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伍德靈異偵探社（4）：爬行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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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三名主角會有摩擦對立，但他們組成了一支令人印象深刻的團隊，而配角們——以罐子裡的嘲諷骷髏頭骨為首——為故事增添了豐富的色彩和複雜性⋯⋯並深入探索最好保留給死者的領域。」
——《科克斯書評》（Kirkus Reviews）

「史特勞描繪出生動對話、充滿幽默感的諷刺，以及對鬧鬼地點的細膩描述。他創造了高潮迭起的緊張氣氛，緩緩將故事推向最響亮的最高點，但接下來的安靜場景也同樣動人心弦。」
——《書單》（Book...

「哈囉，露西。」他說。
我想迴避最糟的情境：我的嘴巴合不起來，只能發出嗚嗚氣音。可惜我也無法順利搬出這四個月想像了無數次的冷靜反應。
「嗨。」我嘴上說著，從睡衣下抽出手，揉掉黏在眼睛上的髮絲。「嗨。」
「抱歉這麼早來打擾。」洛克伍德說：「看來妳才剛起床。」
真好笑，和他住在波特蘭街那陣子，我成天穿著睡衣到處晃。現在已經不在同一間偵探社工作了，我卻對自己的穿著感到羞愧不已。我低頭看了看。不，這還不是最好看的一套，只是我衣服洗好前用來墊檔的灰色舊睡衣。
衣服洗好……全身血液瞬間凍結。那包洗好的衣服！如果剛好放在門外……
我探頭往整個樓面看了一圈。沒有……連個影子都沒有。很好。
「沒事吧？」洛克伍德問：「有哪裡不對勁嗎？」
「沒事，好得很。」我深吸一口氣。冷靜點。睡衣不是什麼大事。我可以處理。我做得來。我若無其事地一手扠腰，擺出毫不在乎的表情。「對，我好得很。」
「很好。喔，妳門口有一個包裹。」洛克伍德從背後拎出一個透明塑膠袋。「看起來裡面有很多……燙好的東西。是不是……」
我瞪著袋子。「對，這些是……是我鄰居的。我幫她收起來。她是女生。」我搶過塑膠袋，丟到門後藏起來。
「妳幫妳鄰居收衣服？」洛克伍德看了樓面一眼。「這棟公寓是怎麼一回事？」
「這個——呃，我——」我胡亂抓抓頭髮。「洛克伍德，你來這裡幹嘛？」
他笑得更燦爛，害我也跟著勾起嘴角。這個小小的樓面彷彿添了點陽光，鄰居的薰衣草盆栽氣味消退，我不再在意樓梯間斑駁的壁紙。真希望我穿得更體面一點。
「我想來看看妳是不是過得好。」在我開口回嗆前，洛克伍德補上下半段：「還有，我想向妳請教一件事。」他的視線閃向我背後的房間。「如果妳有空的話。」
「喔。嗯。當然有空。嗯，你要不要進來？」
「謝了。」
他踏進房裡，我關上門。
洛克伍德環顧四周。「這就是妳的房間啊。」
我的房間。老天。被他突然現身嚇傻的我根本沒空顧及房間的亂象。我看了看各處，所有的擺設一眼瞭然：床鋪中央成團的被子；染上陳年污漬的枕頭；堆在水槽左側的好幾個馬克杯、洋芋片包裝，還留著吐司邊的盤子；裝著鐵粉、鹽巴、生鏽鐵鍊的骯髒袋子；裝著可怕骷髏頭的拘魂罐（現在它大發慈悲沒有吭聲）；散在地上的各色衣物。還有地毯。我好幾個月沒吸地板了。我怎麼都沒清？我為什麼沒買吸塵器？天啊。
「還……滿不錯的。」洛克伍德說。
