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窗外下起了雪。
白色建築中某間冰冷的房間內,一位有著冷峻面孔的年輕男子正坐在落地窗前,他目光冷淡地凝視窗外飄落的雪,整個人動作靜止,給人一種強大的疏離感,若不經意瞥過,這冰冷的唯美還以為是座毫無生氣的藝術雕像。
在他剛甦醒的時候,他的記憶就像是一張無瑕的白紙,不管怎麼挖掘、怎麼努力地想,得到的就只有如同灰燼的空白世界。
而經過一些日子後,開始有些片段記憶一一進入了他腦中,使原先空白的白紙上有了些影像,但那些記憶就有如那些凌亂紛飛的雪,雜亂、毫無方向,有很多他不明白的記憶碎片,這些記憶有時停留在腦中的時間很久,但有時又飛快消逝。
自從他甦醒,他就知道自己身在醫院裡接受治療,病床旁邊有著他看不懂的儀器,定時會有著身穿白袍的醫護人員出現替他做身體檢查,而當中最常出現的是一位叫蘿熙的女子。
房門這時候被敲了響,他收回思緒,緩緩將目光從窗外移到門前,一名有著褐髮褐眼的女子漫步走了進來,身上的一身白袍襯托著她的高挑身材與纖細四肢,她是一名美麗又有氣質的女子,長髮波浪,五官深邃,說話的聲音很溫柔,她就是蘿熙。
記得在他甦醒後第一次見到蘿熙的時候,她笑著對他自介說自己是他的專屬醫師。
「奕陽。」蘿熙在進門的時候,給他一個淺笑。
李奕陽,是他的名字。
雖然在他甦醒的時候記憶全然空白,但他卻不自覺地從嘴裡吐出這個名字,而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吐出這個字出來,朦朧的記憶中,似乎有人喚他這個名字。
對他來說,他過往的人生神秘到看不清,雖然有時候會有一些記憶片段襲來,但他並不明白那些畫面的意思,他想摸索,卻無從摸索。
如今,李奕陽已經甦醒一個多月的時間,雖然有定期在做復健,可人依舊坐在輪椅上,而雙臂雖然可以動,卻不怎麼靈活,任何行為都需要有人輔助。
「你在看雪嗎?」蘿熙問。他點頭,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嗯。」
蘿熙站在他的身旁,目光盯著窗外,兩人有幾分鐘的時間是沉默的,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又過了幾分鐘的時間,蘿熙打破了沉默,「不覺得很神奇嗎?雪明明不斷在飄落,但這樣的場景卻讓人覺得時間好像靜止了一樣,多麼希望眼前這場雪永遠不要下完,感覺好像下完後,就要離別似的。」
李奕陽微微蹙眉,這時候腦中有幾個畫面快速閃過,其中有個畫面是他躺在地上看著紛飛的雪一一落在他身上。
他閉起眼睛,又睜開眼睛,舉起手摸向太陽穴,爾後看向自己的掌心,他失了神。他似乎曾經緊抓著一隻白晰的手過。
約莫過了幾秒鐘,他與蘿熙兩人對上了眼。
蘿熙淡淡的微笑,她看著他的眼睛,「你在想什麼呢?」
李奕陽望著自己的手,語氣有些不確定,緩緩開口:「我好像曾經牽著一位女孩的手……」
「然後呢?」蘿熙的聲音有著鼓勵。
因為接受到鼓勵,他繼續往下說,「我很確定是一位女孩,可是我想不起她的長相……想不起她的名字……」說到這,他的手摸向自己的太陽穴,蹙眉。
「那你能想起你對那位女孩的感覺嗎?」蘿熙問。
「我不確定……但我好像很喜歡她的樣子,在她高興的時候,我會跟著她一起高興,在她悲傷的時候,我會想看到她的笑容。那些畫面雖然凌亂,可是感覺卻莫名強烈,我總覺得那女孩對我來說很重要。」李奕陽邊說邊撫摸胸口,他覺得胸口因為那些破碎回憶而微微抽疼著,那些強烈的感覺就好像烙印在他的心上一樣。
說完這些話,他轉頭看向蘿熙,「妳知道她是誰,對不對?」蘿熙凝視著他不語,臉上表情淡然,卻輕抿著唇。
因為蘿熙沉默,李奕陽有些心急,又再度追問,「為什麼不回答我?妳知道她是誰,對不對?那個人是妳嗎?」他心裡對這個答案有些期待,那女孩會是蘿熙嗎?
此時,蘿熙的目光移了開,她伸手摸向落地窗,因為冷熱溫差的關係,當她手離開落地窗的時候,玻璃窗上有著她淺淺的掌印。
「你要記住一件事情,任何有關於你記憶的答案,得要由你自己想起來才是真的。」蘿熙開口對他說。
「可是,我想不起來。」
「會的,你會想起來的。」
「妳就不能直接給我答案嗎?」
「那你就不怕我給的答案是假的嗎?」蘿熙反問,她白皙的手伸向他的肩膀處,輕拍了拍。
李奕陽感到無助。
是因為他經常看見蘿熙的關係嗎?為什麼每當有關於女孩的記憶閃進他腦中的時候,他會不自覺地與蘿熙那纖細的身影交疊在一起呢?
「我可以恢復所有的記憶嗎?」他問。
「會的,一定會。」蘿熙說,臉上雖然有著淡淡的笑容,但這笑容卻帶了點疏離與冷意。
接著,她從懷中拿出一本暗紅色的筆記本,低啞的說:「我這邊有一本手寫日記本。」
「日記本?」李奕陽挑眉,表情有著疑惑。
她說:「雖然說是日記,但上面沒有日期,反而比較像是隨手寫的心情故事,是你記憶中那位女孩所寫的。」
蘿熙的話讓他感到吃驚,他微微瞪大眼睛。
蘿熙接著說:「裡面有提到關於你的事情,也許可以幫助你恢復記憶,你會想看嗎?」
「我當然想看。」
他用力點頭,情緒有些激動,手臂反射性地想要伸手搶來那本日記,而蘿熙就這樣任由他搶走日記,然而李奕陽的手指還不怎麼靈活,他無法順利地翻開第一頁,試了幾次後,整本日記直接飛落到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宛如是人的嘆息聲。
蘿熙彎身靜靜地撿起日記本放置在他的懷中,平靜地說:「你不用著急,日記會一直放在你這兒,直到你想還再還給我。當你的手指可以靈活的運動,你就可以自己打開來看。」
由於李奕陽對於復健之路一直都很散漫,散漫的原因是在於那些凌亂不已的記憶,他搞不清楚自己是何人,更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無依無靠的他是如此無助,因此蘿熙不得已拿出那本珍藏已久的日記。
或許,那本日記可以成為他的動力來源吧。
而果真如蘿熙所想的,李奕陽為了能夠閱讀那本日記本,專心投入於復健之路上。
即使失敗跌倒了,不再氣餒,堅定的眼神訴說著他絕不放棄,他可以再努力一次,可以再試一次,可以再拚一次。
就這樣,隨著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他手指靈活度增加,終於可以翻開那本日記本閱讀了。
緩緩打開日記本的封面,上面是清秀整齊的字跡,似乎可以從字裡行間知道這女孩是個怎樣的人。
李奕陽輕輕地將手放置在日記頁面上,輕輕地撫摸上頭的字,每一個字書寫的力道都很用力似的,他小心翼翼地觸摸著,就像是在觸摸易碎的物品一樣。
那些混亂記憶中的女孩面容,他依舊想不起來,是否閱讀了日記後,就能想起那失去的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