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身分曝光
呂元鵬一路快馬回府,府門前一下馬,將馬鞭丟給僕從便問:「翁翁呢?」
「回六少,太尉在書房……」
呂元鵬一路疾風似的跑向自家翁翁的書房,跑進去瞧見自家翁翁不知道在看什麼,一股腦就跪了下來磕頭。
這可把呂太尉嚇了一跳,手都抖了,他已有許久未看到呂元鵬這麼大的陣仗了,往常這呂元鵬下跪跪的有多乾脆,犯的錯就有多大!這小子才剛回來,不知道又犯了什麼大錯,竟跪下三叩首,頭撞的碰碰直響,呂太尉的心也怦怦直跳,如此大禮……他這個老人家心可受不了啊!
「翁翁!」呂元鵬鄭重叩首,「我有了心悅的女子,求翁翁成全,替元鵬上門提親!」
聽到這話,呂太尉怔愣片刻,頓時氣得臉色都白了,猛地站起身,左右瞧著,想要找一件揍人趁手的物件兒,抽出雞毛撣子攥在手裡,指著呂元鵬:「你這個小混帳!你……你將哪家的姑娘禍害了!」呂太尉想偏了,以為呂元鵬這個混帳羔子是把人家姑娘給禍害了,東窗事發這才跑來找他求救,說要求娶人家姑娘。
「翁翁!」呂元鵬被自家翁翁嚇到,那眼睛瞪的圓圓的,「你怎麼能這麼想我呢?我雖然平日裡不著調,可也絕對不會做什麼欺男霸女的事啊!」
呂太尉一想,好像也是這麼回事兒,一轉念,心裡又一陣突突……
「你私定終身了?有沒有逾矩?可有……可有肌膚……」
呂元鵬見自家翁翁氣得說話都不利索了,連忙舉手發誓:「沒有肌膚之親!我對她發乎情止乎禮,她就是個榆木疙瘩根本就不知道孫子心悅她之事!但……最近他們家給她議親了,我這才著急了!祖父……求您一定要幫我!」呂元鵬又砰砰砰磕頭。
呂太尉鬆了一口氣,瞧見孫子這樣又心疼,發乎情止乎禮,人家姑娘還不知道,如此這也不算什麼大事兒,值得這個臭小子這樣嚇唬他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
雖然呂太尉中意這魏不恭家的姑娘,可到底也要自家這個臭小子願意才行,也幸虧他們兩家還沒有過明路,他只是讓呂晉去問問魏不恭一家子的意思,若是過了明路,這小子又心悅旁人……到時候將人家魏家姑娘娶回來又不放在心上,那他才是愧對魏不恭和人家姑娘了。
鬆了一口氣的呂太尉覺得,既然呂元鵬有了心悅的女子,那滿足他也不是什麼壞事,但少不了要給魏不恭致歉,他道:「你看你像什麼樣子!只是議親,又不是要過定,起來起來!君子禍至不懼,福至不喜,你瞧瞧你兄長,再看看你!給我站起來好好說話!」
呂太尉也是鬆了一口氣,看上別人家的姑娘這的確比呂元鵬惹了什麼大亂子好,呂太尉放下了手中的雞毛撣子,人鎮定不少:「有喜歡的姑娘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只要你們言行未曾逾矩,姑娘又家世清白,就先派人給姑娘家中漏個話,若是人家姑娘也願意,咱們就過明路!」
在呂太尉看來,雖然呂元鵬過往是胡鬧頑劣了些,可到底不是什麼十惡不赦之徒,只要對方家世清白,以他們呂家今時今日的地位,去提親應當是理所應當的。
呂元鵬一回府就慌慌張張進了呂太尉書房的事,驚動了府中大爺呂錦賢,呂錦賢和呂相一個反應,以為呂元鵬又闖了什麼禍,且又如此著急要見自家父親,這禍事必然不小,他自然是坐不住。呂錦賢一進門,就聽到自家父親說的是呂元鵬的親事,聽著口氣……呂元鵬這個臭小子好似是有心上人了。