他的嗓音平和而自制，馬上為我帶來影響。我穩住思緒，要紛亂的心聲安靜點。沒錯。真的不錯。這可是我的地盤。我自己付租金。我打理一切。我的地盤。這裡好得很。
「謝啦。」我說：「你要不要坐下來？不行——！不能坐那邊！」洛克伍德朝我亂得不堪入目的床鋪移動。「這裡有椅子——不，等等！」我瞄到椅背上掛著粉紅色毛巾，今天早上從浴室帶出來的水氣還沒乾。「我幫你挪過來。」
我掃開毛巾，下面是一團糾結的內衣。幾天前被我丟在這裡。
喔天。
洛克伍德似乎沒注意到我的跼促不安。他正望向窗外。「我很樂意站著。這裡就是圖丁區嗎？我對這一區不太熟，可是妳這裡的風景不錯……」
我把幾件衣服丟到床下，將一個撒滿食物碎屑的盤子藏到椅子下。「哪一個角度？工業鍋爐公司還是鐵工廠？」我發出略為失控的輕笑。「和波特蘭街差很多吧。」
「確實。」他回過頭，我們注視彼此。
「那個，要喝杯茶嗎？我來泡。」
「謝謝，妳真是周到。」
泡茶是阻止世界崩塌在你身上的儀式。一切都能在熟悉的步驟中暫停，在水龍頭和茶壺之間讓人恢復呼吸，冷靜下來。以前惡靈在我的鐵鍊圈外來回踱步時，我拿露營爐泡茶；看著亡靈的利爪從墓穴裡掙脫出來時，我的茶也泡好了。我泡茶的技術不差，只是當著洛克伍德的面，我莫名地花了兩倍的時間才達成任務。就連把茶包丟進馬克杯都無比艱難；茶包不斷滑落到台面上。我的思緒狂奔，身體感覺不像是自己的。
他在這裡！為什麼在這裡？興奮與費解宛如拍打海角的浪頭相互衝撞。心中雜音四起，以至於眼下的第一要務——寒暄幾句——也成了問題。
「洛克伍德偵探社的生意如何？」我轉頭詢問。「我常常在報紙上看到你們。當然了，我不是刻意在追你們的新聞，只是剛好看到。就我看到的報導，你們做得還不錯。仔細想想還滿難得的。你現在會加糖嗎？」
他死盯著地板上的雜物，眼神茫然，彷彿陷入思緒。「小露，才過了四個月，我不可能突然在茶裡加糖……」接著他臉一亮，用鞋子側邊推了推拘魂罐。「嘿，咱們的朋友過得如何？」
「骷髏頭？喔，它有時候會幫點忙。其實我很少和它說話……」我注意到罐子裡的鬼氣一陣翻攪，代表鬼魂醒了過來，讓我有點不爽。這是我最不樂見的發展。至少安全栓關著，就算它說話我也不用聽。
我彎腰從小冰箱裡拿牛奶。「你們有找到人幫忙嗎？」我問。「別的調查員？」
「我有想過。可是還沒決定。」洛克伍德抓抓鼻子。「喬治意願不大。所以還是我們三個，在沒有妳的狀況下應付一切。」
還是他們三個。不知怎地這個情境令我既歡喜又痛苦。「喬治過得如何？」
「妳知道的，喬治就是那副死樣子。」
「更多實驗？」
「實驗、理論、詭異的筆記。他還在試圖解開靈擾之謎。最近他熱衷於買下羅特威研究機構推出的每一個新商品，測試它們是否與鹽巴、鐵粉這些老招數一樣管用。當然沒有，但他依然往屋裡堆了各種鬼魂偵測器、靈擺、法杖，還有看起來像茶杯的玩意兒，據說會在鬼魂接近時敲出聲響……基本上都是垃圾。」
「看來喬治完全沒變。」我倒好牛奶，轉上瓶蓋。「荷莉呢？」
「嗯？」
「荷莉。」
「喔，很好。她做得很好。」
「好極了。」我攪拌茶水。「可以麻煩你幫我開垃圾桶蓋嗎？」
「沒問題。」他用擦亮的鞋子踩下踏板，我把茶包丟進去。洛克伍德收起腳，蓋子鏗鏘關上。「這也稱得上團隊合作了吧。」他說。
「嗯。我們的默契還在。」我遞上馬克杯。「那麼……」
他凝視我的臉。「跟妳說，如果妳不介意的話，我想坐下來。坐哪裡都行。」
