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家紅磚小洋樓被政府核定為古蹟，計畫將紅磚小洋樓重新整建修復，目前正由政府委託科技大學按照計畫步驟逐步進行之中。乃隨興出版《夜歸紅磚小洋樓》一書相輝映，共襄盛舉，錦上添花，豈不美哉！
本書執筆人「伯爵」是紅磚小洋樓創建人蔡全先生的孫子。《夜歸紅磚小洋樓》的前身是《紅磚小洋樓散記選》二百八十頁（僅印刷裝訂五十本分送親友欣賞閱讀）。本書主體部分大致取自該書：《夜歸紅磚小洋樓》上中下三篇〈童年到少年時光的消逝〉等等，如今臨時補上〈祖父蔡全與小紅樓〉、〈古蹟損壞的遣憾〉作為前引。〈口述歷史〉一篇（九千餘言）接續於後，令其成為完整一體，作為本書的主體部分。〈口述歷史〉和〈童年到少年時光的消逝〉兩篇，是當年我兒在臺大就學期間選修臺灣近代史學分指定作業，晚間半夜臨時抱佛腳。我親自為他撰寫，讓他隔天順利繳交作業。這兩篇，臺大老師給分分別為八十四分和八十二分，如今將它們收入本書裡面，特此加以說明。
除了上述主體部分，另外還有將近二十個小短篇的附屬的部分，二十個小短篇包含如：〈老父下跪請求兒子原諒〉、〈他瘋狂奔向毀滅〉、〈跌破眾醫師的眼鏡〉等，和全書主要部分有直接或間接的關聯。每一個小短篇各有各的精彩，各有各的特色，尤其當初筆記的時間各自不同，分散在一二十年之間不同的時間所寫下，筆法和口氣也各有所不同，額外附屬的二十小短篇是從原先《小洋樓散記選》裡面四十九篇所挑選出來收入本書裡面。每一個小短篇內容和文字的精緻水準一點也不遜於本書主體的部分，只是品味氣質各有千秋。請瀏覽全書目錄，隨機挑出部分內容加以審閱，以便快速判定這本書的性質和水準，作為簡單的評鑑參考。
迄今為止人們在法國和西班牙已經發現了大約三百幅的洞穴壁畫。考古學家發現幾萬年前人類居住的洞穴裡面先民在前面沒命狂奔逃命，後面瘋狂野牛直逼猛追的壁畫。在他們死裡逃生之後，畫下他們奮勇奔跑死裡逃生成功的英勇得意的情境—（當然同時故意忽略他們逃命過程的驚恐失措的窘態，那種心力交瘁、絕望狼狽的過程）他們藉著洞穴裡面創作如此的壁畫，用藝術創作來自我娛樂豐富他們的生活，他們的作為、他們的心境就如詩人創作並吟唱他自己的詩篇一樣。
本書作者隨興以「伯爵」作為筆名，同樣隨興以「夜歸紅磚小洋樓」作為書名：一個平常無名人士隨興敘述個人與家族直接與間接相關的故事，一方面留作紀念，一方面在自娛娛人，如此詩人般的心境有幾分可以類比於上述洞穴壁畫創作的狀況。
《夜歸紅磚小洋樓》，有一段九千多字的口述歷史。第一次將它公開亮相。這裡我先簡單交代一點我二舅徹底壓抑沉默一輩子，去世之前吐出來的他最後的話語。
二舅活了七十幾歲，我記不太清楚，他最後住進臺大醫院，臺大醫院很快宣告他肺癌末期，只剩下三個月的壽命。我們全家人守住祕密沒讓二舅知道他自己的病情，其實不到三個月，很快地他就走了。當時他躺在病床上我就建議我二舅：你以前那些難友死的死，傷的傷，至少你最要好的朋友張倚融（臺北工專，被關了十年，兩手食指被吊起來苦刑而斷掉）經過幾十年的斷絕往來，形同陌路，我說是時候了，你們總該聯絡一次吧！在我三舅的協助之下，二舅躺在病床上等候張先生的來電，終於手機響了起來。他聽到手機裡面的聲音立刻從床上坐起來，端坐在床沿旁邊，我看他開始滔滔不絕地說下去，我聽不懂，因為他說的都是日語。
二舅後來常常歌頌中華文化，還請人家寫書法，買人家的書法來欣賞，我知道都是假的，他在偽裝自己。他骨子裡面是用日文思想，他在講中國的那一套如何如何時都是偽裝的。是他嚇壞了，他真的被嚇到了。
那一天在臺大醫院我問他，請他告訴我，他跟他的同學到底怎麼一回事？你們剛才講手機到底在說些什麼？我二舅向來話很少，當天他簡短地說出了他壓抑在心裡大半生的話語，用裡面其中短短的幾個句子給我一個交代。
他說：長年以來我一直被警告，只要我身邊的人和我有同樣的想法，同樣的言論，簡而言之就是有受到我的影響，他們就唯我是問，找我算帳！恐怕也對你們不利，這就是我幾十年來保持如此沉默的原因。最後我問他：事情經過已經如此久遠，你如今的想法如何？二舅眼睛看著我，吐露他最後的話語，最後給我的語句，他最後告訴我的一句話是：「他們欺負我太甚！」當時我心裡在想，二舅其實隱隱約約知道自己大行的日子近了，否則當天所說的每一句話他一個字都不可能講出來！
不要把伯爵講的話當故事，這些都是非常悲慘的事實的一部分。
封面使用到的紅磚小洋樓的照片是經過時間滄桑摧剝之後黯然褪色的模樣，封面用到作者幼年時候留下來黑白泛黃模糊照片一張，用以和小紅樓現實模樣互相鏡映，立姿較年輕照片為困居紅樓時期樣貌之一，孫女用手機拍攝小凳上坐姿的照片為一、兩天前國父紀念館廊下年華已去的樣貌。
《夜歸紅磚小洋樓》下篇被切掉很多段落，上篇一開頭被切掉一小塊，其他部分也有少數刪除調整，這些都無傷大雅不影響整本書的完整性。
萬年之前穴居的先民在漫漫長夜的洞穴裡面圍坐在一堆溫暖的火堆旁邊，他們到底會講些什麼事情不得而知，不過他們講故事的心情和我此刻隨興斷斷續續漫談我家紅磚小洋樓許多平凡人間小故事的心情一樣。請各位放鬆心情瞇著眼睛，半張開你的嘴，流口水不妨，聽我用最平易近人的話告訴你們一些雖然平凡但是非常值得你們聆聽一次的故事。基於以上說明的理由，我所說的故事牽涉到的時間，數字如果有所出入，請忽略不必計較，因為凡此種種都是人間小事不必在意。
再強調一次，這本小書值得你們撥一點時間好好瀏覽一下，不要錯過。
二○二三年四月
![夜歸紅磚小洋樓[1版/2023年7月/4B21]](https://www.wunanbooks.com.tw/NewPhoto/978/626/366/193/6/S_9786263661936.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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