呂錦賢先是對自家父親行了禮,這才笑著看向呂元鵬:「咱們家小六長大了,有了心悅的姑娘這是好事,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來……我還當是小六又惹出了什麼天大的禍事。」
呂錦賢是呂元鵬的大伯,一直都很疼愛呂元鵬,呂元鵬闖過不少禍都是呂錦賢給收拾的,可以說將呂元鵬當成親子也不為過,既然自家侄子有了心悅的姑娘,他這個做大伯也想知道一二。
呂錦賢瞧了眼自家父親正四平八穩坐著,老神在在端起茶杯喝茶,便開口替自家父親問問已經站起身來的呂元鵬:「不知道小六看上了誰家的姑娘,說來聽聽,若是家世清白,也可讓你大伯母先去探探口風。」
呂錦賢越是這麼說,呂元鵬越是心虛,舔了舔唇,見自家大伯使眼色示意他同自家翁翁開口,又見翁翁端起茶杯裝作不在意的喝茶,他心一橫,開口道:「是白家的四姑娘……」
呂太尉聽到白家兩個字,差點兒沒把口中的茶水噴出來,茶杯都在手中打了一個轉,全灑在了衣襟上,呂太尉顧不上衣裳濕了蹭一下站起身來,瞪圓了與呂元鵬如出一轍的雙眸望著自家孫子,像是被嚇得不輕,全然沒有了為相為宰者應有的氣度:「你說誰?誰?!」
呂元鵬縮著脖子,低聲嘟噥說:「翁翁,君子禍至不懼,福至不喜……您說的!」
「不喜個……」
屁字呂太尉到底是沒說出口,他急吼吼從几案後走出來,指著呂元鵬……嚇得呂元鵬不住往後退,一邊退一邊道:「翁翁……我是真心喜歡白家小四的,這輩子我非她不娶!小四是白家姐姐最疼愛的妹妹,打仗都帶在身邊,這世道勳貴人家也不能免俗去燒熱灶,可他們都不是真心喜歡白家小四,只有我是真心的!」
呂太尉聽了呂元鵬的話不但沒消氣心中那股子火就越燒越旺,轉身抄起雞毛撣子就要打:「白家姐姐是你叫的?白家小四是你叫的?那是我們大周的皇帝……是我們大周的高義王!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高義王是你能肖想的!」
呂元鵬喜歡白錦稚這事兒,也將呂錦賢給嚇了一跳,不過雖然呂太尉說了……自家兒郎結親,三品以上的都不考慮,可呂錦賢有心讓呂家更進一步,心中其實並不是很同意,他認為正是如今陛下信重,呂家才應該為自家做打算,家中……乃至家族之中的兒郎們有了好岳家,家族榮寵和福氣才會延續。
「父親!」呂錦賢連忙上前護住呂元鵬,攔住自己的父親,「父親,您先別著急,聽元鵬說完,說不準元鵬和高義王兩人心中都有彼此,那我們也好成就一番良緣!總不能因為我們呂家要謹小慎微,就耽誤了孩子,成親是一輩子的大事,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們也總得聽聽孩子的意思。」
呂太尉一直都知道,他的這個大兒子雖然明白自己接不起他現在的位置,也知道他決定捧呂晉上位並且全力支持,可他卻想將呂家在大周的朝廷之中經營到樹大根深枝繁葉茂,所以……呂錦賢才會在這個時候同他說什麼,元鵬和高義王心中都有彼此便成就良緣的話。
呂太尉覺得兒子從根本兒上就想錯了,他若再不糾正,怕是再順其自然發展下去,日後就不可收拾了。
呂太尉在呂元鵬急切熱烈的目光之中,定了定心神,竟然問了一句不相干的話:「你兩個弟弟,還有元慶這些孩子都在嗎?」