他坐上椅子，我坐在床緣。房裡一陣沉默。洛克伍德捧著杯子，似乎是不知道該如何啟齒。
「能見到你真不錯。」我說。
「我也是，小露。」他對我笑了笑。「妳看起來過得挺好。從其他偵探社那邊聽到妳的好評。看來妳很有一套，自己一個人接案。我一點都不意外——我很清楚妳的天賦有多厲害——我真的為妳高興。」他抓抓耳後，再次陷入沉默。洛克伍德如此舉棋不定的模樣實在罕見，我依然感覺到心臟狂跳，沒有好到哪裡去，但至少現在沒輪到我開口。
我繼續等待，瞄到床鋪另一端冒出綠色微光，發現罐子裡的鬼魂已經成型，它正瞪著洛克伍德，露出極度作嘔又譏諷的表情，對著玻璃無聲地說話。我不會讀唇，但顯然它說的不是什麼好聽話。
我對它怒目而視，又意識到洛克伍德的目光。「抱歉，只是骷髏頭在搞怪。你也知道它是什麼德性。」
洛克伍德放下杯子，又看了整個房間幾眼。「露西，我不太確定這裡真的適合妳。」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對，沒錯，當然是。我不是來勸妳離開這裡。幾個月前我試過，然後失敗了。妳自己作了決定，我尊重妳。」
我清清喉嚨。「明智之舉。」
「嗯，我們也算是同行嘛。」洛克伍德撥開遮住眼睛的劉海。「總之呢，小露……我就直說了。我需要妳的協助。我想臨時雇用妳來調查一個案子。」
感覺就像是我所在的時間軸與外界脫勾，一切都停滯下來。我坐在原處，回顧整個艱辛的冬天，一路回溯到我離開偵探社的那個難受的日子。和洛克伍德一起走在公園裡，聽他努力說服我回心轉意；接著在咖啡廳裡連點三杯茶，全都在我們痛苦的對話間冷掉；一直到最後，他總算對我動了氣，把我丟在店裡。我想起在波特蘭街的最後一晚，每個人都對我疏離又禮貌；我趁著大家都還在睡，頂著淺藍色曙光，拖著帆布行李袋與拘魂罐輕手輕腳地下樓梯。在那之後，我一次又一次預演我們的重逢，在腦中編造不同的情境。我想像過洛克伍德請我回到偵探社。單膝跪地，語帶請求，甚至是哀求。我想過我要如何拒絕他，想像心中浮現熱辣辣的痛楚。還有不期而遇的版本，我們各自出任務時在月光下巧遇，分開前展開苦甜交織的對話。是的，我想像過許許多多、各式各樣的情境。
但就是沒想到這一幕。
「你說清楚點。」我皺眉。「你要雇用我？」
「我不是隨便說說。只是單次委託。一個案子。一個晚上而已；最多兩晚。」
「洛克伍德，你知道我離開的原因……」
他聳聳肩，稍微收起笑容。「是嗎？小露，老實說我不認為我完全理解妳的理由。妳怕妳的天賦傷害我們，是嗎？嗯，看起來妳現在把自己的能力控制得很好，和倫敦大多數的偵探社合作愉快。」他搖搖頭。「總之妳先聽我說完。我真的不是要妳回來。我絕對不會說這種話。只是一個暫時性的安排。對妳來說就像是這幾個禮拜與邦喬屈還是譚迪還是隨便哪家偵探社組隊一樣。公事公辦。」
「可是你們又不需要我幫忙。」我的語氣有點空洞。他這番話沉甸甸地壓在我心頭。我感覺得到心裡好幾扇門砰地關起來。
「呃，這就是重點，我們需要妳。」洛克伍德湊上前，我注意到他側頸上的一道疤——不太大，淡淡的粉紅色。我以前從沒看過。「妳剛才說得很對，洛克伍德偵探社這幾個月運作順利，已經有資格挑選客戶了。我們遇過一些頗有意思的雇主，比如說有位瞎眼裁縫師看到鬼魂烙印在她黑暗的視野上。不過我們最新的客戶可以說是獨一無二。妳也認識她。潘妮洛．費茲。」
