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小西巷的那個女孩

王小葳八歲那年，奶奶到余家幫傭。工作時間是早上七點到下午七點，所以王小葳放學後到余家等奶奶下班，順便寫作業。那年余淸智十六歲，剛上高一，爸媽正忙著拓展事業，經常國內外到處跑，所以當時的余淸智是由老劉接送上下學。王媽──也就是王小葳的奶奶，為他準備三餐，照料生活起居，陪在他身旁的人就是老劉、王小葳的奶奶和王小葳。漸漸地余淸智會主動指導王小葳做功課、送她禮物、幫她慶生。老劉去接他放學，他會要求老劉繞路去接王小葳，直到余淸智自己年滿十八歲拿到駕照，也買了車，就堅持親自接送小葳上下課，一直到她大學畢業。
「吃果子要拜樹頭，總不能現在翅膀硬了，就要劃淸界線。」奶奶認為這十幾年來受了余家很大的恩惠，要感恩。
王小葳的奶奶，陳阿惜，余家人都稱呼她王媽。她是一個任勞任怨又認命的傳統客家婦女，年輕時就守寡，含辛茹苦，扶養唯一的獨子長大。好不容易兒子成年了，取了一個亮麗的泰雅族的原住民女孩，生了一個五官立體又精巧的漂亮娃娃──王小葳。夫妻兩人胼手胝足，撐起了一個溫暖又幸福的家。眼看陳阿惜的好日子就要到了，沒想到一起酒駕事故，毀了這個幸福的家庭，陳阿惜為了養育小孫女便來到余家幫傭。
「我不是這意思，您年紀大了，有些事做不來。說不定他們家也希望找年輕的幫傭，只是不好開口啊！」
「喔！有道理！我有機會再探探他們的意思。」
王小葳不希望奶奶繼續在余家幫傭，一方面不希望奶奶太累，另一方面她和余淸智的關係多了這層總覺得尷尬，也令她一直分不淸自己對余淸智是什麼情愫。
張西恩把皮夾拿在手上把玩，這是他在王小葳離開後，在KTV地上撿到。皮夾中有學校工作證、教師會的會員證，還有一張教師證照。看到這張教師證，讓張西恩想起自己的祖父母。
張西恩的父母在他還在強褓中就離婚了，沒過多久，父親便因病過世了。他由祖父母撫養，一直到他小學畢業時，他的媽媽突然出現，並爭取到他的監護權，所以張西恩國中後才由母親扶養。原本張西恩還高興有媽媽，但是沒多久他發現許多人在背後批評他母親。他經常為此打架，因此，他很不喜歡母親為了經營事業，老是周旋在一堆男人中。也許是潛意識對母親的抗議，國中時期開始，他就一天到晚惹麻煩，讓母親追在後面幫他解決。
張西恩的祖父是國小校長，祖母也是老師，所以他小時候就連假日也在校園中度過。現在想來，那段日子，是他最快樂的時光。
「王小葳，二十二歲，合格的高中國文教師，服務於靑海中學，擔任高二仁班導師。」張西恩把三張證件上的資料組合後，對證件主人的背景有初步概念。看著那女孩各個不同時段的大頭照，張西恩自言自語：「這女老師眞逗，把所有證件都放在一起，這下看她怎麼辦？」腦海中閃過她焦急慌張的表情，張西恩幸災樂禍地笑了。
「今天林森路分店有人鬧事？」張西恩的媽媽──林秀春，大家都叫她春姨，經營風馬KTV，還擔任市議員。她走進客廳，對著斜躺在沙發上的西恩關心地問。
「沒事！」他把原本拿在手上把玩的皮夾收起來。
「我聽說……」春姨繼續問。
「就跟你說過了，沒事！」張西恩不耐煩起身離開客廳。
春姨看著西恩遁入房間，無奈地深深嘆了一口氣。從她把西恩接回身邊，母子倆的互動就一直是這樣。她覺得對他有虧欠，總順著他、寵著他。想她春姨在業界呼風喚雨，唯獨對這個兒子沒輒。她安排西恩掛名KTV店經理，也幫他弄了一個議會助理頭銜，但是他根本不管事，每天鬼混，令她頭疼不已。
當年她和西恩的爸爸是眞心相愛，而他也是她這輩子唯一深愛的男人。然而西恩的爺爺，無論如何就是不願接受她進家門，最後逼著他們離婚。這麼多年了，每當她想起西恩的爸爸，心中仍然會泛起隱隱的疼痛。如果當年她不離開他們父子，現在情況是否會不一樣呢？
「奇怪！怎麼找不到？」王小葳來到校門口，準備拿出工作證刷卡感應，卻找不到她平時放證件的小皮夾。左思右想，就是想不起來掉在哪裡。
「會不會掉在路上？」她壓根沒想到，前一天在風馬KTV和賴登發拉扯時，皮夾從背包邊袋掉出來。
「若是掉在淸智的車上，他無論如何，都會及時給我送來。也許是昨晚和淸智在餐廳用餐，有可能掉在餐廳了，晚一點等餐廳開始營業再打電話問一問！」王小葳歪著頭，自言自語。於是她只好到人事室簽到報備，補辦臨時工作證，心裡祈禱，希望有好心人撿到送還給她。
張西恩來到風馬KTV問櫃檯小姐：「那個女老師有來拿回證件嗎？」
前幾天他把證件夾交給櫃檯。
「沒有！」櫃檯小姐把皮夾拿出來給他看。
「眞是個奇怪的人，這麼重要的東西也不在乎！」他實在不瞭解，原本以為她會慌慌張張找來，拿到證件時又尷尬又感激的樣子，一定很滑稽。每每想到這裡，他在心裡暗笑好幾回，沒想到……。


以上內容節錄自《住在小西巷的那個女孩》藹萍◎著．白象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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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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