「兩個弟弟倒是在,不過元慶當值還未回來……」呂錦賢說。
呂太尉當下沒有做聲,將手中的雞毛撣子丟在一旁,望著躲在呂錦賢身後的呂元鵬開口說:「你若是看上尋常人家的姑娘,哪怕只是出身於白身之家,就是田頭謀生人家的姑娘,你想娶為妻室,翁翁都會成全你,可是高義王不行!」
「翁翁是擔心,娶了白家小……高義王,我就成了王夫,有辱咱們呂家門楣嗎?」呂元鵬有些焦心,這個問題他之前就考慮過,也覺得自己和白錦稚在一起最大的阻礙,便是白錦稚如今已經是高義王。
況且,連司馬平都說過,以後誰娶了白錦稚,那定然會被人扣上高義王王夫的名字,就像是女子成親嫁人之後,被稱作……誰誰誰的妻室,呂府是什麼門第,是太尉府……太尉的孫子成為王夫,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可,娶了當朝公主的男子,往後也會被稱作那位公主的駙馬,更別說……白錦稚可是大周的高義王,等白錦稚成了親必然是要自己開府的,丈夫就要隨白錦稚去高義王府居住,說白了……這和入贅已經沒有什麼區別了。
瞧見自家翁翁不吭聲,呂元鵬越發篤定是因為此事,忙說:「翁翁,可我是真心喜歡高義王的,在白家軍中我們總是小小鬧鬧,元鵬真的非白錦稚不娶!求翁翁成全!」
說著,呂元鵬又跪了下來,砰砰砰地叩首。
呂太尉瞧著孫子這模樣心疼,卻還是硬下心腸,他沉住氣,將呂元鵬扶了起來,道:「呂家從來未曾指望過你來撐起門戶,所以……翁翁對你的期待並不高,你能憑著自己在白家軍中占據一席之地,翁翁很高興!但……唯獨高義王之事,翁翁不能答應你!」
「翁翁?!」呂元鵬臉色慘白,「這是為何?」
呂太尉輕輕拍了拍自己小嫡孫的手,語重心長說:「不過你的確也到了該議親的年紀,在這麼將你耽擱下去,不是個事兒!翁翁已經為你看好了一門親事,只要女方點頭,便將此事定下來,也好讓你安心。」
呂太尉並未說,給呂元鵬定的是魏不恭家的嫡女,畢竟女方還沒有點頭,冒然說出來,若是最後不成……壞了人家女兒家的名聲反倒不美。
呂元鵬臉色越發難看,難怪司馬平讓他快些回來找他翁翁,司馬平一向不會無的放矢,定然是聽到了什麼,呂元鵬又跪了下來:「翁翁!除了白錦稚我誰都不要!」
見狀,呂錦賢也開口說:「父親,不如問問白家三夫人的意思,若是高義王和小六真的是兩情相悅……」
「你給我閉嘴!」呂太尉頭一次發這麼大的火。
呂錦賢見父親真的生了大氣,也忙跟著跪了下來:「父親息怒!」
呂太尉不能當著小輩的面教訓自己的兒子,便看向呂元鵬,高聲道:「來人!給我將六公子押去去祠堂裡跪著,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放他出來,也不許送吃食,一口水也不許給他!」
這個時候將呂元鵬關起來是對的,呂元鵬性子衝動,萬一發現在他這裡懇求無用,自己登上白府大門開口求親,那個時候就沒有迴旋餘地了。
守在呂太尉書房門口的都是府上數一數二的高手,呂元鵬這點兒功夫根本就不夠瞧的,很快便被拿住往外拖。
「翁翁!翁翁……翁翁求你了,我對高義王是真心的!」
呂太尉連看都不看呂元鵬,很快呂元鵬的喊聲便消失在了書房外。