等等。這倒是完全出乎我意料。潘妮洛．費茲是最古老、規模最大、名聲最顯赫的靈異事件調查機構——偉大的費茲偵探社的頭領。她和羅特威偵探社的老大、幾間鐵器與製鹽企業老闆並列全國最有權勢的人。我愣愣看著他。「呃，她不是有自己的偵探社嗎？人力應該很足夠吧。」
「沒錯，可是她對我們另眼相看。」洛克伍德說：「在尖叫的樓梯事件後，她一直很中意我們。去年我們還在嘉年華會上替她擋下刺客，於是她特地關注我們的發展，偶爾分一些工作過來。她又派了一個案子給我們，還滿大的，重點在於這個案子需要擁有優秀靈異聽力的調查員。」
我盯著他看。
「要非常優秀。」
我沒有回話。
洛克伍德稍稍變換坐姿。「所以……我在想是否能請妳以外包合作者的身分幫個忙，就這次而已……畢竟妳是最厲害的。」
時間軸突然融合為一，我真真切切地存在於當下，警覺又疑惑。
「是什麼案子？」
「不知道。」
我皺眉。「你不覺得在把我扯進去之前要先問清楚？」
「他們只和我說既困難又危險。不過潘妮洛．費茲打算明天早上在費茲總部親自對我們簡報——『我們』指的是我、喬治、荷莉，如果妳打算加入，也可以一起來聽。妳知道費茲女士有多離群索居，特別是在嘉年華會的騷動之後。她願意破例插手，這個案子肯定不尋常。」
「我還是不懂。她為什麼要你們接這個案子？明明她手下有千千萬萬個調查員。」
「這我也不清楚，小露。要是我們做得不錯，就能帶給我們更好的評價，未來接案更有利。」
「這是當然了，對你們來說是天大好事，但我已不再是洛克伍德偵探社的成員了，對吧？」
「沒錯，我清楚得很。可是妳和其他偵探社合作愉快，不是嗎？」
「對，你知道的，不過——」
「有什麼差別？」
「不要對我施壓，洛克伍德。你知道完全不同。」
我猛然起身，拎起那條濕毛巾，丟到拘魂罐上，遮住鬼魂的視線。剛才它的面容變得更加猙獰，就算是在視線的邊緣也讓人火大，我已經無法繼續忍受它了。
我又用力坐回床緣，怒目而視。「剛才說到哪了？」
「小露，我不是在對妳施壓。我知道突然找上門來很怪，如果妳擔心風險，這個案子出問題的可能性很低，幾乎是零。或許妳幾個月前有點不太穩定，但我個人深信妳一直都把自己的天賦控制得很好。我不認為妳有任何機會害我們涉險。妳總是太過在意這件事。沒錯，妳為了某個原因不想繼續待在我們的偵探社。這成為妳無法忍受的負荷。因此妳得要匆忙離開我們，我知道這對妳來說不容易，我們也很難受。大家心裡都不舒坦。我不會假裝洛克伍德偵探社在妳離開後過得很好……喬治受到極大的影響。」他垂眼盯著自己的掌心。「我相信妳那些情緒還在。一個晚上的臨時搭檔想必大家都不太自在，妳更不用說了。可是我認為只要妳覺得這是正確的選擇，就能堅強起來，忽視那些不自在，小露。只是一個晚上的調查……根本算不上什麼。請妳幫我們一次。或許這樣的合作能讓大家心裡好過一些，天知道呢。」
他抬眼看我——眼神悲傷中帶著希冀，但不帶任何期待——接著又緩緩低下頭，繼續端詳他的雙手。他的說服到此為止，已經沒別的話好說了。我也盯著自己的手，對著指節上的擦傷、手指上淡淡的鎂粉痕跡、卡在指甲下的鐵粉和鹽粒皺眉……這都是為了什麼？芙洛．邦斯可是在河畔泥濘中挖洞賺錢，她的手八成比我乾淨。骷髏頭說得對，我狀況很糟。從這個冬季的某一天開始，我不再照顧自己；我放任自己亂來。
與此同時，我確實專注於別的事情上，那就是我的天賦。現在我的控制力更強了嗎？對，我認為是如此——與成年的監察員共事對情緒來說是永無止盡的考驗，我從來沒有失控。或許沒有那麼危險，才一次而已……
