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巾之亂, 一場盛大的直銷盛宴】
日本的三國遊戲大多以黃巾之亂做為開場,既然是開場,就是要給玩家練習,難度通常是整個遊戲中最簡單的,遊戲公司大多會在裡頭做一些教學,或是給玩家上手的溫馨提醒,讓許多玩家對黃巾之亂產生一個誤解──弱。例如大賢良師張角,常被塑造成陰陽怪氣的角色,不是整天在祭壇上用奇怪的音調呼風喚雨,就是用直銷口吻對著一干頭戴黃巾的信徒發表演說,看起來既不聰明,也不勇猛,很難想像這窩賊居然是東漢末年最大的一幫叛亂分子,畢竟,這種形象說多奇特就有多奇特。
.宗教組織
史實上的黃巾之亂可是締造歷史新猷──中華史上第一個宗教組織的叛亂,當時東漢共有十三州,黃巾之亂占了八州,信徒高達數十萬人,雖說九個多月就被朝廷平定,但間接宣告東漢王朝的死期。黃巾之亂以後,各地留有黃巾餘黨,加上漢靈帝是個又懶又無能的皇帝,為了有效平亂,只能聽從劉焉的建議下放權力,將個別刺史改做州牧,並讓重臣或宗室擔任,也允許這些人擁有該地的軍政大權,導致東漢末年群雄割據的現象。不管史家或遊戲,多以黃巾之亂做為三國開端,原因就是在此。
《資治通鑑.漢紀》:「朝廷遂從焉議,選列卿、尚書為州牧,各以本秩居任。以焉為益州牧,太僕黃琬為豫州牧,宗正東海劉虞為幽州牧。州任之重,自此而始。」
王朝走到末年,通常會產生一個現象:「流民」,指失去土地依附的人民。導致這個現象發生的原因是「土地兼併」,地方豪強或仕紳透過各種手段奪走百姓的土地,流民因而產生。土地一方面可以供給百姓的日常生活,但最重要的目的是將百姓牢牢和土地綁在一起;如果農民離開土地,而恰巧有人能用「某些手段」把流民組織起來,對封建王朝來說,會是非常大的威脅。
歷史上,統治者通常反對民間宗教的理由也是如此,除了佛教以外,君王大多非常排斥其他外來宗教,清代的天地會、白蓮教,太平天國的拜上帝教等,都是很好的例子。而滿足農民起義的條件有兩個:
其一,要有數量足夠多的流民。
其二,要有把流民動員起來的組織集團。
上面兩個條件都滿足了,封建王朝離滅亡就不遠了;而如何發展出一套有紀律、有持續性、讓流民自願掏心掏肺的領導方式,便是歷來流民領袖的思考之處,如果只是像陳勝、吳廣那種為了免於喪命而起義的方式,被朝廷剿滅的機率很高,追根究柢就是組織向心力不夠強,打起仗來很難同心同力。
宗教這時就成為好組織,它講求信仰和奉獻,而且必須誠心誠意,方能獲得好回報,就算在過程中喪命,教主也能說,你將會前往無痛無病的極樂世界,痛痛不見了,再也不用受苦。這正好說明朱元璋是明教出身,但掌握天下以後,第一個要剷除的就是明教。
.企業經營金三角
張角為了這齣黃巾大戲,足足籌備十多年,過程中展現他一流的企業經營手腕,加上高端行銷話術和企業願景,堪稱東漢末年「黃巾股份有限公司」的黃金CEO!可以試著從企業經營金三角「公司-制度-產品」來深入剖析:
一、產品面:醫藥產業
如果去市場巷弄看看,有一種店面的業績特別好,就是賣健康醫療產品的,畢竟人的一生都會經歷生老病死,只要和生老病死有關的產業,都可以稱為「剛性需求」,就是所謂的必需品,像是在歷史上鹽業就是很有趣的行業,政府只要沒錢了,都會進行鹽業專賣或加徵鹽稅,例如漢武帝晚年打仗打到國家財政困難,最後腦筋就動到鹽業上面。
有生便會有死,殯葬、棺木、墓地這些產業,從古至今都是暴利行業;與老病相關便是醫療產業,但古代資源不豐,加上專制政府都想要即戰力,醫療可是既耗時又花錢,還不一定有效,也因為這樣,醫療老是不被古代官方重視,隨便找幾部古裝劇,都會看到皇帝動不動就下令把太醫拖出去斬了,連曹操都把華佗砍了,可見醫生古代地位的低下。
順道一提,韓國的醫女更是可憐,除了醫病以外,有時還得充當官員們的玩物。
雖說創業是艱難的,九○%的新創企業基本上都活不過一年,剩下的一○%在第二年又會有九○%倒閉,意思是一百家新創公司,最終只有一家可以順利活下來。產品是一間公司的命脈,黃巾股份有限公司的主打商品,恰好是當時東漢人民最需要的產品──救命符水。
東漢末年是一個相當特殊的時期,原本東漢開國時還有近六千萬人口,到了三國時代僅剩不到八百萬人,除了天災及戰亂不斷,人口銳減還有個最主要原因──瘟疫。翻開史書,從東漢末到魏初,動不動就「疫大作」、「疫四起」,連赤壁之戰,曹操都推說不是輸給孫、劉聯軍,而是敗給瘟疫;著名的建安七子竟有四個人死於瘟疫,可見瘟疫影響東漢之巨。據史書統計,漢桓帝時發生過三次大瘟疫,漢靈帝時五次,漢獻帝時更形嚴重。天災、戰亂、瘟疫,三者的綜合因素下,東漢末年才有所謂的「十室九空」一說。
《漢書》:「獻帝建安二十二年,大疫。」
當時的醫聖張仲景曾經感嘆自己的家族在十年期間,接連死了一百多人。
《傷寒雜(卒)病論》序:「余宗族素多,向餘二百。建安紀年以來,猶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傷寒十居其七。」
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張角、張寶、張梁將草藥混入符水中,讓患病的民眾服下,並對外宣稱,若能誠心懺悔,符水便能治好身上的疾病,這下民意都沸騰了!這麼好的東西不但不要錢,還能治一家老小的傷寒疫病?!簡直比健保還划算!於是成群結隊的底層農民紛紛入教,一傳十、十傳百,短短十幾年間信眾遍布全國,上看數十萬人!當時民眾瘋張角到什麼程度呢?光是前去尋找張角所在處的患病之人,在路上病死的竟超過萬人之多。
醫療業和健康產業為什麼永遠不會衰退,因為人是由身心組成的結構,身體病了,可以用藥醫;心裡病了,張角剛好也能提供宗教慰藉,「對對對,我知道你很難過,我懂你,這不是你的錯,都是官員和那些該死的地方豪強,你放心,黃巾軍會永遠陪著你。」
稍微了解一下產品開發,一間公司的產品要暢銷好賣,目的是要解決顧客生活的痛點,同時還要照顧顧客的情感需求;張角為何選擇將草藥混入符水,而不是直接用藥來醫治,其實是為了顧到信眾的心理層面,畢竟如果真用草藥,萬一醫死人,不就擺明了自己做為醫生卻醫術不精嗎?這樣要怎麼讓信眾心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