呂太尉垂眸瞧著跪在地上的呂錦賢開口:「錦賢,為父知道……你自從明白以後為父退下來,你無法坐在為父這個位置……知道為父要鼎力支持呂晉,你也毫無怨言,幫著為父抬舉呂晉!為父說我們呂家孫輩只能低娶低嫁你也聽進去了!你從無忤逆為父的時候,可其實你心底裡並不服氣,為父所言然否?」
原本,此事父子兩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沒有捅開那一層窗戶紙,表面上父子倆還是父慈子孝,父親所言兒必遵從。
呂錦賢臉色也不好看,似是下定決心一般,抬頭看向自家父親:「父親,兒子並非為了自己爭權,兒子是為了我們呂家的以後著想,為了我們呂氏一族著想。父親!我們呂家如今看著是花團錦簇,是因為有您在,您說只要自家兒郎出色如同元慶那般,我們呂家何愁會沒落,可父親,我們呂家也有不如元慶的子孫,難道不管了?我們這些做長輩的真的是只活自己這一輩子嗎?我們還是為兒孫而活,為了讓呂家枝繁葉茂!」
呂太尉靜靜看著自己的兒子,並未反駁兒子的話,只是靜靜望著他……
「兒子說句不孝的話,如今父親是當朝太尉,您的位置明明能夠替子孫鋪更好的路,卻為了讓陛下看到您是位如同當年的鎮國王白威霆一般千仞無枝的孤膽忠臣,斷了自家子孫的前程,兒子以為父親太過自私,即便是當初的老鎮國王,也並未壓著自家子嗣不允許娶高門或是嫁高門!」
「更別說,當今陛下並非晉朝皇帝那樣心胸狹隘之人,陛下絕不會因為我們呂家同誰聯姻,而對我們呂家起了什麼忌憚之心!小六……與陛下的堂妹門當戶對,如何就不能成就良緣?」
「父親,兒子以為,咱們呂家乃至呂氏一族,只有父親您一個人被載入史冊千古留名,成為千古難尋一心只為君王之相宰,還不如捨棄這樣的名聲,轉而為整個家族的兒郎鋪好前程。當我們呂氏一族在這朝堂之上枝繁葉茂樹大根深之時,那才是我們呂氏一族榮耀跟大周整個皇朝命運捆綁,大周不倒呂家榮耀不滅之時!」
呂錦賢是呂家的嫡長子,從小就知道自己肩負的是呂氏一族的重擔,一直以來便以呂氏一族興衰為己任。呂錦賢能坐上呂太尉的位置最好,若是坐不上呂錦賢也不眼紅,他想要的並非是一個人身居高位,他想要的是一個家族的榮耀福氣綿延不絕。
呂太尉看著今日終於將自己真心話說出來的兒子,眸色並不顯山露水,也並未對兒子感覺到失望,兒子作為將來呂氏一族的掌舵人這樣想無可厚非,可……格局到底是小了。
「你以為,為父是為了自己的美名,為了陛下對為父的深信不疑,而不顧自家子孫?」呂太尉歎氣,「正如你所言……為父坐在如今這個位置上,更應當多做一些惠及子孫之事才是!」
「可兒啊……」呂太尉俯身將自己的兒子扶了起來,炯炯有神的眸子望著他,「是人就總要存有敬畏之心,陛下肩負天下萬民,故而對生命存著敬畏之心,我們呂家為陛下的臂膀,便要對皇權君威存著敬畏之心。如你所言的,陛下信任我們呂家,但這並不能成為我們呂家肆無忌憚擴張權柄的底氣,皇權君威之下……一個家族的榮耀和滅亡,就是陛下的一句話!你將兒女婚姻用作經營呂家關係網,會讓陛下忌憚的!」
呂錦賢抿了抿唇,明白自己父親說的是對的,可他還是不甘心,至少在呂元鵬的婚事上他想要爭取爭取:「但這一次,說不準是元鵬和高義王兩情相悅,並非我們呂家蓄謀,父親又為何阻撓?高義王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絕不受委屈,若是高義王點頭,難不成陛下還會以為是我們呂家預謀攀龍附鳳?」
呂錦賢心中還是不痛快。