幫他們一把是好事，在我用那種方式離開後，稍微導正我們之間的平衡。
我望向洛克伍德，看他聳著肩，微微垂下腦袋。這是我見過他最沒自信的模樣，說不上脆弱，但暴露出了些許弱點。我的所作所為肯定讓他費盡全力才有辦法來到這裡。
「還有其他靈異聽覺厲害的人啊。」
「比如說誰？」
「凱特．古德溫就不錯。」
「少來了。她沒妳一半強。」
「還有葛林堡的蕾歐菈．瓊斯、羅特威的梅麗塔．卡文迪——」
「都比得上妳？妳也不信吧！有幾個人能和會說話的骷髏頭搭檔？」
「我才沒和它搭檔。」
洛克伍德扮了個鬼臉。「隨妳怎麼說。更何況她們也不是獨立調查員，對吧？」
這倒是沒錯。而且他前一句回應也很對。其他人與我比起來根本是垃圾。除了我，只有一個人像我一樣能和鬼魂說話，然後那個人早就死了。我沉默了好一會。
洛克伍德的視線移到他的鞋子。「沒關係，露西，我能理解妳有多不情願，這完全不能怪妳。我回去和其他人說。」
「幫潘妮洛．費茲做事或許能替我賺到一點名氣。」我說。
他一愣。「是啊，可能性很大。」
「還可以幫洛克伍德偵探社大忙？」
「確實是。」
「既然只是單次的委託……」
「沒錯。」
「你真心認定我的天賦能帶來不同的結果……」
「我沒想過要讓其他人站在我身旁，小露。」
有時候作出抉擇的契機很奇妙。並不是某個特定的想法，或是經歷一番爭辯，最後扭轉你心意的是一連串亂七八糟的情緒。我幾乎要拒絕他了。我準備開口婉拒、道別。然而就像洗牌一般，無數影像掠過我的視野。我看到洛克伍德、喬治、波特蘭街，我捨棄的住所與生活。我看到費茲熔爐，以及我獨自穿梭在倫敦街道間的時刻。我看到那個不幸的羅特威調查員小隊，幾乎只有法納比先生的身影，看到他的自大與無情，看到他轉身拋下我。
只要一次，一次就好，能再次與真正的夥伴並肩行動一定很棒。
「好吧。」我說得雲淡風輕。「你要知道我的出勤費漲價了。獨立接案的調查員有公定價碼，我要多收百分之十。我不接受任何人的命令。我是獨立調查顧問，工作內容包含行動策略及風險評估。所有的行動都要經過事先協議。假如你接受這些條件，也認為喬治與荷莉會同意，那我不認為你的提案有何不妥。」我伸出手。「只有一兩個晚上。我接下你的委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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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囉，露西。」他說。
我想迴避最糟的情境：我的嘴巴合不起來，只能發出嗚嗚氣音。可惜我也無法順利搬出這四個月想像了無數次的冷靜反應。
「嗨。」我嘴上說著，從睡衣下抽出手，揉掉黏在眼睛上的髮絲。「嗨。」
「抱歉這麼早來打擾。」洛克伍德說：「看來妳才剛起床。」
真好笑，和他住在波特蘭街那陣子，我成天穿著睡衣到處晃。現在已經不在同一間偵探社工作了，我卻對自己的穿著感到羞愧不已。我低頭看了看。不，這還不是最好看的一套，只是我衣服洗好前用來墊檔的灰色舊睡衣。
衣服洗好……全身血液瞬間凍結。那包洗好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