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蜃光大祭司的味道,非常美好喔。」
夏姆特倒飛出去。
陣地結界前,所有人尚未來得及做出反應,女異靈已被一股猛烈巨力狠狠擊飛。瞬間爆發的恐怖凶勁直擊她的腹部,先前無比殘忍的異靈甚至毫無抵抗力,整個身軀被打出極長一段距離,沿路撞碎好幾顆大小不一的岩石,最終掀起砂土泥石,發出沉重的聲響嵌進了地面。
搥飛異靈的殺手家族新首領瞬間閃現在夏姆特面前,令人驚懼的血色本源瘋狂散逸,可以封閉他人生命、甚至魂靈的戾氣,重重包裹異靈整副身軀,邪惡的手腳來不及動作便立時石化凝固。無視己身遭到的攻擊仍不斷發出笑聲的喉嚨被男人的膝蓋重壓,傳出清晰的骨骼凹折聲,隨後毫無防備的腹部被銳利成爪的十指插進,並左右撕開,眾多光明術法急速湧入帶毒的皮肉裡。
大哥一連串如迅雷般的動作前後不到兩秒,等我們稍慢一步反應過來,他已把異靈整隻開膛破肚,腐黑的內臟腸子流了一地,體液血水在顫動的軀體周邊飛濺,腐蝕土壤,發出讓人頭皮發麻的滋滋聲。
遭到巨大打擊的異靈暫時失去行動力,像個破爛人形面天仰躺,背脊後猛地轉出巨大法陣圈,不知何時抵達的羽族大祭司張開羽翼,懸停在她上空,轉動出更多精密銜接的術法輪,急速牽引各式元素能量捲入。
高空與地面的兩人沒有任何對話,極具默契的流越與大哥牢牢扣住夏姆特,更多符文不斷沉入異靈的血肉骨骼裡,連隙縫都不放過。很快地,他們從一堆污穢骯髒中挖出數顆殘存的微弱光點。
這些光點的數量比先前異靈供稱的還要多,不知出於什麼心態,可能是還想留下來繼續吞食,總之她並沒有在數量上說實話,悄悄掩藏體內殘餘之物,以至前後兩次弄出來的光點竟然足足有十多個。
曾經的幻獸島上,這點數量在滿滿成堆的大小居民裡或許不算什麼,但對如今的倖存者們來說,卻是多到讓人慶幸又心酸的悲哀數字。
此時公會等人包括千冬歲才趕上前支援,眾人聯手把夏姆特死死固定在原地,發狂瘋笑的異靈被掏空僅剩的小光點,依舊不忘記用尖銳的聲音囂張地放話噁心別人——
「你們不想聽聽,其他靈魂的味道如何嗎——」
千冬歲一個咒文甩在異靈嘴巴上,終於讓這傢伙安靜了。
流越自高空俯瞰著被暴力壓制的異靈,術法旋繞引動的風微微掀動他的黑色面紗,隱約露出一小片滿是傷痕的下頷。或許因長年不見光及身體損傷,布料遮掩的肌膚近乎死白,這也讓縱橫交錯的傷疤更為怵目驚心。
自離開孤島重回現世,時至今日,其實他有無數機會可以治癒傷痕,多得是願意提供修復資源的各勢力或是個人,包括式青、黎沚在內,抱持著期待勸說好多次,但他依舊沒有選擇治好數百年累積的創傷,直至現在,連原本的聲音都還無法好好發出。
在大祭司的內心裡,這些傷痕究竟是作為某種悼念,或者具有什麼無法磨滅的意義、原因,沒人知道。
當我靠過去時,大哥正把手上的靈魂光點交給九瀾安置,很可能會按慣例偷偷扣押一點的慣犯難得沒有露出邪惡的表情或反應,意外老實且乖巧地收好光點。
雖然無法知道大家目前的內心活動或文藝掙扎,但我猜十之八九和我差不多——這下尷尬了。
原本眾人還在頭痛要怎麼用傷害最小的方式溫和地向流越解釋靈魂持續被垃圾東西當口糧吞噬,結果現在都省了,異靈根本沒給我們這個緩衝機會,正面衝過來直往人心狠狠戳一刀,按照大祭司和我不同的智商,他光是這樣聽兩句,應該已瞬間搞清楚發生什麼事。
高空補充完幾個術法陣,流越在一片死寂靜默與戰戰兢兢的氣氛中下降高度,被氣流拱著來到大哥身邊,一如往常收起泛著術法流光的黑色羽翅,這才看向九瀾手上填滿靈魂的水晶。
