

　　「神祇啊，我有問題要呈報。大丙是如何飛越高山峻嶺的，難道他像我一樣有著駕馭風雲的能力？否則的話，他一定是作弊了。」

　　神祇把頭轉向大丙，示意他必須回答這個問題。平臺下聚集著眾多的人和野獸，周圍的樹上也棲息著密密麻麻的鳥兒，大家都屏聲靜氣等待大丙回答。

　　「我是一個普通的獵人，在山裡打獵時遇見了一個神祇，祂的名字叫后羿。祂教我各種射擊的方法，也訓練我駕馭各種神靈的能力，所以，我可以在任何險峻的地方找到潛藏著的神靈，可以是一棵老樹或者一隻老猿，祂們可以以風的速度載著我去往任何地方。」

　　「原來是后羿的徒弟！」

　　臺下一片譁然。

　　神祇並不吃驚，祂望一眼無夷，無夷無奈地避開神祇的目光。

　　又過了幾天，那頭雄獅歸來，但牠已經筋疲力盡。牠向神祇報告說，其他參賽者都累倒在路上，還有的因羞愧而退出，老虎和豹子也已回歸靈山，比賽可以結束了。

　　第二輪比賽在一場暴雨後舉行。此時，山洪泄入黃河，河水暴漲，河面變得異常開闊，河水翻騰著，像是要把整個世界吞沒。在雷鳴般的河水聲中，神祇宣布了比賽的規則：

　　「大丙、無夷和雄獅，你們聽好了，前面洶湧澎湃的黃河就是你們的賽場。你們要在不借助任何外物的情況下，徒步穿越黃河，並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岸上來。」

　　神祇稍做停頓，繼續說道：

　　「勝出者即是河神。」

　　神祇話音落地，現場鴉雀無聲。人們和動物的目光都集中在平臺之上，在大丙、無夷和雄獅的身體上移來移去，想看到他們的反應。

　　第一個走下平臺的是大丙，他從容不迫，似乎胸有成竹。無夷不甘示弱，緊跟著也走下平臺，但眼神游移不定，似乎對即將做的事情沒有十分的把握。雄獅遲疑著，也跟著下了平臺。現在，他們三個站在了岸上，面前是洶湧澎湃的黃河，河水吼叫著，像在向他們示威。

　　大丙把頭轉向無夷，做了一個謙讓的動作，無夷點點頭，然後把頭轉向雄獅，模仿著大丙的動作，示意雄獅先來。雄獅跨前幾步，把前腳探入河水中，這時，人群中響起一聲撕心裂肺的號叫，人們和動物紛紛扭頭，只見另外一隻獅子奔了過來，牠撲向雄獅，用嘴咬住了雄獅的尾巴，使勁往後扯。雄獅回頭，認出這頭母獅子，還看見後面跟著兩頭可愛的小獅子，小獅子的眼睛裡淚光閃爍。牠看到牠們，轉身用頭摩挲著母獅子的身體，又走到小獅子面前，用頭碰碰小獅子的身體。

　　「看來，牠要放棄這次比賽了。」人群中有人嘀咕。

　　雄獅似乎能夠聽得懂人們的嘀咕，目光向人群一掃，人群像受到一股力量的侵襲，身體向後微微一仰。就在這一瞬間，雄獅一聲怒吼，返身奔向黃河，在離河水一步之遙的地方騰空而起，身體沒入河水時，吼叫聲也被洶湧的河水吞沒。

　　大丙和無夷目睹了剛才的一幕，互相對望了一下，無夷發現大丙依然表情沉靜，似乎勝券在握。其實他常年服用雜石，身體已經修煉到可輕可重，只是要從黃河河底穿過，還沒有十足的把握。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回過頭來，凝神靜氣，走進河水之中。所以的人和動物都屏住了呼吸，一直等到河水沒過他的頭頂，河岸上才陸續響起呼吸的聲音。

　　現在，大家把目光集中在了大丙身上。因為大丙是上一輪的勝出者，如果在這一輪中繼續勝出，那麼河神的位置就非他莫屬。大丙依然神態自若，他的身體一動不動，似乎在等待什麼。過了一會兒，大丙還沒有動靜，岸上的觀眾開始吵鬧起來，接著可以聽見埋怨和表示不滿的噓聲。但大丙不為所動。

　　神祇選擇比賽的河段河水洶湧，河面也非常開闊，如果沒有河水阻擋，一個人步行到達對岸，大約需要五分之一個時辰。按這個時間，雄獅和無夷應該出現在對岸，但望過去，對岸沒有出現他們的身影。

　　「該你了。」神祇在平臺上說，聲音傳到了所有人和動物的耳朵裡。

　　大丙聽了抬腿就往前走，當他走到河水前，抬起的腳就要踏入水中時，奇蹟發生了。河水在大丙的腳快要踏上去的一瞬間，竟然自動向兩邊分開，露出河底來，而且露出的河底竟然像陸地上的路一樣沒有泥濘。大丙繼續往前走，前面的河水就繼續分開。大丙越往前走河水越深，而分向兩邊的河水就像兩堵高高的水牆，大丙就像走在一條深深的巷道裡。岸上的人和動物爭著從「巷道」口往裡瞧，推推搡搡擁擠成一團。

　　很快，大丙從水裡返回，河水在他身後自動閉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不過，他不是一個人返回，他的左手臂夾著無夷，右手臂夾著那頭雄獅，無夷和雄獅的身體都軟塌塌的，顯然已經溺水而亡。大丙把兩具屍體往地上一扔，噌噌噌登上平臺，站在神祇面前。

　　「你勝出了。」神祇平靜地說。

　　平臺下一陣歡呼。不過，也隱隱約約聽到動物的嗚咽聲，那是那頭母獅和兩頭幼獅在悲鳴。這隱約的嗚咽引起了大丙的注意，他扭頭朝嗚咽聲望去，立刻明白了緣由。他稍做思考，對神祇說：

　　「尊敬的神祇，我有一個請求，如果放棄我得到的神位，能夠讓這頭雄獅復活嗎？」

　　神祇略感詫異。

　　「當然可以，不過，獅子是不可以做河神的，需要讓無夷復活，讓他來代替你獲得神位。」

　　大丙表示同意。

　　這樣，復活後的無夷莫名其妙地成了河神，不過，神祇在給他命名時改動了一個字，把「神」改作了「伯」，他被命名為「河伯」。

　　另記：河伯兩百歲生日時，一隻老龜在宴席上提議：「河伯應該像人間的官吏一樣，擁有成群的妻妾。」這個提議得到了河裡其他精怪的贊同。於是，每年河伯生日這天，都會向人間索要一個未成年的女子。人們迫不得已，只好把選中的女孩子投入黃河之中。

　　這件事傳到了大丙的耳朵裡。此時，大丙已垂垂老矣，在靈山上修身養性。他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得怒從中起，從屋子的牆上取下鏽跡斑斑的弓箭，來到黃河之畔。他等河伯出現在河面之上，就把一支磨得亮閃閃的利箭射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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