這一刻,整個陣地結界裡裡外外、不分種族,默契地超級無敵安靜,連棚內其他重傷患都大氣不敢多喘兩下。
若要問為什麼,大概就是這片區域的空氣冰凍到了頂點,連路過的螞蟻都能感受到大祭司身周擴散出來的實質痛苦與情緒——真的是實體,周遭氣溫降到極低,飄浮在空氣裡的污穢雜質被凝聚成一顆顆大大小小的碎塊,嘩啦啦地掉在地上,很快便是滿地細細碎碎的小顆粒,另外好像還隱隱聽見某種類似靜電的聲響,一絲一絲到處迸發劈啪音效。
提心吊膽的時間持續約半分多鐘。
充當木頭人之一的我開始出神思考接著會不會元素暴動,畢竟四周各種不穩定,沒想到流越收拾情緒的速度非常之快,並且在短短幾十秒內釐清前因後果,根本開掛直接跳到我們所知的情報點,還繼續發展劇情。
「……果然嗎。」
重新直起身,流越偏開頭,似乎將視線從那些靈魂光點上轉開,法杖底端敲叩地面,隨處鋪滿的細碎雜質塊倏地全面粉碎。他看向被捆得連一根頭髮都無法動彈的異靈,發出理性的電波。「是這樣啊……一直以來,妳果真只是在玩耍。」
異靈微微瞇起眼睛,對於大祭司的話做出很開心的反應。
雖然被禁言、強制封鎖,整體破碎得像被掏空棉花的布娃娃,異靈的聲音還是流進每個人的腦袋裡。
是的唷。
大家都是一邊吃吃喝喝,一邊在廣大的世界中尋找有興趣的事情,看到喜歡的,就捏在手心裡。
否則,這個世界太無聊了,所有的事物,都很快消失,無趣無用且不怎麼吸引人。
太讓人失望。
小流越是第一個陪我那麼久,不管怎樣都沒有放棄殺我的人,好想殺掉你,好想留著你。
想讓舍斯弭大人見見,這和他說的小朋友很相似。
想讓你們很絕望,想讓你們成為我們。
想讓你們永遠都記得我們。
無論如何,都想讓你永遠忘不了。
我們,一直玩下去吧。
流越看著異靈,女性在各種大陣的限制與作用下,被核彈轟過的殘破身體無法如先前可以高速再生,後續又經歷幾次重攻擊,眼下漸漸出現了分解的跡象,若沒有及時擺脫困境,很快就會落得和我們上次肢解的那隻異靈相同下場。
不曉得是想藉由蠱惑找到生機抑或是最後的瘋狂,總之夏姆特看上去徹底不正常了,急於把流越從天空拖進塵埃,如同她這幾百年以來做過的事。
「……妳好像誤解了一些事。」
羽族大祭司高舉起法杖,散發毛骨悚然感的符文能量在異靈臉上凝聚,杖底形成尖銳的錐狀體,隨時都可貫穿那張還在笑著的面孔。與致命洶湧的術法感不同,面紗下傳來的情緒與話語極度平淡。「我們從未後悔,即使時光倒流逆轉,知曉生靈猶存,我等依舊不會為此退卻。因為這是瑟菲雅格全體的希望;無論付出什麼代價,勢必誅盡邪惡、換取生者們的未來。既然是我們留下,便做好魂飛魄散的準備,哪怕親自揮刀斬往昔日同伴也在所不惜。」
「以及,我的記憶區塊殘破,許多地方皆有不可逆的損傷,將比任何人更快遺忘妳——就如同,現在的我早已忘卻大多關於妳的事。」
異靈猛地瞠大眼,似乎聽見什麼不可思議的話,突然一反剛才悠哉的模樣,開始劇烈掙扎,看來流越話中有讓她不悅的敘述。
「異靈夏姆特,永別了。」
流越收攏起所有在周圍擴張流動的符文與氣流,將外溢力量一絲不漏地全灌注到尖錐,即將擊殺異靈的最後瞬間,不知為何夏姆特拋棄精神溝通,刻意耗費精力解開言語封鎖,狡詐的女性嗓音響起,發出令人無法忽視的內容:「你不想知道星瀑在這裡留下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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